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三世高興沒幾天,就因接到李守的緊急情況擔憂起來。李守上報說敵軍雲集距危都城幾十裡之地,似有攻城的舉動。敵人又把注意力轉到危都城這邊,敵人到底要幹什麼?帝王三世爲此召集軍事將領開緊急會議,商討應對敵人的措施。
會上,有的將領提出調動史大尉的軍隊紓解危都城面臨的軍事壓力,帝王三世想了想,史大尉的軍隊是可以調動的,但是在沒有摸清敵人的意圖之前,冒然令史大尉率軍北上擊敵,是不明智的,敵人這次重兵屯集危都城下,是不是又在耍什麼陰謀詭計,像對付許都尉那樣,誘之深入,然後再來個一鍋端,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一旦史大尉軍隊覆沒,帝國的中部就會變成又一個西北部,這是帝王三世絕不願看到的事。所以,帝王三世認爲在敵人的行動未明朗之前,史大尉的軍隊切不可輕易調動,還是留在原地爲好,守護帝國的中部地區。
帝王三世問與會的將領,是否可把帝國之都的軍隊調出一部分,用作機動兵力,打擊敵人。
徐統尉出來反對,他說,帝都的軍隊萬不可調動。
北方的金國興起之後,帝國爲防犯金國的進攻,設置了三道阻擊線,第一道是與金國對峙的前線,計有十五萬軍士,騎兵佔其一半。第二道是在層巒疊嶂構築起的星羅棋佈的堡壘,共有十二萬人馬,騎兵二萬。第三道是以帝都爲中心的防禦體系,總計有近四十萬兵馬,其中騎兵九萬。帝都有五萬騎兵,二十萬士兵,爲了防備敵襲,帝都的騎兵是帝國裝備最精良的騎兵部隊,戰馬不吃草料,喂之以粟米,五萬騎兵中有一支戰馬車隊,戰車由三匹馬拉着,車上裝備着帝國最先進的武器——連環炮,這種武器只配備給帝都的騎兵部隊。
爲了應對敵人有可能對帝都的進攻,徐統尉制訂了守衛帝都的方案,採用在城外野戰與據城固守的戰法:把騎兵部隊擺在城外,與來犯之敵野戰,城上士兵憑城據守,協助騎兵作戰。這樣,定可保帝都萬無一失。
當前金軍在北方與前線的帝國軍隊對壘,雖然這部金軍是爲了牽制住北方的帝國軍隊,使其不得南下,起着戰略協同的作用,但不可不防。
眼下,確實沒有多少兵力可資作機動,難道真的沒有嗎?帝王三世一直爲此苦思冥想,忽然,他想到了成王,想到了成王手中有一支黃金甲。
黃金甲,因其盔甲像是用黃金製作而得名,其實,黃金甲的“黃金”是在盔甲上塗上一層黃金膠所致,黃金膠是一種金黃色的抗氧膠漆,黏性很強,凝固性好,把它塗到盔甲上,長時間不脫落,不被腐蝕,盔甲塗上黃金膠,在太陽的照射下,閃閃發亮,好像黃金一樣。
在帝國,只有成王的將士都穿着黃金甲,被人稱爲黃金甲軍隊。黃金甲軍隊的戰鬥力如何?有人認爲他們中看不中用,繡花枕頭爛草包。之所以會有人如此評價黃金甲軍隊,是因爲黃金甲與帝國軍隊曾爆發過戰爭,黃金甲大敗。
黃金甲,發源於帝國南方,帝王一世建立帝國時,他們以王城郢昌爲中心控制着四百萬人口及一塊區域,其首領傑柏貢向帝王一世表忠願歸順帝國,帝王一世授予傑柏貢成王的王爵之位,仍管理自己轄下的人民,擁有自己的土地。在帝王二世執政時期,年僅二十七歲的傑莊繼成王之位,手握十三萬黃金甲軍隊,不甘屈人之後,宣佈從帝國獨立出去,不受帝國約束。
同樣在一塊地盤上擁有相對獨立的軍事力量、政權、財經大權,番屬可獨立於帝國存在,帝國也不會把番屬視爲自己的一份子,傑莊則不同,他的領地被帝王視作帝國的一部分,所以,帝王二世決不容忍黃金甲說走就走。帝王二世親率三十萬大軍親征傑莊。雙方在長平街一帶陷於僵持,戰況膠着,就在這當口上,帝國軍隊不支,潰逃,傑莊認爲帝國軍隊遠道而來,又被阻於長平街,已無戰力,遂下令全軍出擊,不料遭至伏擊,死傷大半,帝國軍隊乘勢一直攻到郢昌,把郢昌團團圍住。
王城四面被圍,糧將盡,帝王二世採用攻心戰,派人喊話說只要開城投降,保全城內所有人的性命無憂,帝王二世還寫勸降信用箭射入城內,表示只要投降,不殺城內一人。
傑莊端坐在王位上,雙手捂着臉,內心痛苦掙扎,不知是戰還是降,戰,死路一條;降,心有不甘。
傑莊心愛的妃子亭玉走了過來,握住他的手說:“帝國軍隊已發話了,只要我們投降就能免除一死,難道你想看到我們都困死在這裡嗎?我現在肚子裡有了你的骨肉,難道你忍心看着孩子胎死腹中嗎?”傑莊擡起頭看着亭玉楚楚動人的眼睛含着汗珠,心中的天平倒向了投降。成王接受了帝王二世的城下之盟,他要帝王二世兌現自己的承諾。帝王二世表示,他不僅保證城內軍民性命無虞,還保證人身不受侮辱,財產不受損失,除此之外,一切都由他說了算。
