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帥已經決定了!”
禁菸局後堂內,沉吟半晌,唐浩然便冒出這句話來,該來的總會來的,
而這句看似沒頭沒尾的話,卻讓桑治平的神情顯得極爲尷尬,這會他甚至有些後悔接下這個差事了,相視無言的他點點頭。
“其實子然,只要你按照香帥的意思……”
不待桑治平開口相勸,唐浩然便搖頭說道。
“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仲子先生,若是換您做,您做嗎?”
“這……”
沉吟片刻,桑治平卻說道。
“至少這總好過盡刮民脂民膏吧!再則,成大本事……”
桑治平的話,隨着唐浩然臉上的笑容而打斷了,他知道,至少在這件事上,縱使有千萬個理由,也無法說服這個年青,或許這個牽強的理由能說服自己,但卻無法說唐浩然,否則,他又豈會等到今天。
“我之後,誰會……”
原本想問誰會接管禁菸局來着,可許未問完,唐浩然便長嘆口氣。
“還問這個幹什麼,反正以後,這裡也就是另一個善後局,得了,仲子先生,”
擡起頭,唐浩然看着桑治平問道。
“香帥準備給我換個什麼差事?”
唐浩然反問一聲,倒不是他看重接下來的差事,更準確的來說,這聲反問倒是有些嘲諷的味道,其實,許多事情現在他反而已經想通了。
唐浩然話裡似嘲似諷的意思,桑治平又豈聽不出來,作爲張之洞的幕友,他便爲張之洞解釋起來。
“子然,其實,有些事情,你也該知道,朝廷之所以支持香濤辦洋務,表面上是洋務爲當今第一要務,可實際上,根子裡卻又牽涉到帝黨、後黨之爭,其實也就是清流與湘淮之爭,現在天下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湖北,看着香帥,所以,香帥不得不萬事謹慎,便是這禁菸局,前後就有多少人上摺子參香帥?你知道嗎?”
在桑治平解釋時,唐浩然只是苦笑着,難道這就是理由嗎?就像晚清馳禁**,短短几十年功夫竟然把**弄成了“財政支柱”,難道與“進口**”競爭便是理由嗎?
在唐浩然的心底有多少個問題,想要問,但最終還是止住了,現在這些事情已經不再是自己所能關心的了,如果說後悔,更多的恐怕就是後悔自己太過天真。
“香帥對我有知遇之恩,我焉能不知!”
模棱兩可的答案聽在桑治平的耳中,讓他心底長嘆一聲,有些理由,他能說服自己,但卻無法說服唐浩然,兩人的立場不同。
“在我來的時候香帥讓我告訴你一句話,在中國想要辦大事,首先必須要做大官,否則在中國,是辦不成事的!”
凝視着唐浩然,桑治平長嘆道。
“子然,你如果想要辦事,就首先當官,首先知道這官場是什麼,然後才能辦成事,若不然一切都是空談!”
要辦事,先當官……桑治平的一句話,讓唐浩然點點頭,或許,這就是中國的悲哀吧,要麼當大官辦大事,要麼投身大官爲其辦事,此時如此,百年後的中國未嘗不是如此?
官商勾結……
自己當真是天真的可以,竟然連這最簡單的四個字都沒看清,竟然還尋思着想要辦大事?商人經商尚需官商勾結,更何況是……
“這件事就當……”
話聲稍頓,原本想說“買個教訓”的桑治平,話到嘴邊還是吞了回去,儘管他欣賞唐浩然,但並不是意味着會爲其犧牲東主的利益,
“子然,今天總理衙門來了份電報!”
總理衙門?
眉頭微微一跳,唐浩然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桑治平。
“一本“泰西策”世人皆知你唐子然瞭解西洋甚深,估計是李合肥不願你助香帥於湖北興辦洋務,便通過總理衙門以你通西洋爲由,調你往總理衙門,子然,香帥亦不願意放你,但總理衙門所代表的畢竟是朝廷……”
不願意放,或許對於張之洞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吧!
“若非香帥爲浩然揚名,世人又焉知浩然之名?無論今後浩然身在何方,定不敢忘香帥知遇之恩,”
但願如此吧!想着,桑治平從袖袋中取出一張銀票。
“子然,香帥知你現在身無長處,雖去年方纔入幕,可若是算起年來,也算入幕兩年,這是香帥送你的幕儀,也算是賓主一場的些許心意!”
銀票!
瞧着桌上的那張面值不菲的銀票,唐浩然想拒絕,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接受了這張銀票,畢竟,將來無論是到北京,還是到其它任何地方,都離不開銀子。
“喲!五萬兩!”
拿起桌上的銀票,譚嗣同便戲說道。
“縱觀這國內,入幕不到四月,便得五萬兩幕儀的,怕你唐子然還是第一人吧!這若是按天算起了,這一天可就得,嗯,至少得有五百兩!”
