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年9月27日,在“奧里約”號上的鐘敲響兩下,鐘聲歇後,熟悉的起牀號的餘音在水兵們的耳邊迴響着,站在上甲板的吹號手,把擦得鋥亮的喇嘛靠的脣邊,銅號在晨光下閃閃發亮,他吹響那嘹亮的宮號,接着水兵長的笛哨聲就響了起來。
“起牀!搭上吊牀!”
“快點,起牀,士兵們一起上甲板!”
猶有一些睡意的水兵們比平常更快的跳起來,因爲現在的天氣很宜人,也許是因爲他們期待着雪花,早在半夜的時候,就有人傳來消息——下雪了!
是的,自從越過南緯40度之後,這天氣便一天比一天宜人,而在接近勒美爾海峽的時候,儘管冰山時而出現在大海上,但是幾乎每天,那天空中都會飄揚雪花,零度或者零下兩三度的天氣,甚至讓水兵們想起了聖彼得堡的晚秋。宜人的天氣使得水兵符們像是在度假似的,他們匆忙的洗臉洗手,早上跟往日一樣過去了,用早餐,洗刷甲板。
一陣清拳的海風從西南面吹來,灰濛濛的霧籠罩在巨浪之上,紫紅色的、巨大的的太陽緩緩的升起來了。在驕陽下,排成兩縱陣的艦隊以5海里的時速朝着西航行着,航線對着勒美爾海峽駛去,這是俄羅斯海軍艦隊第一次駛過勒美爾海峽,實際上,這次航行,他們已經開創了太多的俄羅斯海軍的第一次。
艦隊的組編和前夜相同,右縱隊在羅傑斯特溫斯基中將的指揮之下,以“蘇沃洛夫號”爲先導艦,左縱隊則由尼波加托夫少將乘坐的戰艦“尼古拉大公號”率領,“斯維特郎納號”、“金剛鑽號”以及“烏拉爾號”三艘哨戒巡洋艦在艦隊前方,保持楔形的陣形前進。清晨,剛過五點,“奧里約號”的瞭望兵謝爾巴知夫從雙筒望遠鏡裡發現埃斯塔多斯島的海角處有一道閃光。隨後消失不見了,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只以爲那是海角冰棱的反光。但他並不知道,那道反光是鎮洋艦隊派的陸上的秘密戒哨。
在第二太平洋艦隊駛入勒美爾海峽的時候,又有一個瞭望兵發現了一條船,正快速從左舷駛來,它們距離約三十海里的地方,就改變了方賂的,跟着艦隊並行前進,過了幾分鐘。在艦隊進入勒美爾海峽的時候,他的船艏向右一轉,便消失在霧中了,其速度不下第小時十六海里,儘管沒有看清它的旗幟,但是第二太平洋艦隊的官兵都知道,這應該是一艘中國人的哨艦——千噸左右的捕鯨船,他們的航速極快,絲毫不遜於舊式的巡洋艦,艦隊本應派出兩艘快速巡洋艦去追它。但是他們並沒有這麼做,似乎對於羅傑斯特溫斯基來說,那些哨艦是值一提的。只是一艘沒有武裝的“漁船”罷了,至少,在進入太平洋之前,他都不會命令艦隊進入戰備。
實際上,在清洗了甲板之兵,在艦隊進入勒美爾海峽的時候,整個艦隊都處於一種極爲平靜的氣氛之中,所有的水兵都像是在度假似的,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戰爭的臨近。
此時。這些航行了上萬海里的水兵們顯得特別高興,同樣也變得健談起來。有的人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裡下棋,有的則在讀書。另一羣人卻在那裡談論着某一個同僚的趣事。幾乎讓人很難相信,這些水兵快要參加一場許多人將要死亡的海戰,也許在他們這種佯裝對危險毫不在意的態度中,也許含有一點虛勇的意味。
當然,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因爲他們不知道戰爭已經臨近了!
在“奧里約”號巡洋艦上,哨笛再次吹響了,值班長官大聲喊着。
“做祈禱!”
“全體人員做祈禱!”
