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紛嚷不斷,沒有人知道,這人世間倒底有多少陰謀,有多少詭計。儘管許多沉迷其中,但對於一些人來說,他們根本就沒有那份閒情逸致去理會所謂的陰謀,所謂的詭計。
與他人不同,一直以來作爲東三省總督,作爲3600萬東北民衆的主宰,儘管有着問鼎中原的野心,但是他卻不屑於陰謀,在絕大多數時候,他更傾向於無懈可擊的陽謀,更傾向於絕對的實力,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所有的陰謀都是不值一提的。
絕對的實力!
對於唐浩然來說,他一直都非常清楚自己的優勢以及弱勢,論玩弄謀略甚至操弄人心,他都遠不及李張萬一,那些在歷史上留名的人物又豈有一個輕與之輩,與那樣的人玩弄陰謀詭計,本身就是下策,正因爲清楚這一點,在過去的十年間,他纔會示人以誠,而現在那份“誠”則演變成了實力,真正的實力,不可懈動的實力。
浪濤拍打着沙灘,因正值夏日,唐浩然難得的抽出一天的時間陪着家人,孩子們在沙灘上撿着貝殼,至於女人們,則在那裡準備着午餐,但即便是在假期之中,唐浩然卻依然難得有一份空閒的時間,就像現在,前線的事務仍然牽絆着他。
“軍隊在後貝加爾的推進速度並不是快!”
赤足踩在沙灘上,唐浩然一邊走一邊對身邊的韓徹說道。
在陸軍佔領了上烏金斯克(既烏蘭烏德,之前筆誤)後,所進行的戰鬥則是將包圍點連忙成線,再將線擴散爲面,逐步形成堅實的包圍圈,在此期間。俄國人曾多次試圖突圍都被打了回來,在多次突圍的嘗試失敗之後,他們便一改先前的戰術。改爲固守待援。
“陸軍不是已經佔領伊爾庫茨克了嗎?如果俄國人不突圍的話,再過兩個月西伯利亞就降溫了。到時候……”
韓徹的臉上帶着笑容,兩個月以後西伯利亞就會降溫,現在陸軍參謀部內一片喜氣洋洋的模樣,他們非常清楚西伯利亞的冬天有多麼厲害,既便是俄國人有足夠維持6-8個月的物資,但是冬天到來之後,西伯利亞的寒流會凍死他們所有人。
究其原因非常簡單——俄國人是在春天被包圍的!
“將勝利寄予天氣,咱們什麼時候淪落到這一步……”
唐浩然搖搖頭。朝着遠處看了一眼,在另一個時空中,俄國陸軍明明很好打,就是那位司令官庫羅帕特金也是一觸即潰,一路從瀋陽逃到了聖彼得堡,現在到好,他在後貝加爾和自己玩起什麼“苦撐待援”,用鐵絲網、塹壕和自己打起了塹壕戰,爲突破俄國人的防線陸軍部隊承受着很大的傷亡,不過只是兩個月。軍隊的傷亡就已經超過六萬人,圍殲戰變成了攻堅戰,這是誰都想不到的事情。但卻偏偏發生了。
原本,唐浩然還曾以爲俄國人會一觸既潰,可現在,面對包圍他們的戰鬥意志依然顯得極爲頑強,只有少數部隊發生了崩潰。
“參謀部之所以派兵進攻伊爾庫茨克,與其說是爲了打通西進的通道,倒不如說是爲了阻擊援軍,現在俄國人正在千方百的調動部隊,在阿欽克斯一帶。俄軍已經聚集了超過三十萬軍隊,而我們在那裡只有十八萬。俄軍的兵力接近一倍於我們……”
視線投向西北方,唐浩然的眉頭禁不一皺。十八萬加上上烏金斯克一帶的近三十萬軍隊,也就是差不多四十六萬軍隊,這是汽車的保障後勤的極限了,爲此東北軍已經動員了幾乎全部的汽車。
不把庫羅帕特金的遠東軍消滅,就打不通鐵路,打不通鐵路,就無法將更多的軍隊派往西線,那麼在阿欽克斯的對峙,就不會有任何結果,甚至俄國人如果反攻的話,到時候能不能守住防線也是未知之數。
“老師,那現在陸軍方面?”
