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南宮明,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你有那麼多女人,你有柳菲兒,還有芸芸,爲什麼你偏偏要糾纏我?你知不知道因爲你我有多難過?我受了多少侮辱?”她狠狠的推開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裡的怒火。
南宮明說不出反駁的話,是他害了她不錯,但是他從沒想過放棄,他要娶她,給她名份。
看他不說話,風月不禁苦笑,“怎麼?說不話了罷?你還是走罷,這時人多口雜,你不要再害我了。”
南宮明強忍着內心想要呵護她的衝動,失落的低下頭,“那好罷,等我想一個萬全的辦法,就把你娶過門,給你個孩子一個交待。”
“不用了。”風月背對着他,淚水在眼眶裡打着轉,不知道爲何?懷了孩子後她時常會想起他,可能內心深處,對他,還是有一點感情的。
可是那又怎樣?她不能不顧一切跟他在一起,不能不要名聲。
漠北的春天就像冬天的樣寒冷,夜的寒意滲進屋子,想到以後的生活,她不禁打了個冷戰。
入夜,一夥黑衣人替入南宮府,沉睡的人們被驚醒,殺戮開始。
傭人們還未出聲便被殺掉,葉赫那拉氏聽到門鎖響動,驚醒起來,“胭脂,是你嗎?”
外頭無人答應,聽見腳步聲慢慢靠近,她起身拉開牀帳,還未看清來人是誰便覺得胸口一陣錐心的疼痛,利器洞穿心臟,她望着着那個眼睛裡閃着陰狠殺機的黑衣人,身子像塊木頭一樣沉沉倒下。
黑衣人抽出短刀,飛快的閃身出屋,向另一個房間跑去。
大少奶奶倒在牀上,鮮血滲進被褥,彌留之際不忘女兒,“燕,燕君,快跑……”
南宮明睡得警醒,感覺到有人進了院子,他動作輕便的從牀上坐起,抽出枕下的劍藏到牀頂。
門被人從外打開,一個蒙面的黑衣服潛入房內,悄悄來到牀邊,他拉開牀帳,毫不留情的將短刀殺入被子,驚覺被下沒人,正要轉身去找,便感覺脖子上一涼。
南宮明跳下來,長劍抵住他要害,“你們是什麼人?”
那人不哼聲,南宮明手上稍一提氣,劍刃沒入半寸,鮮血順着劍身流下來,“再不說可就永遠都說不了了。”
黑衣服痛呼,卻沒有開口的意思,南宮明見威脅無用,於是抽了手,長劍鋒銳,劍身是上好的鋼好鑄,輕而易舉就能切斷喉管。
黑衣人無聲倒下,南宮明披了件披風,飛快的出了房門。
意外的侵入驚擾了沉睡的人們,護院抽出兵刃與黑衣人廝打起來,院子裡慘叫聲四起,娟兒聽見響聲,驚恐的披衣起身,將窗戶開了一點縫朝外看了看,回到牀邊將牀帳左右掀起,“老夫人,似乎有匪徒闖進來了,我們快走。”
風月披衣下牀,“看清是什麼人了嗎?”
“不知道,全部蒙着臉,可能是土匪。”娟兒道,摻扶着她一起從後門出去,拉開門環,看到門邊躺着的人兩人全都嚇得不輕。
風月認出那是綠珠,看樣子已經斷了氣,頓覺心中一陣難受,“我們快走。”
她強作震定,拉着娟兒匆匆沒入夜色裡。
院裡屍首遍地,全是些平時眼熟的面孔,先前還活蹦亂跳的人現在卻已經天人兩隔,娟兒看着心中發毛,轉身看向風月,“老夫人,現在我們怎麼辦?”
“去後院,那裡空曠沒人,是空全的。”
“我們不先逃出去嗎?”
“門口一定守死了,逃不出去。”風月道,四下看看地形,撿了條偏僻無人的小路匆匆潛逃。
娟兒緊緊握着她的手,感覺掌心微微出了汗,分不清是她的還是她的。
院子裡一片狼藉,空氣裡瀰漫着濃重的血腥味,殺戮的殘忍出乎她們的意料,這些人似乎不爲錢財而來,房中值錢的東西分毫未動。
“這些不知是什麼人?手段這麼殘忍,所有人全是一刀斃命,不像是一般的匪徒,刀法與身手看起來相當精練。”風月看着這情景,內心突然浮上一絲不安的感覺。
娟兒也看出來了,“我們家也結過什麼仇家,也不像是尋仇。”
風月不語,大着膽子走到一個已經死了的黑衣人旁邊,拉下他的面巾看了看,那人是生面孔,看面貌特徵不像是漠北本地人,也不像是關外人,她在他身上摸了一番,從腰間抽出一枚腰牌,映着月光可以清晰的看到這枚腰牌上刻着的“羽林軍”三
小圓頭小楷。
看到這枚腰牌,風月心中登時發緊,身子不自覺的向後跌去。
娟兒扶住她,“老夫人,您沒事罷。”
她的目光在腰牌上掃了一眼,不解的道:“這腰牌你認識嗎?”