軍官和水兵們在主甲板上做站祈禱,隨艦神父帕西早已穿好了聖衣,站在聖像的前面。人們的神情都顯得極爲莊嚴,依如過去的一般的祈禱儀式很快就結束了,經祈禱儀式結束的時候,艦隊已經即將穿越勒美爾海峽。
在勒美爾海峽的盡頭,在埃斯塔多斯島的海角,一座十數公里大小的冰山阻擋着人們的視野,使得海峽內完全無法看到冰山的另面,而在冰山的另一面,經過數小時的航行之後,抵達這裡的鎮洋艦隊巡洋艦隊,此時正潛伏於這座冰山之後,艦隊排成三條縱列,得益於燃燒效率更高的重油,使得軍艦的煙囪裡噴吐的只是淡淡的煙霧,如果不注意的話,幾乎很難發現軍艦的鍋爐是在燃燒。
“這裡是盲區!”
丁國忠這位巡洋艦隊的參謀長在海圖上畫了一個角,他的手指着海圖上剛剛標出的冰山,這座冰山也許是最近兩天剛剛飄過來,現在,冰山就像是一座島嶼一般,將整個巡洋艦隊的身影完全遮擋其中。
“我們在這裡既看不到俄國人,同樣,俄國人也看不到我們!”
是的,海拔數百米的冰山遮擋了俄國人的視線,同樣也擋住了艦隊的視線。
“我認爲,我們應該考慮在這裡……”
丁國忠的手指在海圖上劃了一個“x”點。
“應該考慮在這裡作戰,不過,這樣的話話,勢必會暴露我們自身……”
在丁國忠說話的時候,黃鐘英出人意料的抱着個茶杯,他一言不發的盯着海圖,似乎是在想着什麼,其它的參謀軍官們也都在那裡談論着,似乎那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藉助冰山作爲掩護,在俄國艦隊通過時,從其側翼殺出,然後,一切似乎都很平常啊!典型的海戰標準戰術手冊。
但是,這並不是黃鐘英所要的,準確的來說,這種很平庸的戰術,很難入他的眼,不過他並沒有說話,而是在參謀們討論着方案的時候。走出了幕僚室,一直走到了艦橋,然後又來到了艦橋外的扶攔。雙眼盯視着那座巨大的冰山,此時。他甚至有種僥倖之感,在全速航行的過程中,他們的航線上沒有遭遇那怕一座冰山。
陣陣海風將遠處冰山上的雪吹到了軍艦上,在雪花落在手上的時候,感覺着雪花的冰涼,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不用回頭,黃鐘英也知道是王威。
“炳三。你在想什麼?”
儘管兩人出身不同,但黃鐘英知道,王威往往更能體會自己的想法。
“長官,你想的是……”
走到欄杆邊,王威的雙眼朝着前方投去,用一種極爲平靜的語氣說道。
“借用這座冰山吧!”
“嗯!”
點點頭,黃鐘英倒是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但是他的雙眼卻又朝着遠方的海浪看去,遠處的風高浪急,而在這裡卻是風平浪平——擋在海角前方的冰山與海角形成一個天然的“防風港”。以至於這裡根本不見一絲風浪,更重要的是,有海峽裡航行的船隻是不可能發現冰山和海角後的艦隊。
“這裡的條件很好!”
“可是勒美爾海峽很寬。誰也無法保證他們會按我們的想法航行!”
“試一下,總沒有問題!萬一要是走運呢?”
沉吟片刻,黃鐘英猛的用力點點頭,然後對王威命令道。
“派觀測人員上去吧!”
在鎮波號裝甲巡洋艦放下小艇的同時,黃鐘英朝着遠處看了一眼,最後卻又搖頭說道。
“希望,你會這麼選擇吧!”
