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國宮殿。
經歷了昨晚的腥風血雨,琴國宮內已然流言四起,每個人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惶恐。
僅一夜之間,不論鳳國的侍衛、婢女、妃嬪、臣子們,一夜之間,全數清除得一乾二淨。
庫蘭族,真是個一說起就令人提心吊膽的族羣。爲了復興族人,竟在皇宮內隱瞞了如此之久,甚至都未被精明的太后和鳳帝所發現。
鳳國雖被推翻,琴國子民卻無法因此而舒口氣,因爲他們即將面臨的,是更艱難的對手、更可怕持久的一場對峙。
朝堂之上,琴帝一身玄色龍袍,身姿挺拔,步伐筆直地坐上龍椅,凌厲的黑色雙眸掃視過在場的大臣,臉色微沉。
所有人都不難看出,琴帝的臉色不大好,一瞧便是昨晚又未睡好。的確,遇上庫蘭族這麼強勁的對手,論哪個君王都不得安寢。
“想必各位愛卿已經知道了鳳帝逝世,且隱藏多年的庫蘭族取而代之,成爲鳳國新的霸主,並定於三日後改國名爲庫蘭國。”他抿了口遞來的上等君上銀針,這才稍微恢復了點氣色,長嘆一口氣道。
“庫蘭族是個不容小覷的族羣,就憑他們超羣的耐力,精心潛伏在鳳國深宮內部,一點點腐蝕鳳帝的政權這一點看來,我們便無法與他們相比之。所以,就算是鳳帝離世了,衆愛卿也千萬不能鬆懈,因爲,更強勁的敵人在前方等着我們。”
琴帝洪亮的聲音響遍整個大殿,聲聲入耳,無不讓人揪緊了心。
這些,大家都懂,只是面臨那麼模糊的一個未知,他們感到十分提心吊膽。
“衆愛卿也不必太過擔憂,若未來真遇不測,朕會一直陪在你們身邊,爲琴國奮戰到最後一刻的。”琴帝看穿了衆大臣們的憂心,笑了笑揚揚手。
至少現在還不必擔心庫蘭族的行動,畢竟琴國是個百年古國,庫蘭族的族民定也不敢輕舉妄動。
“今日,泰王爲何又未來上早朝?”琴帝掃視了下四周,卻沒見夏顏修的影子。
“回稟父皇,泰王殿下今日一早便去了庫蘭國,至今還未回來。不過不用擔心,兒臣已經替他安排了精兵跟隨,不會有問題的。”魏王夏天暢上前一步,單膝跪下向琴帝報告道。
琴帝攏了攏花眉:“他可是去尋花伊婧了?”
夏天暢臉色一窘,低下頭來沉默不語。
“朕聽說了,花伊婧在昨夜作爲前太后要挾的砝碼,最後卻被一位神秘人士帶走。朕原以爲那個神秘人會是泰王呢,沒想到竟另有其人。花伊婧這丫頭看似普通,實不簡單哪,不知她在這深宮之內到底還有多少幫手。”
“陛下,恕微臣直言。花伊婧昨夜又被一神秘高手救走,這個女人真的不簡單哪,您真的放心讓泰王殿下去救那個女人?”
“是啊,老夫惶恐啊……”
也許是被庫蘭族的勢力所壓迫,大臣們紛紛變得更加敏感起來,努力禁止任何對琴國勢力造成影響的行動。
琴帝微嘆了口氣:“你們都看得見的,泰王一向我行我素,他的事,朕能管得住嗎?就算朕將他囚禁,他依然會想方設法逃出去。”
“朕雖然是皇帝,但也只是個父親,朕沒有能力束縛他的心和他的行動。”琴帝搖搖頭道。
“那就把泰王殿下貶爲福州都督,永生不回琴國!”
“大膽!泰王殿下未曾犯錯,也未給琴國帶來任何危害,你可知你犯了多嚴重的污衊罪行?”夏天暢實在聽不下去了,站起身指着那誣衊夏顏修的臣子惡狠狠道。
大哥愛一個人沒有錯,他最恨的便是有人藉機大做文章,想毀掉大哥一生的清白與名譽。
他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琴帝也動了怒:“魏王說得沒錯,來人,把趙令祥拖出去重打50大板,以誣衊泰王的名義貶去齊州,永生不得回琴國境內。”
趙令祥不過是一個跟着雪妃和太子夏衡秋辦事的小人,原本以爲領了雪妃娘娘的命,在早朝上說幾句夏顏修的壞話不足爲過,頂多是多大幾下板子,卻沒想到,這次,琴帝是真的動怒了,竟爲了他區區一句話,而將他貶出了琴國境內。
一氣之下,他掙開侍衛的禁錮,用頭重重撞向大殿的粗柱,頓時血流滿面,當即死亡。
“拖下去。”琴帝擰眉,原本身體便不太舒適,現又見到這副血腥的場景,整個人臉色幾近蒼白,他撐着腦袋闔眼,稍作休憩。
“陛下沒事吧?”一旁守候的公公關切地走到琴帝身旁低聲問。
琴帝微微睜眼,混濁的眸中佈滿血絲:“朕沒事,幫朕問一問衆愛卿是否還有事相告,無事,便退朝吧。”他真的說不動話了,而且,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乾了似的,十分虛累。
公公擔心地扶着他:“陛下,早朝過後,咱家給你找太醫看看吧。”
琴帝微許頷首,臉頰兩旁冷汗直冒。
……
