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羅根做了許多莫名的夢,夢見膏藥旗插遍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夢見矮小瘦弱的東條與矮胖敦實的墨索里尼攜手歡慶,夢見零式戰鬥機遍佈柏林上空。
夢中驚醒,年輕的德國總理先是滿懷悵然,緊接着又迅速自我釋懷——這一切絕無可能發生!
天一亮,羅根便起牀提筆,給遠在大洋彼岸的美國總統羅斯福取信一封,對美國海軍在太平洋所遭的挫折送去了寬慰和支持。“這遠不是最糟糕的事情”,羅根在信尾寫道,“至少德國不會在朋友的背後插上一刀”。同時,他給了羅斯福一個想都不敢想的建議:德國海軍以租借或轉讓的方式將英國海軍那裡俘獲的部分艦船交由美國海軍使用。現如今,這些艦艇可算是德國海軍的“中流砥柱”,其中包括原光輝級航空母艦“可畏”號、“勝利”號、“不屈”號,原喬治五世級戰列艦“威爾士親王”號、“約克公爵”號,以及數十艘英制巡洋艦和驅逐艦。
當然了,有些話羅根不便——也不必明說:自己這個德國總理可不比阿道夫.希特勒有着說一不二的獨裁權,想要將這個建議變成現實,那就得有說服德國內閣和議會的好處,顯而易見,這種好處的加碼非同尋常!
洋洋灑灑四頁紙,寫罷,讓助手以絕密電報的形式發給德國駐華盛頓大使斯滕卡,轉譯後由大使親手交到美國總統手中。在這之後,羅根帶上艾薇兒前往相隔四個街區的總統官邸。最近一段時間,威廉.弗裡克的病體稍有好轉,於是,羅根每個星期前去探望至少三次,每次都留下來共進餐點,或早、或晚,算下來與弗裡克單獨相處的時間略略超過了愛妻!
“您今天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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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一束相當新鮮的百合花交給弗裡克的老管家,羅根和艾薇兒輕車熟路地在餐桌旁坐下來。由於現任總統和總理的姻親關係,不少人戲稱德國政權牢固地掌握在弗裡克家族手中,而這也確實是羅根執政之初所受到的諸多困擾之一,但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現實檢驗,人們漸漸將這種看似不良的裙帶關係拋之腦後,進而用驚喜的眼光看待柏林政府的精明決策——經過了兩次重大戰爭的洗禮,承受了太多的生離死別,絕大部分民衆希望本國能夠在國際爭端中冷靜地置身之外,在此基礎上能夠撈取越多的利益自是越開心的。
餐桌擺在面朝花園的落地窗旁,陽光相當充沛,滿頭白髮的弗裡克穿着一件寬鬆暖和的睡袍,精神奕奕地說:“喔,謝謝!你們真是太客氣了!”
“希望鮮花能夠帶給您一天的好心情!”艾薇兒將迷人的笑容贈予自己的祖父,事實上,隨着身體狀況的改善,弗裡克正重新承擔起國家總統的職責,包括審閱籤批各種法定文件,出席一些重要活動,以及爲即將召開的國民議會準備發言辭。
弗裡克笑道:“呵,漢斯把一切都打理得妥妥當當,這樣的心情怎能不好?”
儘管這話的語氣很是和善,但也許只有普通人會把它當做真正的誇獎——弗裡克病重期間,羅根沒少主動“肩負”憲法賦予總統的職責,一些重大決策的出臺也僅僅是提前“告知”總統,姻親歸姻親,觸及到個人根本利益的時候,這些終究不是那麼令人愉快的!
“我們所做的一切,無不是在您的英明領導下努力完成的!”羅根臉上的微笑有些公式化,也就在這客套的恭維送出之後,侍從相當及時地端上了兩位來客的早餐,內容自是要比弗裡克面前的豐富許多,這正好讓羅根順勢讚歎一番。
“聽說……美國佬在太平洋吃了大敗仗?”
作爲德國總統,弗裡克在這裡用“聽說”一詞,仍有些酸酸的意味。儘管是個資深的老牌政客,但他的思維和處事方式仍然是較爲傳統的,國內情報還能夠把握,對於廣佈世界的情報網以及與外國政府情報機構的信息共享,他便像對軍事問題一樣難以理解和運用。
“是啊,我昨天還爲這事輸了一瓶18年的波爾多紅酒,市值可是要八百多馬克呢!”羅根的回答似乎飄離了重點,但短短几秒之後,他轉換口氣,很認真地說起:“根據我們得到的較爲可靠的情報,美國海軍這一戰損失了六艘重要艦艇和十多艘中小型護航艦隻,其中有三艘重要的航空母艦相繼沉沒或遭到重創,一艘新式戰列艦基本癱瘓,但塞班島的登陸作戰還在進行當中,由兩艘老式航空母艦和幾艘舊式戰列艦組成的預備隊很可能投入新一輪作戰!”
“對於海戰,我完全是外行,但聽起來美國人是將全部力量投入這場戰役了!”弗裡克平緩而輕和地說道。
羅根嚥下一塊總統御用廚師拿手的雞蛋餅,不慌不忙地回答:“可以這麼理解吧!如今的形勢有點像是1916年的北海,我們試圖用一場重要的海戰勝利來扭轉整體局勢,這纔有了日德蘭這絕世經典!”
