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聿王府
小環領了太醫匆匆進殿,“王妃,太醫已到。”
蕭詩媛坐在椅上,看了那太醫一眼,“恩,進去罷,家裡有位病人你給瞧瞧,看還有治沒治。”
“是,王妃。”太醫惶恐應聲,躬身入內。
內殿瀰漫着一股濃重的藥味,吳璧人身子剛進便不由換皺起眉,小環領他到牀前,雙手打起牀帳,露出牀上的病人。
“就是這位了,麻煩您給瞧瞧。”小環道。
吳璧人上前,看到牀榻上形容杭枯的病人,她兩頰深深凹陷進去,高高的顴骨,眸子渾燭無光,睜了眸看着他。
吳璧人被她看了一眼,突然覺着有些心驚,如同見了鬼一樣,臉上驚了驚,但很快恢復平靜,“這病怕是拖了有一陣了罷?”
蕭詩媛從外頭進來,笑着說道:“是啊,吳太醫是京中最有名的太醫,您給她瞧瞧,如果治好了,我們定備一份大禮。”
吳璧人不語,想着自己剛纔進門時聽王妃的語氣,似乎這個病人的生死跟她無關,現在又說治好了送份大禮,他不禁懷疑起病人的身份,多看了她兩眼。
昏黃的燈光下,牀榻上的病人看起來五十來歲年紀,微闔着眸,頭髮花白,因病着,身子過份瘦了些。
不過她面色都是很祥和。
目光平靜如水,似乎早已適應了這樣請醫問藥,也適應了王妃不冷不熱的口吻。
他坐下替她診脈。
蕭詩媛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眯眸覷着她。
秦榮擡眸的瞬間正好與她目光對上,蕭詩媛欲躲已來不及,只好迎上去,對她笑了笑,秦榮報以一笑,這些日子她對她也算是盡心了,儘管語氣不好,卻也替她請了不少好的大夫,今天,連宮中的太醫都驚動了。
不過她自己心裡很清楚自己的病情。
吳璧人細細替她診了脈,收了手站起身。
“她的病怎麼樣?”蕭詩媛問。
吳璧人沒有說話,而是朝她俯了俯身,“我們外頭說。”
蕭詩媛會意,請他來到殿外,“怎麼?是不好嗎?”
吳璧人嘆氣道:“我開一副方子,若好就好,若不好,微臣也沒辦法了,現在她也只能是溫補調理了,她已經病入脾肺,沒有辦法醫治了,如果她有家人,就讓她家人帶她回去罷。”
蕭詩媛沉着臉沒有說話。
吳璧人遲疑的道:“王妃,微臣問一句不該問的。”
“你說。”蕭詩媛轉眸看着他。
“這位婦人從前是不是宮裡的宮女,因爲微臣好像見過……可又不太確定,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聞言,蕭詩媛眸色黯了幾分,“哦?可能你認錯了,這一位是我們王爺當年收進府中的僕婦,說起來,也二十年了,跟你說的時間不對。”
“哦,是微臣看錯了。”
吳璧人開了藥方,轉身告辭,臨去前還忍不住朝牀上看了
一眼。
剛纔看到她,他就覺得眼熟,趁着診脈的時候不禁好好多看了幾眼,那婦人雖然現在變了很多,但那眼神他覺得似曾相識。
他永遠不會忘了那個含着淚但卻堅決的求他放過她們母子的女人。
可是……王妃既說了是僕婦,那或許是他認錯了。
吳璧人整了整思緒,轉身出了王府。
蕭詩媛站了一會,轉身進殿。
“你覺着怎麼樣?”她走到牀前,目光幽冷的看着牀上的婦人。
秦榮已不能憑自己的力量坐起身子,她掙扎了一下,十分支撐不起,無耐的笑着道:“奴婢惶恐,不能給王妃請安了,奴婢的身子自己清楚,王妃不用再浪費這些銀子了,吃了藥也沒用。”
蕭詩媛笑着,並沒有接她的話,而是道:“你這樣硬撐着,是爲了什麼?”
今天吳太醫說的話她並不驚訝,秦榮的病到了什麼程度她很清楚,如果換作別的人,恐怕早就撐不住了,可是她卻還能支撐,不光如此,每日也不喊疼,只是躺在牀上,痛得厲害時,也只是哼兩聲,多數時候是忍着。
她不懂,與其這樣痛苦的活着,不如早早去了,也可以好受一點。
秦榮在好怕目光下低下頭,語聲不似之前平靜,竟夾了一絲憂傷,“王爺說過會帶小姐回來看我,奴婢……得等小姐。”
聞言,蕭詩媛心中突然覺得有些難受,看着她,說不出話。
小環端了藥碗進來,“王妃,藥熬好了。”
“恩,你留在這裡喂她喝藥,我先回去了。”蕭詩媛說着,身子已出了殿門。
她獨自從房裡出來,打算回自己的院去,轉過迴廊時,看到遠處樹影下站着一個人,她走過去,“王爺,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慕容頊不語,幽黑的眸子看着一片夜色,良久才問一句,“她怎麼樣?”
