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倫敦,儘管天空萬里無雲,卻仍然飄着菲菲細雨,人們躲在雨傘下,僻裡啪啪地路過水窪,即便是作爲世界第一強國的首都,倫敦的街道上亦難免有些積水,尤其是那些路牙石的縫隙間,以至於人們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行走着,只有那些自許真正的英倫紳士們,纔會不緊不慢的,手持雨傘着大步走道,在他們看來,首先要考慮的是自己的儀表,絕不能舉正不雅地躲避什麼。
在通往俱樂部的路上,打着雨傘伍宇明今天並沒有去搭乘馬車,反而選擇了在雨中漫步,三天前,當接到了從國內的拍來電報後,他便無法像過去一般集中精力,這是第二封電報了,早在二十天前,他接到了一份電報,電報是統監大人發來的,要求他在英法報界投入5萬英鎊的“廣告費”。
初時他並不明白這筆鉅額廣告費的意義,但三天前的電報發來之後,驚訝之餘他的後背卻冒出一陣陣冷汗——大人竟然預測到日本人會刺殺俄國皇儲!可究竟是刺殺,亦或是陰謀,這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對於伍宇明而言,經此一事之後,對那位大人的敬與尊之間卻又多了一絲畏。無論是南非的金礦亦或是現在的這件事,都足以讓他對那位大人生出敬畏之心,正是在敬畏交加間,他纔會更加努力的辦好現在的工作——借俄皇儲被刺鼓動英法等國民衆仇日情緒,並賄賂英國大臣,從而令英國站在俄國一邊。至少令英國保持傾向於俄國的中立。
大人爲何要對日本落井下石?對此。伍宇明將其歸於日本對朝鮮的野心。但是現在衆所周知,日本正在面對其開國以來最大的威脅——俄羅斯帝國向發出的最後通牒,現在距離最後通牒期限僅只剩下不到十個小時,日本是接受還是拒絕?
可無論是接受也好,拒絕也罷,對於日本而言,無疑都將是毀滅性的。從此以後再也無法對中國、對朝鮮造成任何威脅。
就這般思索着,當伍宇明發覺自己已經走到了地方時。不禁心中一驚。對面就是他即將要進入的俱樂部部,巴洛克式的建築內不時有人出出進進,每天下午,倫敦的政治家們總會在這裡喝下午茶,包括那位首相閣下,不過,今天他並不是來見首相的,而是另有目的。
在穿過馬路之前,伍宇明站在報亭旁,瀏覽着報刊雜誌。不出意外的是,幾乎每一份報紙的頭版。都是同情俄國,遣責日本,鼓吹歐洲各國聯合起來懲治低劣的日本猴子的文章,而賣報人更是聲嘶力竭的叫喊,叫喊着呼籲進攻日本的新聞。
兩萬五千英鎊的“廣告費”並沒有白花,倫敦所有的主流報紙都有專欄作家刊載要求嚴懲日本的“新聞”,這似乎成爲了英法等國的主流,而在並沒有投入“廣告費”的德國,那位威廉二世皇帝,更是鼓吹着要爲他的“表兄弟”報仇,更是宣稱德國將給予俄羅斯最大限度的幫助。
“看一看威廉二世皇帝發表歷史性的講話,他號召歐洲各國聯合起來,對日本宣戰,威廉二世皇帝表示德國隨時可以派出軍艦協助俄羅斯……”
耳邊傳來的新聞,讓伍宇明的脣角一揚,現在那位二世皇帝摻和了進來,將會直接影響到英國人的決定,望着進入俱樂部的政治家們,他深知那些道貌岸然、神情嚴謹的政治家是多麼的“骯髒”,他們無一例外的貪婪成性,在來到英國之後,他可是沒少同這種人打交道。而同樣,他們給予的回報也是豐厚的。
“貝爾弗雷!”
就在伍宇明走到俱樂部的門外時,突然一個高興的語聲傳到了他的耳中,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誰,是蘭丁爵士,一個不會錯過任何倫敦上層社會聚會的政治攬客,幾個月前,正是在他的引導下,伍宇明敲開了倫敦政界的大門。
“蘭丁爵士!”
他們並肩膀走着,彼此愉快地交談,他們在講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可對於蘭丁來說,於這位貝爾弗雷先生的交往,總是讓人期待的,現在倫敦有幾個人不知道南非礦業公司的成功呢?
