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道夫.赫斯進城了。
在凱特爾、馮.維茨勒本等人的陪同下,這位在“臨時國家元首”位置上過得很不如意的大人物又耀武揚威的回到了柏林,這個軍事帝國獨一無二的政治中心。
如果有如果,赫斯先生或許會老老實實地當他的『政府』總理,直到新《魏瑪憲法》“重要職位連任不得超過兩屆”之規定生效,然後名正言順地角逐國家總統一職。然而,當初爲了上位,他不得不接受軍隊的苛刻條件,解散黨衛軍、大幅削減黨衛隊,連帶着國社黨的影響力江河日下,這恐怕早已成爲他內心底揮之不去的痛。剛剛年滿47歲的他,也不可能早早選擇激流勇退。
有痛就會有恨,有恨就會有報復,這不是必然規律,卻描繪出了魯道夫.赫斯的一段人生軌跡。
“我的元首!”凱特爾不冷不熱地問道,“我們的指揮部是設在凱撒霍夫飯店還是總理府?”
“兩個都不好!”赫斯皺着眉頭回答說,他雖然不像阿道夫.希特勒那般『迷』信星象,但幹大事的時候誰不想討個好兆頭?帝國總理府吧,既然已經葬送了上一任帝國元首,肯定是不吉利的;凱撒霍夫飯店的條件很不錯,但它終究只是一家飯店,之前自己就是從那裡灰溜溜撤走的,回去也不好。
“那去國會大廈?”凱特爾又提出了一個建議,這一次赫斯沒有否決,而是反問說:“當初希姆萊就是以國會大廈爲指揮部,結果遭到軍隊的痛擊,狼狽地逃走了對吧!”
“此一時彼一時!”凱特爾眯着眼睛說,“選國會大廈有個好處,軍隊不是嚷嚷着要維憲嗎,弗裡克和那個輕佻的小子不是在喊着憲政革命嗎,我們不但要告訴國人我們並沒有違背憲法的意思,更會將國會體制保留和發揚下去,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堅守國會大廈!實際上……一旦情況不妙,國會大廈的位置也更適合我們撤出柏林!”
最後兩句話聽着很是諷刺,赫斯臉上死氣沉沉,“這次既然來了,在政局穩定之前,我就不打算再離開柏林!”
“我何嘗不是這樣期盼呢?”凱特爾扭頭看着車窗外,馮.維茨勒本的軍隊率先進入柏林城區,保護“元首”車隊的重任交託給了由“治安管理者”臨時整編的戰鬥部隊。想到這些,凱特爾不禁在心中無數遍咒罵馮.倫德斯泰特,那個老狐狸明明可以調動駐紮在不列顛的精銳部隊,卻找出各種推託的理由,到最後也只派了不到一旅兵力前來,自己更是以英國政局有變爲由坐飛機回倫敦去了。
若是不列顛總督兼英國駐軍司令由凱特爾自己擔任,他少說也會弄個十幾萬人回來,那樣的話政局早就平定了,豈會像現在一樣折騰?
對凱特爾而言,該咒罵的人還有很多很多,包括各方接觸卻從不明確個人傾向的海軍上將卡納里斯,包括臨陣轉頭敵人陣營的威廉.弗裡克,還有那些試圖在國內『亂』局中恪守中立的海軍將領們,站在國家的高度,這些無不是將自身利益放在第一位的自私之人!
國會大廈就位於施普雷河南岸的國王廣場旁,這莊嚴肅穆的建築物不僅見證了德意志第二帝國的興起與衰弱,見證了魏瑪時代動『蕩』不堪的局勢,更見證了阿道夫.希特勒及國社黨的崛起。半年之前,赫斯還在這裡進行了他作爲『政府』總理的就職演說,在那人頭攢動的大廳裡,他贏得了一次次熱烈的掌聲,一個美好的時代彷彿已經降臨。現如今可謂物是人非,雖然大廈內外都保持着整潔,但偌大的建築物冷冷清清,效忠臨時國家元首和國防委員會臨時『主席』的官兵們剛開始着手佈置,從人員和設備情況來看,恐怕只需一層樓面就能夠滿足。
陪着赫斯在國會大廈最下面兩層樓轉了一圈,凱特爾說:“我們爭取在下午6點之前架設好廣播設備,7點,全國廣播講話。我的元首,您下午就好好休息一下,養精蓄銳,講話內容5點會送到您的房間裡去!”
“嗯,7點廣播!講話內容我自己會處理的!”赫斯倔強地說。
凱特爾有些不悅,但還是說:“好吧!我的元首!我想您不需要我提醒也明白,這次全國廣播很重要,很關鍵,也許是我們反敗爲勝的唯一機會!”
