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曾是高麗的國都,自李成桂回師奪得王位後,便遷都漢城,而平壤作爲國都則成爲了歷史,以後的數百年間,雖說平壤的城郭依然高大,依稀可見舊時的繁化,可作爲城市其卻早已沒落了,而現在是隨着通商口岸的設立,陸上貢路的蕭條而越顯蕭條。
物及必反或許也能用在這座城市上,在過去的幾個月間,位於大同江畔的平壤,迎來了一艘艘木殼鐵肋小機船,機船不僅帶來了的產自西洋的機器,還將數以千計的中國勞工帶到這裡,同時平壤地方事務廳的設立,使得統監府得已將自己的觸角伸朝鮮腹地。
在平壤城周圍是一座座荒山,確實是荒山,山上是遍地枯黃的野草,雜草間隱露出的是禿兀的山石,偶爾有一隻山鷹掠過寂寞的長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朝鮮這個片土地的貧瘠,遠超過外人的想象——山上的樹木要麼被官府或兩班貴族砍去蓋房,或是被百姓作爲薪柴,荒涼的山體上處處可見暴雨後泥石流的痕跡。
一隻於空中翱翔的山鷹停在一塊禿兀的山石上,山鷹銳利鷹眼環視着周圍,似乎是在宣告它的領地,突然,那看似安靜的大山動了起來,首先是山腹猛然膨脹着,接着無數的碎石泥土和着滾滾煙塵噴發了出來,在噴發中,劇烈的連綿的爆炸聲震撼着整個大地。
連綿的爆炸聲,似乎宣告着一天的開始,在爆炸聲中,山腳下安全區的頭戴藤帽、穿着藍色勞工服的勞工們。無不是瞠目結舌的看着那似乎在把半座山吞噬的煙雲,在過去的一段時間中,他們沒少開山放炮,但像這樣,用數百噸炸藥將一個山頭移平卻是第一次。
礦工們瞠目結舌的感受着地面的震動時。遠處公里外的“北洋礦業公司指揮部”木屋前的陽臺上,鄺榮光從望遠鏡中透過滾滾煙雲見山頭已經消失之後,臉上總算是露出一絲笑容,衝着身旁的陳榮貴說道。
“你計算的到也精密,只用100噸火藥就把這座小山包給夷平了,這一炮放完了。這礦上的煤礦就差不多全露出來了!”
作爲礦業公司總勘礦師,他和好友們一同與平壤周圍探得了十七處煤礦,並繪製了中國第一張地質圖,這座三神洞煤礦是在這些煤礦中他選擇的第一個煤礦——並非因其數千萬噸的儲量,而是因其便利的交通——距大同江不到三公里。江畔碼頭適當加深後可以泊停800噸海輪,而北洋航運公司僅有一艘煤船噸位不過只有720噸,這意味着煤礦投產後,可以迅速將煤經水路運往天津以及山東等地通商港。
“如果是新式炸藥的話,只要十幾噸就行了!”
陳榮貴朝着那尚未散盡的硝煙看去時,臉上多少帶着些遺憾,
“開礦用的火藥都是漢城的機器局自制的,現在歐美已經開始用無煙藥、苦味酸炸藥淘汰黑火藥。而咱們……”
作爲礦業工程師的陳榮貴,對許多事物他有着自己的看法,就像在獲知法國已經將苦味酸用作炸藥後。他便開始嘗試着利用苦味酸染料精製炸藥,雖說只是剛剛開始試驗,但卻已經取得了一定的進展。
“等你的新式炸藥研製成功了,到時候咱們就在平壤或者南浦開一家工廠,和燃料廠一樣!專門生產炸藥,反正不論是煤鐵礦開採。還是軍需,都能用着炸藥!”
“燃料廠?”
陳榮貴的眉頭微微一跳。扭頭瞧着鄺榮光臉上帶着些疑色。
“對,就是用煤粉壓成的型煤。只需要引進幾臺型煤機就行!”
說話的時候,他手指屋前不遠處一堆在陽光下迎光面泛白的煤塊說道。
“平壤的無煙煤質量之高,完全不遜於威爾士煤,含硫低、灰分亦低,發熱量平均值在7600千卡以上,經精選洗煤後熱量必將大於8000千卡,質量絕不遜威爾士煤,在上海、香港等地同等質量的威爾士型煙一噸要16兩銀子,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北洋……”
提及北洋時,鄺榮光想到北洋海軍那些燒着劣質煙煤的軍艦和煙囪上滾滾濃煙。
“型煤是作爲船舶燃料的效率高的煤炭而開發出來,塊煤尤其不便於軍艦用作燃料,不便裝運,且冒黑煙,北洋水師的軍艦冒黑煙,就是因爲用的是開平的煙煤,開平煤炭,燃燒時冒出滾滾黑煙,火力很弱,不適合作爲艦船用燃料,屬於低質量的煤。而平壤出產的無煙煤粉,可以製作軍艦用的型煤,既可以滿足海軍的需求,又能做郵輪燃料,現在東亞市場上的型煤幾乎完全爲英國、澳大利亞以及美國所壟斷,如果咱們能在這裡開辦燃料廠,生產優質型煤,單是運費上就能比他們省出幾兩銀子,更何況平壤的煤礦大都是露天礦!開採成本更低……”
換作兩個月前,或許鄺榮光還會覺得朝鮮之事不可爲——國瘠民貧,可現在對平壤一帶煤礦初步勘探之後,卻完全顛覆了他的這種想法——平壤附近的煤礦豐富遠超過他的想象,儲量豈止億噸,如能充分開發平壤煤礦,僅只是煤礦便能支持統監府於特區開辦各類洋務。
“現在,說燃料廠恐怕還有點早!”