譚嗣同的戲謔,讓唐浩然無奈的苦笑道。
“是啊,第一份,不過,這怕也是最後一份了!”
“嗯?”
譚嗣同詫異的看着唐浩然。
“你往後不準備再入他人之幕了?”
“入幕?”
冷冷一笑,唐浩然指了指這禁菸局的後堂說道。
“難道再出一次這缺德的主意,再爲他人做嫁衣?我做不出,也不會再做了!”
是的,絕不再爲他人做嫁衣了,也絕不在甘心當一個無足輕重的幕僚。
“子然,那你準備幹什麼?”
瞧着那張銀票,譚嗣同戲說道。
“這五萬兩,估計夠值下千五百畝良田了,若是你動了歸隱的念頭,良田美宅加上家中美妾,倒也逍遙自在!”
“逍遙……”
冷冷一笑,唐浩然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這世道容得了自己逍遙自在嗎?難道自己就因爲這麼一點挫折,就選擇放棄嗎?
四年,四年後那場決定東亞未來百年的戰爭就會爆發,難道自己就眼睜睜的瞧着甲午戰敗,瞧着賠日本兩億兩白銀,在家裡摟着嬌妻美妾逍遙一生嗎?
不,絕不能!
“我倒是想,可,復生,這可能嗎?”
“既然如此,那你下一步準備怎麼辦?”
怎麼辦?
是啊,怎麼辦呢?
走到窗邊,凝神着窗外隱約的可以聽到校場中傳出的口令聲,想來他們也許自己無關了吧!
曾幾何時,自己滿心的以爲,可以持掌禁菸局,借特警的名義,練就一批精兵,甚至還能以辦長江船務的名義,創辦輪船局,在甲午戰爭到來的時候,把特警由海路調往山東,以至遼東,即便是不能完敗日軍,但也許能打個平手,讓日本不至於對中國百般勒索,再經幾年臥薪嚐膽,也許一切都會改變。
現在,這曾經的幻想,看起來卻不過只是一個笑話,是啊,是一個笑話,似乎是在嘲笑着自己如何的天真,如何的幼稚,若不然,又豈會如此。
下一步怎麼辦呢?
若不去上海?拿着這五萬兩銀子,沒準也能幹一番事業。
“香帥那邊準備讓你辦什麼差?總不會讓你閒着吧?”
“不知是不是李鴻章走了總理衙門的路子,我丟了禁菸局的差事,倒落了個總理衙門的差事!”
譚嗣同的問題讓唐浩然回過神來,便將自己落得差事一一說了出來。
“總理衙門!”
譚嗣同沉吟不語時,剛剛進屋的宋玉新卻激動的說道。
“那是個好差事啊!慶親王主持着總理衙門,這位慶親王雖說辦事不比過去的恭王,可這位爺卻是認銀子的主,子然既然有運財的本事,到了那一準埋沒不了!”
看着唐浩然,宋玉新整個人顯得極爲激動的,他激動的倒不是其它,而是他深知眼前這位東主殖財的本領,有張之洞給的那五萬兩幕儀,只需要給他幾年時間,置下百萬家業全不成問題,而那位慶王是什麼人?那位爺可是個認銀子不認人的主,到時只要東主肯下本,外放一省自然不成問題,再者,若是能算上慶王的份子,那外放豈不是再輕鬆不過的事情,當然,現在這些話還能不說,等到時機成熟時再提出來。
“想辦大事,就要先當大官,子然,先去總理衙門幹上兩年,搭上慶王那條線,沒準過幾年也能放個一省巡撫,到時候,成了封疆大吏,你想禁菸也好、辦洋務也罷,便就是練兵,那還不是由你!”
宋玉新的話落在唐浩然的耳中,卻像是如雷灌頂一般,是的,先做大官,再辦大事,若是自己能當上一省巡撫的話……即便是不能當上一省巡撫,沒準,京城也能給自己意外的驚喜。
京城!
京城,似乎京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關於煙土,在這裡無語解釋一下,之所以主角會有心結,在於主角接受的幾十年教育,使得他不可能像晚清時的官員學者那般,視煙毒於無睹,他無法坐視煙土氾濫,正是他還沒有融入那一時代的表現,我想任何一個現代人,穿越到另一個時代,都不可能做到立即殺伐果斷吧,殺伐果斷也好、王霸之氣也罷,總需要一個過程,朱元璋當年要飯的時候,誰想過他會成爲皇帝,打天下稱兄道弟的時候,諸將誰想過其會殺功臣?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這也是爲了推進小說下一步發展需求,至於投靠恭王……那位都下臺六年了,談什麼投靠,至於李合肥,嗯,只是一個角色罷了。新書上傳中,還望大家繼續支持無語,帝國的朝陽讀者交流羣:1505368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