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語氣十分失落,低頭看着自己的指尖發呆。
蘇嵐看出她是在吃醋,掩口笑道:“太子妃倒是很孝順,每日來請安。”
皇后聽了只是促狹的笑一聲,不再言語。
……
轉眼,到了上元燈節,皇宮又是一派熱鬧的景象,各宮都掛上了形態各異的燈籠應景,有小鳥的,有兔子的,有仙女的,各種各樣。
權聿王府也差人送了兩盞燈前來祝賀。
昭華看着堆滿一桌的燈籠,笑着道:“妤兒,你喜歡哪個。”
太子妃從一堆燈中挑了兩隻,昭華臉上笑意漸漸沉了下來,有些失落,“你喜歡這兩隻?”
“對,它們不好看嗎?”她反問,眨着明亮的眼睛看她。
昭華低下頭,不好說什麼。
明月站在一旁沒說話,但心裡卻有些吃驚,太子妃挑的那兩隻,正好是權聿王府送過來的。
自從上次皇后娘娘吩咐過不讓太子妃與權聿王府多接近後,她便故意沒有將王府送燈過來的事說出來,沒想到,太子妃竟然認得出。
這不知是種緣份,還是冥冥中的天定。
“也沒有不好啦,只是……我還以爲你會喜歡仙女呢!”太子強掩臉上的失落,裝作無意的將桌邊的仙女燈籠拿在手裡把玩着。
長妤朝他手上看了看,並沒有表示喜或不喜,轉身拿着自己挑中的燈籠回房了。
明月看着無措站在那裡的太子,有些同情他。
太子殿下昨天特地趕了一整夜才做好那隻仙女燈籠,燈籠上的仙女是他親手畫的,只爲今天可以給太子妃一個驚喜,可誰知太子妃卻不喜歡。
明月進了內室,看到太子妃將那兩隻飛鳥燈籠放在妝臺上。
“明月,幫我把它們收起來。”太子妃吩咐,轉身坐燈下接着繡那副繡卷。
明月有些驚訝,擔着燈籠,“太子妃不掛起來嗎?”
“不,殿裡已經這麼多燈籠了,不用再多掛兩隻。”她淡淡的,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明月只好把燈籠仔細摺好,拿過去用綢布包了,打算放到櫃子裡,明月包的時候細細打量過這兩隻飛鳥,發現這燈籠並沒有多漂亮,做工也不是上層,甚至連一點權聿王府的標誌都沒有,她想不明白太子妃到底是怎麼認出來的。
她將燈籠包好收入櫃中,回到內閣,“太子妃,該睡了,今天晚上您要沐浴嗎?奴婢讓她們備水。”
“明月,今天我想自己洗澡行嗎?”
明月遲疑着,最終答應下來。
她備好了熱水,扶着太子妃在浴桶裡坐下後便帶着宮人退了出來。回望光影流動的房間,總覺得太子妃今天有哪裡不同,可就是說不上來。
……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遙遠的地方生活着一條美麗的魚。她獨自住在那片荒蕪而安靜的土地上。
她的生活裡只有一面湖水。
她依附着這湖泊,對於自由寂寞的魚來說,這片湖水是她的全部。
那天,一場雨後,天空純淨得沒有一點雜質,飛鳥就在這個時刻來到了她的面前。他們互相凝視着,它們都那麼寂寞,最後,她們相愛了。
飛鳥和魚深深的愛着,他們已不能捨棄對方,但他們永遠不能在一起,終於有一天,飛鳥受不了這種相見卻不能相愛的痛苦,獨自飛去了,魚就守在那片湖水裡,靜靜的思念着它,等待着它,帶着一點點怨恨,但始終不能更恨它,最終,魚先擇了死亡。
魚在死後碰到了飛鳥的靈魂,原來,飛鳥已經另一個世界等了它許久,原來,當初飛鳥飛走,只是飛向死亡。
它選擇了用另一種方式來愛它。
飛鳥和魚的故事。
長妤坐在溫熱的水中,感覺自己像魚一樣,玫瑰花瓣散發淡淡的香氣,她手捧着這些花瓣,微微笑了,笑容在琉璃宮燈下閃爍,那麼美麗。
魚,妤。
春節過後,皇上病情穩定下來,適逢南越軍在邊境蠢蠢欲動,皇上派權聿王掛帥親征,親自鎮守邊關,這一去……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
權聿王妃坐在房間抹眼淚,“沒想到皇后娘娘過河拆橋,她說聯姻,郡主也給她送去了,現在她卻出爾反爾。”
她故意只提郡主,沒提長妤二字。
一旁,權聿王站在燈下擦拭寶劍,目光幽冷的盯着劍身,一言不發。
蕭詩媛擡起頭,眼睛紅腫的看着他,“王爺,難道你真的要去?”