涼涼的海風輕柔的吹拂着面龐,羅傑斯特溫斯基中將只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暢,再也沒有比這更宜人的天氣了。就在他們進入海峽的時候,被烏雲遮擋的太陽已經顯露出來了。冬陽照在人身上,甚至讓人感覺有些懶洋洋的。
半個小時前還只是海平線上一個隱約的小黑點的埃斯塔多斯島。現在已經在所有人面前顯露出了它的全貌。島嶼對着艦隊着一面的岸邊聳立着上百米高的陡峭懸崖,薄薄的冰雪籠罩着不知是苔蘚還是其它的什麼植被,他們給那些一些裸露的岩石覆蓋上一層綠色,那些綠色在冰雪中分外的顯眼。
懸崖下無數巨大的礁石猙獰的挺立在海面,那些拍打在礁石上的海濤被撞成飛濺的碎片,在陽光照耀下,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白色的燈塔,在這座島上,燈塔或許是唯一人類文明的存在了。
埃斯塔多斯島,這座阿根廷最南方的島嶼,根本就是不是一個適合人類生存的島嶼,實際上,除了海鳥以及企鵝之外,就再也沒有其它生物,有的也就是幾名燈塔員,當俄國第二太平洋艦隊經過海峽的時候,在燈塔邊的石屋前,一名阿根廷的燈塔員,用驚歎的眼神注視着這隻龐大的艦隊。
對於燈塔員來說,他從不曾目睹過如此龐大的艦隊,而對於俄羅斯第二太平洋艦隊的官兵們來說,他們並不知道在海岸上有人在注視着他們,當然,他們更不知道,在前方,在海峽的出口處,一支艦隊已經等候多時了。
“注意保持警惕,在這裡很容易遭到攻擊,全艦隊調整隊形。”
羅傑斯特溫斯基放下手裡的望遠鏡轉頭向艦長命令道,儘管他知道,中國人不可能遠渡重洋來到這裡攔截他的艦隊,但是出於謹慎,他還是下達了警戒的命令。在長途航行中保持隊形從來都是一件極爲困難的事情,而現在是時候對隊形進行調整了。
“是的,閣下!”
瓦西裡耶維奇大聲的回答。
“發信號,全艦隊調整隊形。”
“長官,遵命,長官!該換一字隊形!長官!”
命令被一層層的下達了下去,旗語信號發出之後,兩個縱隊隊形便緩緩的進行調整,以重新恢復整齊的縱隊,當然仍然是兩支縱隊。
“命令“斯維特郎納號”和“金剛鑽號”前出偵察。”
羅傑斯特溫斯基嚴肅的命令道,實際上,從離開俄羅斯直到現在,羅傑斯特溫斯基都表現出一個合格的海軍軍官的應有的素質,他努力維持着編隊,同樣也不會有一絲鬆懈。
“長官,遵命。長官!發信號。向“斯維特郎納號”、“金剛鑽號”傳達司令官的命令。”
瓦西裡耶維奇一絲不苟地轉述着羅傑斯特溫斯基的命令。
前置護航的“斯維特郎納號”、“金剛鑽號”儘管在漫長的航行中已經顯得有些疲憊,但是此時,他們卻展露出了他們平時接受的那些嚴格訓練的成果,立即提高航速,朝着海峽的前方駛去,作爲整個艦隊的前哨,通過這個風高浪急的海峽。
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可以說動作顯得極爲流暢,相比於剛剛離開俄羅斯的情況,艦隊的航海素質已經提高了許多。
“非常好!”
羅傑斯特溫斯基滿意的點了點頭。
通過這次看似完美的縱隊調整,可以看出艦隊的素質得到了很高的提高,各艦艦長們剛纔展示出的那種高超的操船技巧讓羅傑斯特溫斯基感到一絲欣慰。
“司令官閣下,我們會不會在這裡留停一段時間?”
瓦西裡耶維奇艦長從勤務兵端上來的托盤上端起一杯茶遞給了羅傑斯特溫斯基,同時出聲詢問道。
“那要看,我們是否能夠尋找到合適的峽灣,要知道,在這樣的天氣裡,多修整一天,對於水兵們都像是多一天的假期。”
是的,沒有比這種天氣更讓大家高興的了,水兵們如此,軍官們同樣也是如此。
“明白了,閣下。如果可以的話,我認爲,也許我們可以在這裡多逗留幾天,長官。”
“但願吧,至少在智利人發現我們呆在這裡之前。”
羅傑斯特溫斯基端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香甜的紅茶隨後笑着說道。
“瓦西裡耶維奇,我的朋友。這恐怕是我們最後的假期了,一但越過德雷克海峽,我們就進入了太平洋,如果所料不差的話,現在中國人的艦隊,很有可能在夏威夷等待着攔截我們。”
“他們在夏威夷?”
瓦西裡耶維奇驚訝的說到。
“這只是一種猜測,我認爲,中國人是不可能冒險讓我們與第一太平洋艦隊匯合的。”
羅傑斯特溫斯基端着茶杯,在艦橋的欄杆上望着不遠處飛翔的一羣海鷗,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說道。
“當然,現在只有上帝才知道,他們會在……”
不等他把話完,艦橋上卻突然傳出一聲驚恐的喊叫聲。
“發現敵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