“一個月!”
唐浩然吐出了三個字,然後無奈的嘆口氣道。
“我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你知道,東北軍現在號稱是兩百萬大軍,可實際上,能派上前線最多不超過一百萬,剩下的那些部隊,只能作補充兵,現在,我們幾乎已經投入了全部的力量,在東北,甚至沒有一個旅……”
整個東北沒有一個旅!
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事實,在東北的軍營之中,有一百萬預備隊隨時可以補充前線,但是在東北境內,現在卻沒有一個旅級以上部隊,甚至就連同大連附近,也不過只有四個獨立團的駐軍。
擁有兩百多萬軍隊,不意味着擁有兩百個師、旅,實際上,直到現在,東北軍一共只有16個師,103個旅,而現在,這些部隊都已經調派至前線,東北或許可以動員兩百五十萬軍隊,但是卻提供不了所需要的十幾萬名軍官,即便是在動員了所有力量包括學生預官的情況下,軍官的缺口仍然多達八萬多人。
沒有軍官,或者說沒有優秀的中層軍官,東北軍就不能組建足夠的部隊,而那些完成組建的部隊,只能調往前線,以滿足前線的需要,換句話來說,現在的東北是外實內虛——幾乎所有的戰鬥部隊,都在西伯利亞。
在這個時候,對唐浩然而言,最擔心的是什麼?
“所以,無論如何,我們必須要在俄國人充分動力他們的力量之前,結束在那裡的戰鬥,那怕就是付出十萬、二十萬的傷亡也在所不惜,畢竟……”
話聲微微一頓,唐浩然長嘆道。
“畢竟,我們沒有時間等下去,等到冬天去消滅敵人,海軍不是已經有佔領菲律賓的計劃了嗎?到時候,你們要調走的可是大本宮手裡唯一的一隻機動部隊了!”
兵力緊張!
現在唐浩然終於知道那種“兵力不足”的苦楚了,就像在遠東軍陷入包圍之後,面對完全敞開的西伯利亞。儘管東北軍派出多支騎兵師旅進行破襲作戰,但是卻無法抽調出足夠的部隊去佔領那些地區,甚至就是佔領伊爾庫茨克。也是迫於俄國援兵的臨近。
甚至就是現在敞開大門的菲律賓,自己也是眼巴巴的看着——海軍抽調不出軍艦護航。陸軍抽調不出部隊,就是海軍陸戰隊,現在也是放在鎮海灣一帶用於警戒。
“現在之所以會有這種困境,歸根到底是我太自大了……”
嘴裡這麼唸叨着,唐浩然繼續往前走着。
“我以爲憑我們的力量……其實,我們應該首先統一中國,別的不說,至少我們可以接收四十二鎮陸軍。那些部隊再擴充整編一下,我們至少能把兩百萬軍隊派往前線,那時候……”
現在,唐浩然後悔了,後悔這場仗打的太早,以至於東北不能投入足夠的力量,或者說沒有足夠的力量投入到這場戰爭之中。畢竟東北是以一地挑戰一個國家,而俄羅斯……實在是太過龐大了。
“老師,俄國人是不會給我們時間慢慢的統一的,如果我們的主力都用於關內。那麼現在沒準現在我們已經陷入腹背受敵的鏡地,更何況,錯過這個機會。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是的,錯過這個機會,就再也沒有機會擊敗俄羅斯了!
一但西伯利亞鐵路修好,中俄兩國的戰略態勢就將發生根本性的逆轉,也正因如此,唐浩然纔會這般的糾結,歷史在這個時空發生了太多的變化,如果俄國人再給自己兩年的時間,如果……
歷史並沒有太多的如果!用在這個時空同樣也是如此。
“所以。我們纔要抓住機會啊!”
既然是最後的機會,那就抓住它吧!
一聲感嘆之後。唐浩然看着韓徹問道。
“好了,瀚達。海軍那邊怎麼樣了?確定出擊的時間了嗎?”
