第十六章 楸枰三局(二)

髡辮頭皮癢,殉國水太涼。

修書勸好友,禮部錢侍郎。

錢謙益十五歲做《留侯論》,爲時人驚歎,一生文采風流,乃是當時著名的學者、詩壇領袖,被譽爲“江左三大家”之一。其人留下過無數傳世的詩篇,但是最爲人所熟知的卻是兩句乍看上去無甚華美詞藻修飾的名言,一句是爲“水太涼”,另一句則是爲“頭皮癢甚”。

這兩句話,前者是爲清軍逼近南京城,其人有意效仿屈原投水,結果小妾柳如是投水自盡,他卻摸了摸湖水,道了句水太涼就回家去了;而後者,則是清軍進入南京城後,宣佈剃髮易服,衆意洶洶之際,其人只是道了一句“頭皮癢甚”,就帶頭把頭髮剃了。等到錢謙益剃了發,還專門寫信勸說好友剃髮降清,不可謂不盡心竭力,但是入了清廷,卻只落個禮部侍郎的官職,須知道他在明廷時尚且是禮部尚書,經此事,這位開啓了明末清初詩風新紀元的文壇領袖就徹底成爲了一個笑話。

這個笑話,在如今的文壇還是有着不小的影響力的,而且其人竟還是鄭成功的老師。聯想起鄭成功是如何對待鄭芝龍降清的,陳凱也不由得罵上一句“逆子劣徒”,隨後爲中國有此“逆子劣徒”而拊掌相贊。

然而,陳凱此行來見錢謙益,並非是因爲這位水太涼先生與鄭成功是有師生之誼的,更不是他想打聽清楚到底鄭成功當年在南京時有沒有像電影裡那樣勾搭過柳如是私奔,更不會無聊到來看看錢謙益和鄺露對詩到底哪個能更勝一籌。實在是因爲,透過歷史的迷霧,陳凱可以比旁人更有預見性的得知,這個被當時無數人唾罵和恥笑的老者,除了是個笑話以外,其隱藏身份其實際上是江浙抗清人士,尤其是那些潛伏者們的總後臺,江浙抗清運動很多事情其背後的真正主謀正是這個當年帶頭剃髮,甚至還要給朋友寫信勸說的老不羞!

“陳,陳凱?”

早有準備,陳凱第一次見到這個矛盾的名人,還沒覺得什麼。但是他的名字一旦出口,錢謙益卻當即就是臉色一變,呃呃然,半晌連句話也說不出來。直到良久之後,陳凱三人以爲錢謙益應該是已經緩過勁兒來了,豈料這個老者竟對陳凱的身份表示出了質疑的態度。

雖然南直隸與閩南遠隔數千裡之遙,但是這裡是經濟文化中心,錢謙益更有許多各式各樣的途徑能夠知曉到一些尋常人無法企及的情報。對於陳凱,他是知道的,甚至比距離福建更近的揭重熙等人知道得還要詳細。

說來,陳凱的官職是地方官,他是鄭成功不可或缺的謀主,出道不過四載,已然做下了太多驚天動地的大事,在清廷的官場上,幾乎一旦提到福建和廣東的戰局,就不可避免的想到此人,在他們口中的出場率一點兒也不比鄭成功來得少,甚至更勝一籌。

這般人物,按道理來說確實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就常理而言,如果鄭成功有事要與錢謙益勾連,自也會派遣他人前來,絕不應該是如陳凱這般的人物。此時此刻,一旦想到這些,錢謙益就不由得開始懷疑鄺露是不是已經降清了,而此番則是清廷內部對他近期的頻繁活動產生了懷疑,所以設計了這麼一個圈套來試探於他。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錢謙益如此,鄺露自然明白,當即便是眉頭一皺。奈何陳凱卻沒心沒肺的笑了笑,隨即示意鄺露和道宗退後幾步,他湊到了錢謙益的身旁,附耳道來,只是隨着陳凱的娓娓道來,錢謙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待到他把話說完時,已經是頗有些怒不可遏了。

奈何,陳凱名聲在外,一個敢與武將近身肉搏的文官,估摸着也該是盧象升那般的人物。莫說是現在這把年紀了,就算是年輕時錢謙益自問也不是陳凱的對手。更何況,陳凱所說的那些,思來想去,卻也只得幽幽的提了句他當年給鄭成功起的號,落下一聲嘆息,便不再質疑陳凱的身份,而是將他們三人請到了內裡的一處幽深僻靜的小院。

自大堂穿廊過徑,一路走下去,待到小院,卻是別有洞天,可見這山莊是長於此道之人精心佈局而成的。

錢謙益把他們請到此處,必是輕易不會爲人打擾的隱秘所在。恰此時,此前陪在錢謙益身旁的那個少婦也早已在此等候,見了陳凱一行,斂身行禮,且不說姿容身段,舉止落落大方,全無半分扭捏,就絕非是尋常婦人的作態。

“這是內子。”

“這位是大木的幕僚,定國公的女婿,前些時日爲夫曾提及過的那位在廣州拯救數十萬百姓的陳凱陳參軍。”

“常聽外子提及,說陳參軍有春秋古風。今日一見,果是如此。”

“不敢,倒是那海內如今傳戰鬥,田橫墓下益堪愁。河東君之風采,在下當年南下投奔王師之時,就曾有耳聞,可謂是仰慕已久。今番得見,亦是得償所願矣。”

這是柳如是的詩,陳凱信口道來,那少婦乃是本尊,自是眼前一亮,隨即又是一禮,謝過了陳凱的誇讚。

說來,柳如是如今不過三十出頭,風姿綽約,舉手投足之間,全無半點菸花女子的矯揉造作,有的更多的還是巾幗不讓鬚眉的豪俠氣節,不說什麼才色兼備之類的話來,單單是這份氣質,便足以讓陳凱三人心絃一顫。

一一見過了禮,柳如是沒有繼續在此攀談下去,而是告了個罪便出了房門,在小院的石桌處輕撫琴絃。對此,陳凱等人自是明白,柳如是此舉乃是在外把風,顯然是早已清楚了他們所要談及的必是那等於清廷而言大逆不道之事。

“竟成此來,可是受了大木的委託?”

“是,也不是。今番貿然來訪,在下倒是想與牧翁商討一下驅除韃虜,恢復漢家天下的大事!”

“……”

相談良久,錢謙益藉着事關重大,便安排了陳凱三人在此暫且住下。對此,陳凱倒也不急,很是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架勢。而鄺露和道宗二人,似乎也並不太擔心錢謙益的選擇,反倒是對陳凱如何向錢謙益證明其身份一事,更有些興趣來。

“哦,不過是國姓當年在南京時的一些舊事,只是這些事情,呵呵,會讓這位錢謙益老先生不太爽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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