“父皇!”夏天暢迫不及待地闖入琴帝的房間,房裡燃着安神香,聞着叫人心曠神怡。
“魏王殿下,小點聲,陛下在休息。”守候在琴帝身旁的雪妃對他微微一笑,提醒道。
夏天暢點點頭,打量着雪妃這個女人。曾經夏顏修警告過他,千萬要離雪妃這個女人遠一些,她是個頗有心計的人,並且,她對父皇也不曾有過真情。
只是現在看來,他至少能看得出雪妃對父皇的愛是真的,那雙清眸中流露出的擔憂與關切之意絕非虛假。
“雪妃,太醫來過了嗎?父皇他如何了?”夏天暢迫不及待地坐下身問道。
雪妃嘆了口氣,面上佈滿愁容,她探手取來杯子和茶盞,替他倒了一杯新鮮的茶:“太醫來看過了,說陛下這是……常年積勞成疾,已經積成了不治之症。”她聲音黯淡了片刻,聽起來是傷感淒涼的。
“什麼……”夏天暢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滾燙的茶水滴落在手背上,泛起一個個紅色的水泡。
“放心吧,魏王殿下,太醫說過了,只是形成了無法根除的病症罷了,不過只要陛下減少疲勞,情況不會很糟糕的。再說……”她目光不自覺地變爲深情,望向牀榻上的男人,“陛下龍體一向安康,這種小病對他來說一定可以克服。”
此刻,她的眼裡並沒有復仇,也沒有仇恨,有的,只是對一個心愛男人的祝福和祈禱。
夏天暢有些痛心地點了點頭,雖然說是如此說,但面對日益強大的庫蘭國,父親怎麼能不操勞?
“我會讓秋兒多幫着陛下處理政務的,畢竟……現在是特殊時期。”夏天暢臨走前,雪妃在身後說道。
他笑着點了點頭,回過身:“那就謝謝雪妃娘娘了,父皇的事,
你多操心了。”
“我是他最信任的妻子,應該患難與共。”她望着夏天暢離去的身影,嘴脣蠕動,喃喃自語着,任淚水盈滿眼眶。
她在琴帝牀邊守候了很久,也替他換過了不少毛巾。
夜晚來臨,坐在牀邊,望着牀上的男人,她的心竟然能做到如此平靜如水。
這個男人,是她的仇人,也是……她的愛人。
纖柔的指尖,輕然滑過他的每一寸肌膚,那飽經風霜的雙頰有些黝黑,薄脣勾勒出剛毅的線條。她輕撫過他的脣瓣,口中喃喃:“都說薄脣的男子薄情,可是你對我,偏偏這麼專情。我,到底哪裡值得你如此用情至深?”
“你爲什麼不願意懷疑我一絲一毫?爲什麼你對我總是投以百分百的信任?是不是直到最後,我親手將刀子插入你胸膛時,你也能對我微笑,你也會相信那是我一時糊塗做出的舉動……”她如此說着,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大顆下落。
守候了幾十年的復仇,她的心何嘗不累?
她也是女人,也想要一個平靜的生活,嫁給所愛,執子之手,共度一生。
可是偏偏,上天卻對她撒了個彌天大謊,親手將她與他好不容易牽繫起的情,送上了絕路。
夜色深沉,雪妃說完那番話後便趴在牀邊入睡了,精緻美麗的面龐上噙着擔憂卻甜美的笑。
牀上的琴帝緩緩醒來,渾濁的眸內滿含淚水。他伸手,吃力地撫摸過雪妃恬靜的睡顏。
她的陰謀,他從來都知道。
他如此精明的一個人,怎麼會看不出她在他身旁時眼底深藏的恨意。
只是……
他淺淺地笑,目光內滿是對一個心愛女人的疼惜和寵溺。
他想要的不多,哪怕是用一個江山和一條性命來換取與她共度短暫的時光,他依舊心甘情願。
……
這一覺,睡得很足。
花伊婧緩緩睜開眼時,眼前是一片刺目的光明,隨後,待意識恢復清楚時,竟下意識地裹緊了被子……
爲何這麼冷!好像剎那間從夏天步入深冬一般。
“花小姐,您醒了啊?”耳畔,是一個並不熟悉的口音,她猛地一驚,驚愕地望向身旁的婢女,然而入目的完全是陌生的臉龐、陌生的服飾和髮髻。
“你,你是誰?”她顫抖着發聲。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回花小姐,這是雪國,您現在是在雪國的太子宮內,也就是鶴餘白大人的宮殿裡。鶴餘白大人交代我們要好好照顧你,以後,你便是鶴餘白大人的太子妃了。”小婢女看似弱不禁風,回答起她的話卻是如連環炮一樣咄咄逼人。
“什什麼?太子妃?不不不,鶴餘白肯定是弄錯了,我是花伊婧,是夏顏修的……”她笑着擺擺手,堅持拒絕,話說到一半卻止住了喉。
她……不是夏顏修的人。
眸光,瞬間黯淡了幾分。
但是每一次,卻總忍不住脫口而出。
哎,習慣哪,真是件可怕至極的事情。
“鶴餘白大人並沒有弄錯,他要娶的人,就是鳳國花府三小姐,花伊婧,您。”小婢女笑意甜甜,爲何在花伊婧眼裡卻是那麼……嘲諷以及狡詐?
“哦,不對,奴婢失言了。如今,應該是庫蘭國三公主,花伊婧,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