現在東北的防務完全憑藉着海軍的威懾,一但海軍出擊,那麼東北可就真的後方空虛了,既然沒有艦隊的威懾,也沒有部隊的威懾,有的只是百多萬由新兵連排長們指揮着的新兵蛋子,到時候,萬一有人火中取粟的話……自然而然的,唐浩然想到情報局的那份情報。
對於某些人來說,他們眼裡可真沒有這個國家,就那位末代皇帝所說的那樣“我不管日本人在東北殺多少人,運走多少糧食和煤,只要不讓我當大清的皇帝我就不會心甘”,對於那些人來說,他們的眼中,從來都只一族一姓的私利,何時有過中國的大利?何時有過中國?有過中國人!
只是總有那麼些當不夠奴才的傢伙……
你們動手吧!
你們不動手,老子都沒有理由動手啊!
三鎮新軍,真的有那麼多了不起嗎?心下冷笑着,唐浩然並沒有在韓徹面前顯露自己的真實想法,相比於那點癬疥之疾,現在如何打敗俄國人才是最重要的。
“航線,還是沒有確定,參謀部和艦隊司令部仍然爭持不下……”
作爲海軍參謀部總長韓徹直截了當的回答道,接着他又試探的說道。
“現在,參謀部有一種傾向,希望能夠召開特別會議來決定……”
所謂的特別會議,實際上就是總督府的軍事聯合會議,是陸海軍高層參與的會議,換句話來說,在這個關乎國運的大事面前,有人想到一個最簡單的辦法——踢皮球!把皮球踢給自己,暗討着國人習慣幾百年來都沒有發生變化的唐浩然,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
“瀚達,你認爲俄國人會走那條航線?”
“按我的估計,俄國有十之八九會進入我們的伏擊圈,他們肯定會走南美航線!”
韓徹依然堅持着自己的判斷,實際上,他從未曾動搖過,他之所以會作出這一判斷是因爲他了解大海,瞭解海軍,是基於他自己的遠洋經驗作出的判斷。
“哦!”
點點頭,唐浩然先是沉默片刻,而後說道。
“召開聯合會議,我看沒有這個必要,這件事情就交給在艦隊司令官來決定吧。後方的大本營不應該干涉李司令官的思路……”
唐浩然的口的李司令官,指的是艦隊司令官李唯忠,建軍時間只有短短十年的東北海軍並沒有多少海軍軍官,從成立海軍學校到第一批留美海軍生歸國,至今不過只有短短六年的時間,現在,東北海軍中不少主力艦的艦長不過僅僅只有三十歲,至於合格的艦隊統領更是屈指可數,而那屈指可數的幾人中,卻沒有一箇中國人,不,是沒有一個漢人。海軍不是倉促而就的,十年的時間可以建立一支強大的陸軍,但是海軍……十年,不過剛剛開始。
在東北海軍中許多高級軍官是“歸化和裔”,嗯,他們也是中國人!包括鎮洋艦隊的司令官李唯忠,至於將來,將來誰會質疑李唯忠不是中國人,即便是日本……不,日本已經消失了,未來只有“東瀛四省”。
至於李唯忠,他只是出生於東瀛四省罷了,他是中國人,這是毫無疑問的!歷史誰質疑過一高仙芝不是唐人?不是唐朝名將?
唐浩然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話奠定了海軍未來的統率理論。他之所以會這麼說,只是道出了一個原則,一個最基本的戰爭原則罷了,不能讓外行去指導內行,更不能讓一羣人去插手前線,在前線的問題上說三道四。
“老師,李長官他們能碰到您,實在是三生之幸!”
韓徹誠心誠意的說道,在鎮洋艦隊的人選上,海軍部一直都有言論稱,要把其李唯忠“拿下”以“換上一個堂堂正正的華人”,但老師卻站在另一個立場上支持李唯忠,當然這一切的根本前提是——海軍中沒有比他更合適的海軍將領。既便是韓徹本人,在海戰戰術素養上也遠無法與其相比。
“三生之幸?瀚達,有時候,我們必須要學會相信。”
不相信又有什麼辦法?難道換上一個經驗不足的將領去打這一仗。
“我說了這麼多年的中日朝同文同種,本爲一體,何來三家,既爲一家,那又何分彼此呢?我相信李唯忠會帶領艦隊贏得海戰的勝利,瀚達,你什麼時候上艦?上艦的時候你轉告訴他,大可放手而爲,我將於此靜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