風月心中苦笑,她怎麼能不認識?當年一路追殺前朝餘孽的不就是這些人嗎?時刻這麼多年,樑帝最終還是發現了她的存在,試圖將她滅口,風月穩了穩情緒,將腰牌收入懷裡,也不多說,拉着娟兒快速向後院走去,“我們快走,這裡不安全。”
娟兒見她臉色慘白,也不敢多問,加快腳步朝後院逃去。
後院本無人居住,院門不開,只因瘋顛的三夫人住在後院,所以撥了兩個下人過去,偶爾後院門會打開,送一些吃食過去,今天幸而沒鎖。
風月與娟兒進去後,便將門栓插了。
娟兒看着四處茫茫的一片園子,沒了主意,“現在往哪跑?”
“先找一處地方躲起來,明天早上再想辦法出去。”風月道,在院子裡掃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定在一處假山上,“我們去那兒,那底下我從前去過,可以藏身。”
“恩,我們走。”
兩個人飛快向假山跑去。
身後木門突然被人撞了兩下,“大人,這裡還有一個門,似乎是個後院。”
“進去搜,看不出那丫頭還挺警覺,千萬不能讓她跑了,如果今年不能提頭回去交差,我們也別指望着回去了。”
“屬下明白大人。”
彭!彭!
木門被人從外頭狠狠撞擊着,風月與娟對視一眼,飛快的向前跑去。
娟兒跑得急,一足摔在地上,“啊……”
風月急忙拐回去拉她,“不,老夫人你快跑,我沒事,快走。”
“快起來,別說話。”風月拉着她起身。
正在這時,院門突在被撞開,一個人發出驚喜的叫聲,“大人,這裡果然還有兩個人。”
“快跑。”風月拉着娟兒往前跑,雖然知道跑不過這些受過特殊訓練的羽林軍,但是她也不想坐着等死。
娟兒心中愧疚,“是我連累了你,老夫人。”
“別說這種話。”風月暫時沒空跟她計較這些,目光匆匆在前頭觀望,找着可以逃走的路線。
“站住。”蒙面的羽林軍大喝,提刀飛快的衝過來。
常年在家守着的婦人哪裡會有他們腳快,沒一會就被團團圍住,風月敵意的看着他們,儘量讓自己的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你們是誰?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首一個人走過來,正是他們口中的“大人”目光在她臉上梭了一回,掏出畫相來就着月光比對了一下,滿意的點點頭,“看來,就是你了。”
風月低下頭,他走過來,手指捏着她下巴迫她仰頭看着他,“惠妃娘娘是你什麼人?”
“我不認識。”
“那這個你認識嗎?”那人從懷裡掏出龍鳳玉佩還有宮閣繡卷,風月大驚,他連這個都知道……
心中涌上一種痛苦的感覺,她已經可以猜出是誰出賣了她,她不惜這樣來讓她死,看來也是做了赴死的準備。
“看來你就是惠妃娘娘的女兒不錯了?”看到她臉上的表情,爲首那人露在外頭的兩隻眼裡露出些微笑意,示意左右上前將人緝拿,雙手抱胸站在那裡打量着她,有些遺憾的道:“倒是有幾分姿色,就這麼死了也怪可惜的。”
他眸子裡浮現淫邪之色,風月咬牙瞪着他,“無恥。”
那人哈哈大笑,“算了,這是上頭交待下來的事,我可不想爲了一個女人丟了腦袋。”
“你們放開老夫人,我跟你們走。”娟兒擋在風月身前,想用血肉之軀換下她的性命,風月無耐的看着她,輕聲道:“算了娟兒。”
她轉而面對頭目男子,“我就是你們要找的惠妃娘娘的嫡生女兒,肅宗的四公主,你們要找的人是我,不要錯殺無辜,這個丫頭沒有一點錯,今天晚上的事她也不會說出去,你們放她走,我跟你們去。”
娟兒難以置信的睜大眼,不敢相信她侍候了這麼久的老夫人居然是的先皇的女兒,殤未朝的四公主。
“老夫人?”
