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將手銬打開,兩個手腕已經磨出一紅印,海倫捏捏它,然後帶上剛從託管處拿過來的腕錶。
從警局出來已經下午三點多,她沒有回家,直接來到中央公園,這個地方,人總是很少,沿着羊腸小道,穿過紅葉林,遊樂區的鞦韆靜止在那,她坐上去,搖晃着。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也許應該放下這些煩囂,追尋嚮往的生活。剛來到這座城市,多麼地盼望能過上白領精英那樣的生活,一次次的打擊讓她不得面對現實,表面喧鬧的都市,並沒有讓人感到熱情奔放,只有鋼筋混凝土築起的冷漠,越來越多的機器人出城市中,可見的將來,聯盟城將會變成一座更高效,更智能的大都市,只是那時它已經容不下一絲的情感。
海倫喜歡的帝國詩人曾說過:科技讓生活變得紛繁,情感也退化爲單調。
離開秋千,她來到紅樹下的長椅旁邊,探下身,在椅的底部發現流浪漢的收起的相片,似乎沒有人發現它們的存在。
她在椅子上呆到太陽西下,流浪漢始終沒有出現。
“到底是誰讓我喝這種即溶咖啡?”
揚科拉開辦公室的門,將咖啡連杯子一起扔出去,辦公區傳來瓷器爆裂的響聲。
所有員工都趴在桌子下,沒人敢擡頭,只有何隨顫抖着站起來。
“立刻給我滾蛋!”揚科指了指她,又把門甩上。
負責辦公區清潔的機器人自動運行,圓桶形機身像只大企鵝,三個自由轉動的車輪能隨時變換方向,它在地上走過,水跡和碎瓷片全數被吸進體內的收集箱中。
“喝水,這回你死定了!”羅賓從旁邊的辦公區伸出脖子,對何隨做鬼臉。
她二話不說走過去,將羅賓桌上那棵長勢正猛的蘭花連根拔起。整個辦公室也聽到羅賓的狼嚎。
正在看他笑話的王濤說:“人是犯賤了一點,可是花是無辜的。”
羅賓立馬操起噴霧器,朝着王濤的臉亂噴,噴完還甩了一把額前留海說:“跟你說了,別招惹手裡有槍的人。”
其實機器人衝的咖啡更專業,無論溫度,水量,還是咖啡多少,都能精確無誤,但揚科就是不喜歡機器人插手。就好像同樣一幅畫,出自大師之手和來自機器人創制,價值是天壤之別。
門外傳來兩聲敲門,不知道是那個不怕死,敢在這時招惹他。
“進來!”他轉轉椅子,背對着門口。
門開了,傳來一陣高跟鞋聲音,接着是瓷杯放於桌面的清響。
“如果不是黑真珍珠咖啡,小心我又砸了它。”
“是它!”
這把女聲......
揚科迅速將椅子轉回去,一名高而瘦的女子站在桌子前,冒着熱氣的咖啡杯旁放着一封信。
“海倫!”他的手輕微顫抖,臉上卻擺出不在乎的樣子,“咳,你回來了?”
“嗯,你的咖啡!”
她將咖啡推到他的面前,他猶豫了一下,端起杯子喝上一口。
“怎麼樣?”
他揚揚雙眉說:“還可以。”
“我已經吩咐了何隨,讓她以後也衝這咖啡。”海倫說着躬了一下身,“揚總,多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
“你這是幹嘛?”揚科被她的舉動弄糊塗,拆開信封,內容讓他一怔,“辭職信!”
“對不起,最近爲你添了不少麻煩!”
他將信放在桌面,“你不需要這樣做,那件事我不會再追究。”
“謝謝!”海倫雙眼又泛着淚光,“沒能保住員工的工作,我辜負了他們的期望,再沒有顏面留在公司。”
“又是因爲這事!”揚科搔着頭說,“知道嗎?關於“人類清洗計劃”的事,現在我也不能作主!”
她咬咬脣,沒有再說話。
“海倫,自從機甲公司創立之初,你就跟隨我左右,從沒想過要把你辭退,要是你願意,我會一直讓你呆在公司。”話音剛落,他就看見她的眼淚開始氾濫,“以後有什麼打算?”
海倫擦擦眼角回答:“我打算去火星長途旅行。”
“還會回地球嗎?”
“不知道,但我不會再回聯盟城。”
揚科一陣沉默,所有的事情都出乎意料。
“那就這樣告別吧!”她還是耐不住沉默。
他點點頭。
夕陽餘輝穿過楓林,溫暖着路旁的花壇,偶爾有葉子從樹稍上脫落,在空中打着圈,被風吹,飄過視線,落到任何地方。有車快速駛過,尾流帶起上黃葉,它們不斷飛舞,佔據了整條大道。
長長大直路,拐角的地鐵站,永遠也掃不清的落葉,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多年來,上下班是生活的一部分。
又有車從後駛來,以免被颳起的葉子吹着,她靠着路邊走。
車沒有一嘯而過,慢慢停在路邊。
長長的車身,亮黑色烤漆,看見引擎罩上那隻展翅的雄鷹,海倫怔了怔。
車門被推開,揚科從後座站出來,整整了一下西裝,他向海倫走來。
“揚總!”
“什麼都別說,跟我走!”
他拽着她走,拉開車門,推她進去。
海倫還弄明白是怎回事,揚科已經從另一則上車。
他湊近她,直到彼此的氣息相交錯,“海倫,我就不矯情了!”