當了半年只能處理瑣碎事務的『政府』總理,赫斯顯然已經厭倦了事事被人『操』控,他冷冰冰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便頭也不回地走向臨時安排在國會大廈內的休息室。
沒有人注意到,凱特爾是以怎樣一種怨憤和不屑的眼神目送赫斯離開。
此時,在柏林城區最南端的安特哈爾火車站,羅根和他忙碌的指揮部已經站穩了腳跟。在弗裡克的協調聯絡下,羅根與柏林以西的波茨坦、勃蘭登堡,以南的舍納費爾德、盧肯瓦爾德,西北方向的瑙恩、費爾貝林等地區的駐軍取得聯繫並積極爭取他們的支持——憲政變革可說是針對獨裁專政、軍事專政的革命,旨在削弱個人和軍隊對政權體制的控制,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獲得軍隊將領的支持是相當不容易的,好在中低層軍官本來就不涉及到國家政治,也就不那麼容易引起牴觸情緒。
“哈,卡梅克將軍也答應配合我們行動了,他那兩個步兵營是準備升格成爲機械化步兵的部隊,配備了不少車輛,機動力是毋庸置疑的!”弗裡克一臉抑制不住的興奮,在他的遊說下,目前已經有兩位陸軍將軍和一位陸軍上校答應支持“憲政派”的行動,這些軍官不但掌控着部隊,駐地距離柏林城區都不超過一百公里!
1941年秋正是德軍投重兵於東線發動反擊的時期,加上西歐、不列顛、北歐以及非洲佔領區都需要駐紮軍隊,留在本土的軍事力量主要分爲三種:其一,是新徵召的預備部隊,他們通常以營、團爲單位進行新兵訓練,戰鬥力一般;其二,是從前線返回本土休整和補充的輪休部隊,老兵帶新人,陸續接收補充裝備,戰鬥力較強;其三,便是長期駐紮在本土的防衛部隊,包括空軍的防空力量、陸軍的守備部隊和海軍的要塞部隊,這些標準的一線部隊不僅官兵磨合度高,而且熟悉環境、士氣旺盛。
雖說弗裡克聯繫上的主要是第一類部隊,而且加起來還不到四千人,但羅根還是由衷地佩服起這老頭的人脈和計謀來。要知道這些駐紮在德國東部尤其是首都周邊的部隊是赫斯和博克兩派都竭力爭取的,但他們很多人要麼是不作任何表態,要麼是乾脆關閉電臺“失去聯絡”——半年前那場變故給這些軍人留下了極其深刻的教訓,當時希姆萊掌握着黨衛隊百萬之衆和大批秘密警察,實力比如今的赫斯和凱特爾聯盟強得多。在希姆萊垮臺之前,許多不願意支持其的軍官都遭到了軟禁甚至是刺殺,選擇支持希姆萊的則在其倒臺後受到了審判,雖說最終只有兩名國防軍軍官被槍決,但蹲監獄和就此退役的可不少,他們中間不乏年輕有爲以及功勳卓著者。一不小心站錯了隊,前途盡毀不說,就連名譽也受到了無可挽回的損失,而這對於傳統的職業軍人簡直比失去生命還可怕!
口頭應承未必會轉化成實際行動,這一點羅根自然不會忽略,他很清楚地知道,卡爾.里斯瓦爾少校那樣的敗類終究只是少數,關鍵時刻值得信賴的依然是自己的老部下!
“長官,有一位自稱克雷斯上校的人在外面求見!”史蒂芬伯格手下的一位團參謀軍官進來報告說。
“克雷斯上校?”羅根很努力地在腦海中搜尋了一番,自己似乎並不認識什麼克雷斯上校。換了平時也就罷了,在如今這種混『亂』局勢下,以非常規手段幹掉對手已經成爲很常見的方式。
“他有說什麼?”弗裡克在一旁問。
“呃……”參謀軍官想了想,“對了,他自稱是受到一位重要人物的委託前來與您會面的!”
羅根想了想,“好吧,帶他進來,但要他交出槍械並接受檢查!”
等到軍官離開了房間,弗裡克揣測到:“大人物?會是博克元帥那邊的,還是赫斯派來的?”
“一會兒就知道了!”羅根說,“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能否先到裡面的房間休息片刻?”
這原本是車站的高級吸菸室,裡面還有個小小的隔間,弗裡克點點頭,直接推門進去了。
一分鐘之後,先前那名參謀軍官領着一名神情淡定的陸軍上校進來,此人腰間所佩的槍套沒有扣上,看得出來是剛剛交出了手槍的,但他並沒有因爲被解除配槍甚至遭到搜身而有任何的不悅。
“你先出去吧!”羅根對那名參謀軍官說。
“好的,我就在門口,有事您隨時叫我!”參謀軍官看起來並不怎麼放心,但他的補充話語在羅根看來卻並無多大的實際意義——若是真要行刺,這人豈會被一句話嚇退?
等到參謀軍官退出房間並關上門,上校緩慢地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封信,“元帥,我是受卡納里斯將軍之託前來,這裡是將軍的親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