風月對她點頭笑笑,算作默認。
突然間,劍氣劃過,一個人應聲倒下,南宮明赫然出現在眼前,“放開她。”
他滿身
的血污,無法想像是怎樣拼出的一條血路,追殺到這裡,風月心頭髮緊,想要跟他說話,卻礙於這些人在場,最終什麼話都沒說。
南宮明看了她一眼,確定她身上沒傷這才放下心來,揚劍而起地其餘四人大打出手。
兩個人分別押着風月和娟兒撤開,南宮明以一敵二,身手倒還敏捷,幾個回合下來那兩個羽林軍已身負重傷,無法再戰,頭目見手下的人戰敗,震怒之下提劍上前,南宮明已打了好幾個回合,自然體力不支,漸漸的開如處於下風。
風月心中替他着急,眼見那人的刀風如虹般劈了下來,她嚇得大喊,“小心。”
南宮明一分心,手臂上結結實實捱了一馬,衣衫下可以清楚的看見白森森的骨頭。
風月驚恐的捂住嘴,眼淚同時流了下來。
看到她流淚,南宮明心中發緊,手忙腳亂的應戰,眼看就要輸了,這時,門外突然闖進一個人,那人蒙着面,南宮明起初以爲是他們的同謀,一個飛身過去擋在風月面前。
那人拉下面巾,南宮明認出他來,心中激動萬分,“你帶她走,這裡交給我。”
陸少康搖頭,“你帶她走,這裡交給我處理。”
“不……快走,等會人來多了就不好了。”
頭目看到又多了一個人出來,想着此戰不一定能贏,就想掏出暗哨叫來同伴,陸少康看出他的意圖,幾個大步上前將他的手踢開,暗哨滾進一旁邊的草叢裡。
押着娟兒的那個羽林軍見大人臨難,也顧不得犯人了,提劍過來應戰。
不遠處,有雜沓的腳步聲匆匆靠近,南宮明情急之下大吼,眼睛裡佈滿了血絲,“快帶她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陸少康無耐的看着他,轉身拉起風月,“我們走。”
風月搖頭,“不……他會死的。”
聽到這話,南宮明臉上現出欣慰的表情,擋開頭目捅來的刀子,對她露出一抹微笑,“照顧好自己,還有我們的孩子。”
眼淚就那麼落下來,風月無法面對他的眼睛,從前的恨意突然間消失撫影無蹤,此刻瀰漫在她心裡的,全是關切之情。
娟兒上前推着他們兩個往外走,“快走,後院有個小門,跑出去就安全了。”
陸少康拉起她,“我們走。”
身影飛速的消失在黑暗裡。
娟兒跌坐在地上,無聲慟哭。
看着她安全逃離,南宮明臉上露出笑意,怔怔的看着她離去的方向發笑,背後,頭目當頭一刀砍下來,刀身直沒入左肩半尺。
南宮明悶哼一聲,鮮血順着嘴角流下來。
娟兒哭喊着撲過來,“少爺……”
聽着身後不斷傳來的打鬥聲與他的痛呼聲,風月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抽了一下,卻不敢回頭,只是拼命的往前跑。
就像三年前那樣逃離,只是這一次,她不是一個人,因爲肚子裡還帶着他的孩子。
手指不自覺的撫上小腹,眼淚順着臉頰劃落下來。
此刻開始,她再也不是南宮府的老夫人,再也不用糾結於愛恨之中,那人,再也見不到……
時隔二十年,樑帝還是放不下往日恩仇,追殺至漠北。
那一夜,南宮府一夜遭劫,所有人全部遇難,事後的一場大火燒掉了所有罪證,查無源頭,官府定罪爲匪徒洗劫,不了了之。
靖王妃在那日之後暴病身亡,擡出宮時已經氣絕,王府大肆操辦了喪事,靖王回京,連王妃最後一面都沒見到,見到的只是一座冰冷的墳頭。
對於靖王妃的死,老王爺和夫人隻字不提,靖王心中瞭然,對她,不是沒恨,只是現在,他更覺得她可憐。
風月臨風站在山頂,俯瞰腳下綿綿的青翠山脈,心想,這一切都結束了,她終於逃離了那個身份的枷鎖,終於做回了佟佳風月。
靖王上完香,緩緩走到她身後,解下自己的披風給她披上,“我們回去了。”
風月點點頭,轉身跟着她離去。
“你再有半個月就要生了,還有什麼需要的這次我全部給你買齊,省得到時要用時沒有。”
“不用了,山裡的日子挺清靜的,你之前買的已經夠了,真不缺什麼了。”
“我不是爲你,是爲孩子。”
“我知道,等孩子出世一定會好好謝謝你這個乾爹。”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