蕭詩媛低下頭道:“還是老樣子,沒有起色,不過……”
“不過什麼?”
她看着他,有些遲疑的道:“王爺答應過要帶妤兒來見她的話,她一直記得,恐怕……如果見不到她,她是不會閉眼的,她的身子,多拖一天就是多受一天罪。”
慕容頊在心中苦笑,負在背後的雙手緊緊握起。
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立刻帶她回來,但是她現在已經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出宮談何容易。
昨天,就是皇上皇后圓房的日子。
他的寶貝已經是皇上的女人,而他卻還沒能救她出來。
想到這裡,濃濃的苦澀蔓延心頭,一拳擊在樹杆上,蕭詩媛嚇得立刻衝過去擋在他身前,“你這是做什麼?”
她費了很大力氣纔將他的手從樹杆上放下來,看到他手指關節處已是血肉模糊,蕭詩媛心疼說不出話。
“你這麼折磨自己又有什麼用?”她無耐的看着她。
見他失落的低着頭不說話,蕭詩媛也不忍再說什麼
責備的話,只是嘆息一聲,拉着他回到殿裡,吩咐下人找了藥膏,親自替他包紮傷口。
做完這一切,她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罷,明天,我進去宮跟皇后娘娘說秦榮的事,看她能不能抽空過來一趟。”
慕容頊沒有說話,只是苦笑。
蕭詩媛看到他這個樣子,不禁嘆了一口氣,從房裡出來後她轉道去了後院,看見秦榮吃了藥已睡着了這才放心回自己房間。
中宮殿內一片寧靜,皇后娘娘已經睡下。
侍立門旁的宮人看到來人,躬身道:“皇上,皇后娘娘等不及皇上,已經睡了。”
“恩,朕知道了,你下去罷。”
他道,緩緩進了殿,屋子時薰着沉息香,他走到牀邊,看着躺在牀上的她,眸子裡露出些許笑意,手指輕撫過她的臉。
“爹……”妤兒含糊的叫了一聲,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
昭華怔在那裡,看着她,突然有種奇怪的想法籠上心頭,他搖搖頭,“不,她只是小孩子依戀爹爹而已。”
他安慰着自己,想要起身,卻被她緊緊拉着不放。
昭華沒辦法,只好脫了衣服躺到牀上。
她像是一隻可憐的小貓,很快縮進他懷裡,“不要離開我。”
昭華身子木然的被她抱着,沉聲嘆息,“乖乖睡罷,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他低語,輕攬着她的身子,氣息沉溺在她溫軟的體香撥不出來,如果當真有夙命一說,他想,她就是他的無法逃避的夙命。
妤兒,我只希望你幸福。
……
像從前一樣,看着皇上出了門,明月才轉身進殿。
明羅帳中,看到影影綽綽一團黯影,明月近前兩步道:“娘娘,您已醒了嗎?”
帳後轉來皇后輕嘆,“恩,皇上走了?”
“是的,皇上上朝了。”她將帳子左右掀起,看到皇后娘娘長髮披在肩上,擁衾而坐,低頭看着自己蒼白的指尖若有所思。
她一時不敢上前打擾,只是站在一側。
過了一會,皇后才起身下了牀,汲了鞋慢慢走到窗邊,推開窗,一股涼風衝散屋子時氤暖之氣。
“明月。”她輕喚。
明月趨步上前,“娘娘有何吩咐?”
“離捉拿貴妃的那日過去幾天了?”
聞言,明月臉色一震,看着她,“快兩個月了。”
“哦,快過年了了哪!”長妤輕笑,目光看着外頭樹梢上銀白的一層薄雪,又一年冬季到了,可是今年已跟以往不同了。
明月服侍她梳洗之後,便退出了殿外。
中午的時候,有宮人通回權聿王妃到。
妤兒挑挑眉,放下手中書卷,“讓她進來。”
“宣權聿王妃進殿。”
一陣冗長的通稟之後,權聿王妃穿着一件紫貂裘進入殿中,屈身行禮,“臣妾見過皇后娘娘,娘娘玉體安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