好友自信滿滿的話語,讓陳榮貴微微一笑,手指着遠處已經消失的山包說道。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把煤開採出來,要知道,按往年的例子,再過兩月,這大同江可就冰封了,這一封就是三四個月,咱們這礦上現在人手可還有些不足!別的不說,就是那幾尺厚的土、碎石清除得多長時間?”
陳榮貴的提醒讓鄺榮光立即意識到現在的當務之急,他連忙轉身朝着辦公室走去,邊走邊說道。
“我這就給事務廳打個電話,看看事務廳能不能再想些辦法!”
清晨時分,城北突然傳來的一陣連綿的爆炸聲,將睡夢中的人們驚醒,不單普通百姓被驚醒了,就是設立在廢王宮舊址上的事務廳,也能感受到來自城北的震撼,甚至連那簡易木房都微微輕晃着。
“至少要用幾百噸炸藥吧!”
於事務廳後院正跑着步的鐘俊成,聽着爆炸聲後,忍不住朝着城北看了一眼,平壤周圍十七處適合露天開採的煤礦之中,這一處煤礦最容易開採,只需要對山體進行簡單爆破,就可以直接開採。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今天的爆破之後,至多一個星期就能出煤。
就是人手方面……這府上僱工首重國內勞工,可國內勞工招募成本又居高不下,至今招聘勞工尚不足五千人,再經仁川、南浦兩地一分,落到平壤的只不過兩千多人,可按照煤礦的規模,沒有萬人絕不能滿足煤礦的生產。
人從那來?
“傑林!”
鍾俊成看着身邊比自己小上兩歲的徐傑,他於上海教會學堂畢業,這或許就是統監府的特點——對於府中職員,抱着寧缺勿濫的態度,非受新式教育者不用,除去當年的那一批留美幼童,便是大量招聘上海、福建以及廣東等地的教會學堂畢業青年,按大人的說法,至少他們多少總學過一些“現代知識”。
“廳長,”
跟着廳長一同跑步的徐傑連忙恭站於一旁,統監府與國內的其它衙門不同,府中只有一個“大人”,就是駐朝統監唐大人,至於其它人一率喊其公職。
“黃海道今天可曾派人答覆?”
鍾俊成指的是昨日與黃海道道尹談論的“礦役”一事,這礦上不止一次催過人,他甚至不得不把南浦那邊訓練不到十五天的勞工都派了過去,可各方面都需要勞力,又豈只有一個礦上。
爲了解決勞力問題,作爲平壤事務廳廳長的鐘俊成便把文章動到了朝鮮人身上——朝鮮百姓每年皆需服勞役,他便尋思着把這勞役改成礦役,令黃海道內朝鮮百姓分批輪流於礦上或者港口服勞役,甚至將來還能徵用這些無償的勞役修建鐵路,從而降低鐵路築路成本。
“李道尹還未派人回話!”
徐傑的回話讓鍾俊成的眉頭一皺,那張年青的臉龐上露出一絲怒容,他來回走了幾步,然後看着徐傑說道。
“你現在派人……不,你親自過去,告訴李全哲,若是後天晚上,他不能招集五千勞力服礦役的話,莫怪本廳長先摘了他官帽,差人把他解往統監府問罪!”
鍾俊成的言語中全未拿那三品道尹當成個事,事實上這種“高高在上”的天朝心態,充斥着整個統監府——從未拿朝鮮官員當成事兒,雖說作爲地方事務廳廳長的鐘俊成沒有那種生殺於我之權,但摘去一個三品官的官帽,卻是再正常不過,在早先徵官山開礦查禁私礦時,他早不知摘了多少官帽。
“廳長,若是當真摘了李全哲的官帽,府中那邊……”
徐傑不無謹慎的輕聲說道,這李全哲剛上任還不到一個月——上一任道尹的帽子,可不就是眼前的鐘廳長摘的。
“府中要的是速度!傑林,你要明白一點,對於統監府來說,若是地方廳能徵十幾萬免費勞役幫助築路、建礦,沒準會嘉獎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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