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溫暖
曾經,她在他身邊一年,也換不來他真心一顧。
如今,不過一張與那人相似的容顏,他便千里尋來。
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自己是鳳緹縈,而不是韋昭寧。
她的理智告訴她,她應該推開他,清清楚楚地告訴他,她是韋昭寧,不是鳳緹縈。
可是,話到嘴邊卻無力吐出一個字來,她害怕失去這一刻擁抱的溫暖辶。
是的,溫暖。
在被他那般利用逼上絕路之後,在跳下赤水江死裡逃生之後,她竟在這個懷抱感受到了心動的溫暖,竟會因爲落在額頭的那一滴淚而心痛如絞。
於是,她只能僵硬地站在那裡,貪戀着這一刻擁抱的溫暖,哪怕他要真正擁抱的人……並不是自己澌。
燕胤一直緊繃數十天的神經一鬆,眼前便被撲天蓋地的黑暗籠罩,整個人無力地倒了下去,手卻一直緊緊抓着她,連帶着昭寧也被他拉扯着險些摔了跤。
“燕胤?燕胤?”她再喚他,人卻已經沒了意識。
無奈之下,她只能請路人幫忙一起扶他到醫館去,好不容易將人帶了回去,她的手卻被他狠狠地抓着,怎麼掙也掙不出來,只得請求師傅幫忙救治。
“叫他別出去,偏要出去,現在又鬧成這樣回來。”老大夫一邊施針,一邊嘮叨道。
“多謝師傅了。”昭寧歉疚不已經地說道。
師傅本就不喜麻煩,他帶了這麼大個麻煩回來,心中怎麼都過意不去。
“罷了,他只是太過勞累,睡上兩天就好了。”老大夫將藥擱到邊上,負手一邊出門一邊道,“這兩日出診我自己去吧,你好好照看他,免得再一醒來沒見着你又往外跑,我可沒那麼功夫收治閒人。”
昭寧點了點頭,滿是歉疚地目送老大夫出門,隨之屋內陷入了無邊的沉寂。
她的目光轉向了牀上安靜沉睡的男人,這大約是她第一次這樣近的看清他的眉眼,不再往昔記中的冷峻,竟是如同鄰家哥哥般的溫和動人。
那每一處的起伏,每一處的輪廓都熟悉得讓她心動,讓她心痛。
一低頭便可看見緊緊抓着她手臂的大手,但是這全然不像一國之君的手,沒有養尊處優的細緻,反而粗糙佈滿老繭。
多年前,她身處韋家深閨聽到府中人說起寧王如何驍勇善戰,如何步步高昇,但卻從未有人說起過這個人風光背後的種種。
她想,那其中的艱辛不是他們所能夠去想象的。
燕胤整整睡了兩天兩夜,老大夫每天會按時把藥和食物送過來,昭寧被他抓着手走不了,便只能在牀邊守了兩天兩夜。
兩天後的黃昏,牀榻上昏睡兩天的人睜開眼睛,目光立即反射性地開始尋找鳳緹縈的存在,看到趴在牀邊睡得香甜的女子,緊皺的濃眉舒緩開來,瀰漫起絲絲溫柔的笑意。
他輕手輕腳下了牀將人抱上牀,拂了拂女子鬢邊微亂的髮絲,而後便在牀邊坐了上來,一瞬不瞬地盯着睡着的人,怎麼也看也看不夠。
直到,老大夫送藥和食物推門進來,掃了一眼坐在牀邊的人,“你醒了。”
“嗯。”燕胤回頭望了望,而後點了點頭,“這些天有勞老人家了。”
老大夫放下東西,負手出門,“你跟我出來一下。”
燕胤也正想問她怎麼會在小宛城的事,於是連忙起身跟了出去。
“你是趙凝什麼人?”老大夫直言問道。
“趙凝?”燕胤微微皺了皺眉。
老大夫狐疑地望了望他,又道,“你不知道她叫什麼,不認識她,幹什麼要找她?”
他本以爲他那日急着出去找人是爲答謝救命之恩,如今看來並不是那般,倒似是老早兩個人就認識了。
“她是在下一位失散的故人,只是不知她是何時來的小宛城,又是如何來的?”燕胤問道。
“一個月前來的,老夫見她醫藥方面頗有些造詣,便請她到醫館裡來,至於如何來的,又爲何而來,我便不知道了。”
燕胤抿脣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她可以提起過她來小宛之前的事?”
若她是鳳緹縈,她爲何不去岐州找她,反而來到了這塞外大漠?
老大夫一邊翻着院子裡曬着的藥草,一邊說道,“凝丫頭話少,並不曾提過以前的事,來的時候就一人一馬一個包袱,再沒有別的。”
燕胤薄脣微抿,沉默無言。
“你是來帶她走的?”老大夫問道。
雖不知此是何來歷,但想來也非一般凡夫俗子,這樣的人斷然不會屈居於小宛城這樣的地方,他這般不辭艱辛地來尋趙凝,自是要把她帶走的。
“是的。”燕胤道。
“罷了,你們這些年青人的事兒,我也沒那個閒心管了,她要願意跟你走,你便帶她走吧。”老大夫說罷,負手離開了。
燕胤進了屋,望了望還未醒來的女子,一腔激動平復下來,他不得不開始思考一切。
這個人,真的會是縈縈嗎?
她長得那般像她,舉手投足也是她的影子,可是她的心,她的靈魂真的是她嗎?
這般思量間,他踱步在屋內走着,希望能在她的房間裡找出一些有關她過去的訊息,只是屋內陳簡單,屬於她的東西又少之又少,他根本無從得知。
直到,他自衣櫃裡看到了那塊令牌。
這是一塊屬於宸親王府的令牌,真正讓他震驚的不是令牌本身,而是它出現的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他從諸葛無塵口知得知過神域的一些秘密,這塊宸親王府的令牌曾經是燕祈然給了楚蕎的,如今它又在她的手上,也就表示她已經見過了楚蕎。
也許,就連那一幕海市蜃樓也是遠在神域的楚蕎所爲,目的便是要他來大漠找到她,而這塊令牌便是給予他的暗示,暗示他……這就是他要找的人。
許久,他滿懷喜悅將令牌放回原位,靜靜坐回牀邊等她醒來。
昭寧一覺醒來,已是次日清晨,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躺在牀上,而原本躺在牀上的燕胤卻坐在了牀邊,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