作爲海戰的“門外漢”,弗裡克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評價。
“美意開戰之後,第一批現購自運的軍用物資已經運往美國,美國政府的現匯也已經如數到賬,這筆交易還是比較令人滿意的。因此,美國海軍雖然很可能輸掉這場海戰,我個人覺得他們仍然有很大的合作價值,您說呢?”羅根象徵性地請示說。
“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意見,一切照常處理吧!”弗裡克很配合地說——至少是在表面上非常配合。
端起熱牛奶杯,羅根慢條斯理地說着,彷彿這些都是臨時想到的:“若是想要增加在世界局勢變化中的發言權與影響力,絕對的中立恐怕是行不通的,所以……您覺得我們是否可以採取一些更爲變通的策略,讓美國更加依賴我們,同時又讓意大利和日本對我們既害怕又恭敬?”
“當然,玩弄權術的最高目標便是如此,國內、國際,都是那麼一回事!”弗裡克答了話,緊接着又笑着對艾薇兒說:“我這個孫女婿的領悟力真是相當驚人,幾個月前還是一個單純的軍事指揮官,現在已經對政治運用純熟了!”
艾薇兒嗔笑道:“您千萬別這樣誇獎他,以您的閱歷和見識,應該多提醒他、鞭笞他,讓他少犯錯誤!”
聽了這話,弗裡克有些無可奈何地笑着搖搖頭。
羅根以良好的胃口乾掉了最後一塊蛋餅,順勢將熱牛奶一飲而盡,以相當嚴肅而認真的姿態說:“我們眼下正站在戰略決策的十字路口,何去何從,將關係到世界格局的走向!”
弗裡克停住手上的動作,看起來很是慎重地考慮了片刻,擡頭平視羅根:“由你們決定吧!”
羅根默然接受,這聽起來是對自己的支持,事若是成了,便是大家共同的功勞,事不成,則是總理和內閣的責任。
乍看有些不公平,卻也是許多人夢都夢不來的位置。用完早餐之後,羅根留艾薇兒在總統官邸陪伴祖父,自己直接前往總理府。在那裡,總理府副秘書長、情報專員海德林克上校早早恭候,而國防軍總參謀長古德里安及兩位副總參謀長——赫爾莫斯.海耶和沃爾夫拉姆.馮.里希特霍芬也陸續到來。
“總理,且讓意大利人囂張吧,我們隨時能以六個精銳裝甲師掃平亞平寧半島!”
古德里安這話說得氣勢磅礴,自從蘇德戰爭結束以來,國防軍總參謀部就針對各潛在競爭對手製定了一系列作戰預案,並進行了相應的部署。在與意大利接壤的奧地利南部和南斯拉夫王國西部,德軍部署了身經百戰且機械化程度較高的精銳部隊,一旦戰事爆發,他們將在德國空軍的強勢支援下迅速越過邊界,按照作戰推演,半個月左右就能夠解決意大利人,考慮到目前意大利的陸空軍主力在西亞作戰,海軍主力已經派往太平洋,國內的軍事實力其實是相當空虛的,只要不在那些紙糊的防線受阻,一支供應充足的裝甲部隊甚至能在數日內進抵羅馬城下!
三軍總參謀長的信心也即是羅根的信心所在,就在這個早晨,墨索里尼代表意大利政府發表講話,提前爲日本盟友在太平洋的“決定性勝利”慶功,姿態不僅驕傲和張狂,還有種目空一切的自大。
“現在佔領意大利只會徒增我們的政治、軍事和經濟負擔,因此,只要不觸及我們的底線,我們可以容許意大利政府繼續他們的拙劣表演!不過,總參謀長閣下,我個人建議總參謀部縮短作戰預案的更新間隔,若是到了必須動武的那一天,我們的官兵能夠按照最新的作戰方案進入意大利,並且用一場精妙絕倫的演出告訴意大利人:這才叫打仗!”
“好的,我們接受這個建議!”古德里安用正式而又不至於太過生分的口吻迴應說。
這時候,代表海軍的副總參謀長赫爾莫斯.海耶有些迫不及待地問:“總理閣下,若是美國海軍一戰而招致慘敗,日本和意大利聯合艦隊很可能迅速佔領中太平洋的戰略據點進而逼近美國本土,若是美國政府頂不住壓力而選擇妥協,這對我們將是非常不利的。所以,我們現在是否要主動做出應變?”
“我想,沒有人會喜歡跟一個見風使舵的人做朋友,國家與國家也是一樣的道理!”羅根一開頭就定下了基調——臨時倒向日本是不可能的。
“如果副總參謀長閣下樂意的話,我希望您能夠組織海軍梳理一份艦艇清單,看哪些艦艇是扮演核心角色、不可或缺的,哪些是暫時可以調離崗位的,區分重要程度與用途,並研究一下海軍人員按照作戰編制‘志願’前往海外工作的情況!”
“好的,我明白您的意思!”海耶爽快地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