兩個月前,幾乎所人都認爲他是個傻子——收購了日益枯竭而沒有任何開採價值的白石嶺金礦,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破產的消息傳來。但在一個月前,南非礦業公司卻成爲倫敦新聞價和交易所的寵兒,那個看似沒有任何未來的礦業公司引進了一種新型技術——通過使用氰化物來處理礦石,把礦石裡面的有價值的金屬以氰化物的形式溶解在水裡面,實現金屬與礦石的分離。
這個方法說起來也不復雜。首先把礦石粉碎,然後這些粉碎好的礦石被加入到一個氰化物的溶液裡面。礦石裡面的金子慢慢被氰化物提取出來,然後沒有溶解的礦渣就被濾掉。得到了含有金子的氰化物溶液以後,再向裡面加入鋅粉。由於鋅的氰化物比金的氰化物穩定,這樣,鋅就可以把氰化物裡面的金子替換出來,形成氰化鋅溶液,金子就沉澱了。得到的混合物再經過過濾,就可以得到固體的金子。這樣得到的金子純度並不很高,不過下面的提純精煉過程就是比較成熟的了。
南非礦業公司首先使用這個方法進行試驗。試驗的結果是驚人的。根據報紙上的報道公司首先通過這個方法處理其他提煉方法廢棄的1萬噸礦渣,發現在這些礦渣裡面提取出來足足6千盎司的黃金,每噸礦渣提取出來的黃金就將近20克。很顯然,這個方法提取金子的效率已經大大超出了任何其他方法,也可以看出其他方法的浪費有多麼驚人,而在接下來的一個月中,公司僅從數十萬噸礦渣中,便獲得了數萬盎司黃金。
當這個消息傳出之後,南非礦業公司頓時成爲倫敦股票交易所的寵兒,其股票更是在一夜間,從每股一英鎊激增至數十英鎊,現在,甚至有人開出了每股100英鎊的高價,但卻無法購得股票,沒有任何人會出售南非礦業公司的股票。
而蘭丁無疑是一個幸運兒,當初他曾在南非礦業公司投資了150英鎊,與其說這是一筆股票投資,倒不如說是爲了維繫與顧主貝爾弗雷間的關係作出的一筆投資,但誰能想到回報竟然如此的豐厚。如果不是因爲南非礦業公司有上千名“股東”,蘭丁相信僅憑這筆投資即能夠讓貝爾弗雷恐怕會成爲英國曆史上最富有人,但現在誰會輕視這個從遠東回到英國的傢伙呢?他可是執掌着南非礦業公司的傢伙。
在兩人進入俱樂部吸菸室的時候,不過是剛一坐下,便有幾名衣冠楚楚的紳士走了過來,紛紛熱情的同貝爾弗雷打招呼,現在,沒有任何人會在意貝爾弗雷的“中國血統”,至於“北洋貿易公司”駐英分公司經理的頭銜也被有意無意的忽視了,人們所看到只有那個“點石成金”的貝爾弗雷,關注着他的下一筆投資,如果說兩個月前,他需要在倫敦到處尋找投資人的話,現在英國卻有無數人手拿着鈔票,乞求着他接納自己的投資。不過,貝爾弗雷卻對投資人極爲挑剔,就像現在他所接納的投資人都不是普通的人,而是英國上層社會的精英。
在雪茄的煙與威士忌的酒香中,一羣人聊了一會之後,自然的話把話題談到了“大津事件”,談到了俄國人的最後通牒以及德國皇帝的宣言,當然話題最終還是回到了英國的身上,回到了這一事件中,英國的最終決定。
“這是—些辦事員。”
聽着他們的談論,伍宇明於心裡如此想到,這確實只是一羣“辦事員”,或許他們的聲音會爲英國政府上層所重視,但是他們卻不能直接決定事情的發展。
“也許應該想辦法同羅伯特成爲朋友。”
伍宇明在心底思討着,羅伯特首相是鼓吹擴張英國在南非殖民地的鼓手,在一定程度上,礦業公司需要他做爲政治上的靠山,但是在另一方面,伍宇明又豈不知道包括羅伯特在內,不知多少英國人對礦業公司虎視眈眈的,只要一有機會,這羣惡狼般的人物就會撲向公司,進而把公司這塊肥肉吞進肚子裡,現在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英國至少還是一個法律社會,英國的制度依然可以給予公司一定的保護。如果是在滿清,也許現在礦業公司早就被那些官員們給查沒了,但是,這種情況能持續多長時間?
也正因如此,他纔會的對吸納投資人的事情顯得極爲積極,他希望儘可能的藉助英國自身的力量,去抗衡那些貪婪成性的傢伙,只是這又能拖延多長時間?
不過,現在這些問題都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英國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皺了皺眉頭,伍宇明笑問着面前的幾位政客:
“那麼,現在首相閣下應該做出決定了吧!畢竟只剩下幾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