傑莊同意了。
帝王二世令成王傑莊及其族人離開世代居住之地,遷往帝國的海崖半島。爲了使傑莊放心,帝王二世同意傑莊隨帶自己的部隊,保護他們,並帶走他們所能帶的財物。
很多人對帝王二世寬仁對待一個敗軍之將感到不理解,按照正常邏輯去想,成王的黃金甲已被困於彈丸之地。只要一直圍困下去,他們除了待斃,還能有其它活路嗎。沒人知道帝王二世爲何會這麼做,也許只有帝王二世本人心裡清楚他這麼做的動機。
海崖半島,人口稀少,土地肥沃,把成王及族人近三十萬人遷往這裡,一方面可開墾荒廢的沃土,一方面把這片土地劃作他們自由活動的區域。
成王在海崖半島安居下來之後,中央官員開始會商如何處理成王的黃金甲軍隊,成王雖然戰敗投降,但是他仍保有武裝力量,始終是個不安定的危險因素。學相向帝王二世獻策,用三招解決黃金甲軍隊:一是裁兵,勒令黃金甲軍隊不得超過五萬;二是讓成王到帝都供職,帝王給他一個無權有職只吃薪俸的尊貴之位;三是派其他將領或部隊充入黃金甲軍隊中,黃金甲的將士也可到其他部隊任職。
三招歸納概言之就是裁兵、進都、混編。
帝王二世認爲學相所言有一定道理,裁兵肯定是要裁的,但也不易裁的過多,引起成王的牴觸。至於進都,這個可稍加變通,如果令成王傑莊進都,這不明擺着剝奪他的軍權,恐怕他是不會樂意的,可讓成王派若干人進都,在帝都設立辦事處,作爲帝國中央與成王交流聯繫的一個渠道,這樣成王定不會拒絕。混編,帝王二世以爲此招萬不可使,把其他將領和部隊與黃金甲混在一起,恐生罅隙,到時不鬧兵變的黃金甲也可能會被激起兵變,本來是一件好事硬是弄成了壞事。所以,混編決不可使用。
帝王二世經過取捨,稍加考慮,對成王下達了以下命令:黃金甲軍隊不得超過五萬,且行動區域不能越過海崖半島;成王派幾名人員到帝都,負責加強與帝國中央的聯繫。除此之外,帝王二世還允許成王的人可與帝國子民通婚。
帝王二世知道,自己下了限制黃金甲人數及活動區域的命令,可成王是否會奉命行事,尚存疑竇。帝王二世派陳通十萬人馬駐紮在海崖半島的相臨地區,負責監視。但是成王會不會暗中擴大黃金甲的規模,則無法確切偵知,這是中央高級官員所憂慮的,帝王二世卻一點也不擔憂,對此他胸有成竹。
一支軍隊人數的多少取決於人口的多少,兵源實質就是人口資源。帝王二世把成王傑莊三十萬人遷到海崖半島,猶如把一條魚從水中撈出來,成王到海崖半島這塊他沒有民衆基礎之地,他即使想擴大兵員數量,礙於當地人口的制約,他也擴不起來。從軍事角度講,海崖半島三面環水,也不利於傑莊起兵作亂。
帝王二世准許成王的人與帝國子民通婚,這又是帝王二世使出一招妙棋。通婚,像一個大熔爐,能把少數民族與多數民族融合在一起,成爲一家人。只不過,通婚產生的效果須經過一段時間才能顯現。
帝王二世表面上沒對成王的黃金甲作出針對性的解決措施,實際上卻已經解決了要害問題。帝王二世的目的是要把成王的人與帝國子民融爲一體,那麼到時只要中央有足夠的權威,成王的黃金甲就是帝國的一支部隊了。
帝王二世開出的藥劑是慢性解藥,療效慢,效果卻很好。
成王的三十萬人遷到海崖半島,帝王二世信守諾言,在途中沒有侵害他們的人身財產。在海崖半島,成王放眼望去,舉目皆是荒蕪的土地,這裡人煙稀少,帝國給他們種子、肥料、耕牛、農具,耕種土地,成王的一家人,帝國特地建了一個行宮,缺什麼,帝國就給什麼,每個人都能得到帝國的照顧,吃、穿、住,衣食無憂。每次帝國舉行大的盛宴,都會叫上成王一家前去赴宴,每次帝王都會賞賜給他們綢緞、珍珠寶器。帝王更是對成王心愛的妃子亭玉隆禮相待,亭玉也是帝王拉攏之人,作爲成王身邊的女人,她可以用枕頭風的方式影響自己的男人。
亭玉爲成王傑莊生下一男孩,傑莊取名爲傑王子,愛屋及烏,成王對傑王子格外疼愛。傑王了長大後,帝王有請他到帝都培訓,接受文化軍事教育。
成王穿着黃金甲,指揮他的部隊馳騁在海崖半島,他的部隊上馬是軍,下馬是農,成王把整軍練武當作一個習慣行爲,好比人每天要吃飯一樣。白天習武完畢,到了晚上,傑莊站在崖上,看大海。