他吻上她的脣,軟軟的,纏人的。
海倫雙眼撐得無比大,大腦好一會才弄明白正在發生事,緊抓着座位的手開始放鬆,眼簾合上,身體變得柔軟。
他一直很溫柔,不帶任何輕狂,海倫始終處於一種麻酥的狀態,以致於當他的脣脫離時,她仍用惺忪的眼神看着他。
汽車自行向前開動,揚科正正身子,回自己的位置上。
海倫不敢看他,蜷縮在靠窗一邊,滿腦子都是各種猜疑。
楓樹一棵棵地從車窗閃過,無言中,轎車出了市區,行駛在盤山路上,穿過茂密的林蔭,翠綠的丘陵一個接一個,偶爾聽到林中傳來一聲怪鳥的鳴叫。
到底爲何要到荒郊野外?雖然很想知道答案,但他不發一聲,她也不敢問。
盤山公路拐角處有一大片紅葉林,建築的一角出現在林中,轎車再往前駛了百米,大宅座落半山中。
揚科按下搖控器,門口的大鐵閘立刻左右拉開,轎車通過一個斜坡進入地下車庫。
車停穩,他從另一則走過來爲海倫拉開車門,猶豫了一下,她走下車。
手扶梯上升到頂點,庭院出在眼裡,海倫跟在揚科背後,沿着一條鵝卵石小路走,用藤蔓編織的老虎,梅花鹿,立於草皮上,
他停住腳步,轉過身說:“你先四處看看。”然後從草地上拿起像茶壺一樣的灑水罐,爲庭院中的牡丹澆水。
海倫隱約聽到流水聲,繞過茂密針葉鬆,一座假山聳立在眼前,假山下的水池有錦鯉在遊,數了數共有五尾,兩條紅色,一條黑白相間,另外兩條見到有來人,一直隱蔽在水下的石縫中,偶爾露出白白的尾巴。
摸着石山走,崎嶇而扎手。
她注意到石上的人魚雕像。
“她沒你漂亮!”
不知何時揚科已經站在身後,手上拿着一包裝滿微粒的袋子,“喂喂它們吧!”他撕開袋口的密封條,將微粒倒滿海倫的手掌。
往水池中拋灑,錦鯉在水中搶食,水花常會濺到假山的石嶙上。
看見她拋灑的動作,揚科笑了,“它們一定希望你以後能多餵食!”
海倫疑惑地看着他。
“你總是一次全拋完。”
魚兒在水面翻滾幾下,剩餘的食料漂滿整個池子。她有點過意不去,把手伸到水裡,想將多餘食料撈出來。
揚科拉住她的手,直往別墅走。
待她坐在客廳的沙發後,他從抽屜中找來一條毛巾。
“我什麼時候可以走?”海倫一邊擦着手,一邊問。
“你打算今晚離開地球嗎?”他說。
她點點頭,“天都黑了,今晚趕上夜班機,明天下午就能到達火星。”
揚科踱起步子,還自言自語:“時間還真是倉促。”
突然他眼睛亮了,緊抓海倫的肩膀說:“我要做一件事,等事情完了,你想要離開我不會阻止。”
她睜大眼睛問:“是什麼事?”
“現在不能說,你上我的房間。”
海倫怔了怔。
揚科見她愣在在沙發上,又說:“別愣着,時間不多了,這種事我不想在沙發上做。”
她似乎變成了木偶,揚科乾脆拉着她往樓上走。
推開房門,裡面的燈自動亮起來。
“你先坐在這裡,稍等!”
揚科按着海倫的肩膀,讓她坐在牀上,然後急忙拉開一個隱藏在牆上的抽屜,查找着什麼。
海倫轉過頭瞄着他,不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麼事情。
一個什麼東西從抽屜中跌落於地面,仔細一瞧,是沒打開的避孕套。揚科彎腰將它撿起,尷尬地笑說:“這個是超市的贈品,你放心,我從來不用!”說完,便把它扔到垃圾桶中。
她立刻把頭轉回來,眼睛瞪得大大的。不一會,聽到他關的抽屜的一響。
揚科重新走到她面前,“海倫,你準備好了嗎?”
“等等!”海倫聲調把他嚇了一跳,她將低着的頭漸漸擡起,問:“你一定要這樣做嗎?”
揚科怔怔回答:“對,我怕過了今晚以後就沒有機會。”
她雙眼露白地看着他。
“別浪費時間,我們現在開始吧?”
海倫糾結了一陣,又作了一深深的呼吸,咬咬着嘴脣點點頭。
揚科看見她這種神情,開始疑惑,突然又弄明白了什麼,他緊握她的肩膀問:“海倫,是否我現在讓你做任何事,你都願意?”
她點點頭。
“就算讓你把衣服脫光,也願意?”他心生邪念。
“嗯!”她紅着臉低下頭,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迴應。
揚科一陣意外,然後低頭打量着海倫的身材,隆起的胸部,修長的大腿,那靦腆的表情讓他迷醉。
他拍拍自己的臉,清醒了些,“海倫,雖然我很想把你推倒在牀上,給辦了!但現在不是幹這種事的時候。”
海倫擡起頭,眨了眨明眸。
“你閉上眼!”
揚科輕輕挽起她的手,推開落地玻璃窗,引領着她來到陽臺,把她的手放在護欄上。 ωwш ▪тTkan ▪C○
“好了!”
海倫眼前出現山谷的開闊,黑森林,銀光照着大地。
“那是什麼?”揚科指着夜空說。
“月亮呀!”她回答。
他向月亮伸出手,然後緊握着拳頭,“我抓到它了。”
海倫笑了,“還差着十萬八千里呢!”
他將緊握的拳頭攤開,掌心出現一枚紅色戒指。
海倫的肩膀被揚科轉過來,她看那雙眼,聽他說:“我試着告訴你,但不是語言,它翻越萬山,鑄成你的微笑,請抓住它,那來自月光的清風。”
她撲進他的懷裡,泣不成聲,“我以爲今生也不會碰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