“恩。”他冷冷的恩一聲,不再說話。
蕭詩媛嘴脣動了動,卻說不出任何話來,她還能說什麼,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以爲趕走了長妤那丫頭,王爺便屬於她了,可是卻沒想到他也走了。
從王爺房裡出來,她走在冷靜的小路上,水面上吹來的風促狹着一股寒意,凍得人忍不住瑟縮,小環跟在她身後,怯懦的道:“王妃,皇上聖旨上有沒有說王爺這一去多久?”
“不知道。”王妃冷冷的。
小環想了想,又問,“那聖旨上有沒有說王爺這次回來可以加爵的事?”
“沒有。”
小環有些失落的低下頭,也不再問。
……
皇上下賜的鎧甲全部由純鋼打製,堅硬無比,此刻,就整整齊的疊放在托盤裡,衣料上繡麒麟紋飾的圖案,明黃的耀眼,遠遠的就可看出是皇家象徵。
慕容頊坐在燈下,良久才嘆息一聲,轉頭看向落地的簾幔:“出來罷。”
秦榮遲疑着,從簾後走出來,延捱着走到他面前,“王爺……”
“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嗎?”
“王爺明天就要走了?”她不答反問,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慕容頊點頭,看着她,就會想起妤兒,“這次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你在家裡要多保重身子,聽說前些天你咳得厲害了,我已交待過王妃,如
果你病了,就自己找大夫過來瞧瞧,別拖着。”
“謝謝王爺惦記着,奴婢知道,王爺這次出門在外,您自己才該多注意纔是,那軍營裡也沒有人照顧。”說着,聲音已經哽咽。
他不知道如何勸她,只是默默的坐着。
過了一會,她停止了哭聲,擡起頭道:“明天是最後一天,奴婢做些王爺愛吃的糕點給您帶着路上吃好嗎?”
看着她認真的表情,他不忍拒絕,點頭道:“好。”
秦榮擦了淚水,轉身出去,走到門口時身子停下,“我……多做一些您帶進宮給小姐也償償罷?”
慕容頊看着她,終於點了點頭。
秦榮臉上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轉身下去做糕點。
看着她匆匆離去的背影慕容頊忍不住長嘆出聲,這府裡,以後就越來越孤單了。
大順朝德宣十三年,權聿王領旨鎮守嶺南邊塞,當他穿上鎧甲戰袍親自上鑾殿向皇上辭行的時候,太子妃正坐在太子對面的椅子上繡着那副似乎永遠也繡不完的繡卷。
昭華正在讀書,無心記詞,只用眼光偷偷瞄她。
當他讀到“此地一爲別,孤蓬萬里徵,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時,突然見她放下手中繡捲起身跑回房。
昭華也忘了背詩,起身看着她的背影,“妤兒今天怎麼了?”
他轉身看向明月,明月沒有回答,拾起剛纔太子妃繡的繡卷,看到上面純白的錦布上隱有兩點溼痕,似是淚漬。
她嘆了口氣,緩緩的道:“今天,是權聿王帥兵出征的日子。”
昭華恍然明白過來,看着她雪白的背影不語,珠簾在她身後兀自搖晃着,映着陽光,形成無數斑斕的光影。
下午,權聿王妃進宮探望,宮人通稟了之後帶着她穿地重重回廊,來到太子妃住的閨房。
“太子妃就在裡面,王妃請進。”宮人恭聲道,爲她打起門簾。
蕭詩媛站在門口,已經聞到淡淡的杜若香味,這是王爺偏愛用的香。
她進了殿,看到太子妃懶懶的倚在榻上,看見她,只是擡了擡眸,“你來啦。”
蕭詩媛低下頭,“臣妾見過太子妃。”
“免禮,坐罷。”她淡淡的道,平靜的臉上看不出喜惡。
蕭詩媛還是在上一次宮宴上見過她一次,這次再見,發現她比從前瘦了些,坐下後道:“我這次進宮給你帶了些你在家最愛吃的雲片糕和栗子餅。”
小環將提來的食盒呈上去。
太子妃只是看了一眼,“謝謝王妃。”
然後就叫下人拿下去了。
她的冷淡蕭詩媛並不在乎,她坐在那裡,考慮着要如何開口,最後,還是如實的道:“王爺讓我來看看你,他今天……就要走了。”
“我知道。”太子妃手裡拿着一塊玉佩把玩着,玉色通透溫潤,蕭詩媛認得那玉,那是皇上常佩的玉,現在居然會在她手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