月明星稀,此刻的大海在夜幕的籠罩下,黑茫茫的,不再壯闊,也不再深遠,成了一隻神秘莫測的黑箱子。黑夜中,明月像一盞燈籠掛在上空,除了海浪拍打崖石的驚濤之聲,大海顯示出它的安詳和沉默,傑莊很想看清夜晚的海是什麼樣子,但是除了涌向岸邊的浪花,周圍早已沒了白天開闊無際的海面。傑莊悟到了,大海是否遼闊,不完全在於自己的視野,而在於自己的心境,心有多廣闊,大海就有多寬闊——看着大海,傑莊的心中總會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看着傑兒一天天長大,傑莊在亭玉的陪伴下,一家人其樂融融,亭玉對傑莊說,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不是挺好的。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傑莊的心裡也發生了某種說不清的變化。
時光荏苒,一眨眼,三十多年過去了,頷下的鬍鬚已可見銀絲的傑莊仍帶着黃金甲,練兵習武,壯心不已。在海邊看着容貌不變的大海,聽着熟悉的濤聲,傑莊的心裡格外平靜,他已沒有了當年的張狂和急躁,取而代之的是沉穩和老練。
他的賓相走過來,對他說:“張立德要面見您,成王。”
“哦”,張立德,一聽這名字成王的思緒又被拉回到了當年被帝國軍隊困城的那段日子。當年,帝王二世就是派張立德進城與成王談城下之盟的降約。成王見張立德向他走來,想逞一下威風,厲聲呵道:“你現在已在我手中,我可以隨時要你的命,你知道嗎。”張立德微微一笑,說:“我死不足惜,不過恐怕會連累你們。”成王見張立德受到威脅恐嚇,鎮定自若,覺得他是一條好漢。
張立德不是第一個拜見他的人,之前淮王派來了他的一個族人,那人小聲對他說,現在正是大王出兵的最佳時機。成王明白他的意思,以“要在這裡安享晚年,頤養天年”把他打發走了。
帝王三世派張立德來見他,對他此行的目的成王已猜出個十之八九。
成王與張立德見面後,他見張立德兩鬢斑白,說:“你也老了。”張立德微微一笑,說:“是呀,人不服老不行,只是人已老,心卻未老。”
成王笑了,張立德還是那麼巧舌如簧。
之後,張立德對他說的話在他的預料之中,張立德分析了當前的局勢,敦請成王出兵擊敵。
成王沒有表態。
這是成王老到的一個表現。成王還未摸清帝王的意圖,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帝王三世若是真心誠意邀他出兵,那麼這次他沒有達到目的,還會派人前來遊說;如不是,只是有意試探,自己倘若積極表態出兵,可能會遭至帝王的懷疑,好意就會變成壞事。而成王不表態,也給自己留下了迴旋的餘地。
帝王三世從張立德口中得知成王對出兵一事沒有表態,說了一聲:“老狐狸”。
帝王三世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請成王出兵。想當年,他的父親把成王圍困在郢昌時,他力主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所以他對父親的做法感到不理解。現在,他似乎明白當年父親如此行事的苦衷。
帝王二世在位的最後一年,出兵討伐蒙古汗國,沒想遭受慘痛失利,帝王二世病情惡化,溘然長逝。這次慘敗,也給帝王三世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他從中明瞭,如沒有騎兵上的優勢,就不能戰勝蒙古汗軍和金軍。爲了從根本上增強騎兵的力量,帝王三世繼位後,制訂了一個宏大的計劃,打算培養出一支二十萬人以上的騎兵部隊,與蒙古汗軍和金軍打上一場主力決戰,消除北方兩個強敵給帝國帶來的威脅。爲此,帝王三世實施養馬政策,招兵買馬,開闢出三個專用於訓練騎兵的基地,按照進度,還須再等五年到十年的時間才能實現他的這個宏偉的目標。
沒想到這次蒙金聯手,來勢如此洶洶,大出帝王三世的意料,帝都的精兵悍將不能調出,史大尉的軍隊暫不能調動,帝國能派出去禦敵的部隊,尤其是騎兵部隊,看來也就只有成王的黃金甲軍隊了。
帝王三世指示張立德再去成王那裡遊說,因爲他知道成王肯定會出兵的。
在帝王三世的眼中,在當前戰局的這盤棋上,調動起黃金甲這顆“棋子”,整盤棋也許就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