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
我大駭,只是短暫的無措,便回屋收拾包袱。封逸謙跟進來,一臉焦灼,“別收拾了,還是先逃吧!我看見封叔他們徑直往這邊來,他們分明已經查清了我們的行蹤!”
“看來,逃是逃不掉了。”我倒鎮定下來,“阿謙,如果封叔逼着你回去,你聽他的。”
“不要屈服於他,我不會離開你!”
封逸謙斷然拒絕,拽着我的手,出了屋門。晏老頭的兒子媳婦站在院子裡,驚訝地望着我倆。晏老頭聞聲從工房出來,疑惑地問:“發生什麼事?誰在追你們?”
我來不及解釋,朝他們揮揮手。幾乎同時,院子外掠過幾道黑影,破舊的木門輕易地被人從外面撞開。
封叔和他的手下,幽靈一般出現在我們面前。清一色的黑袍黑甲,腰懸利劍鋒刃,比往常更添血腥氣味。封叔一步步向我們走近,面呈風霜痕跡。
我驚悸得攥緊封逸謙的胳膊,手中的包袱掉落,嘩啦一聲,裡面的隨身物品崩散一地。
“謙兒,原來你在這兒,叔叔找你找得好苦。”封叔不看我,眼光定住封逸謙。
封逸謙拉我的力道收緊,沉聲說道:“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是爲了這個女人嗎?”封叔這才指了指我。
“叔,請允許我們待在這兒吧,半年,一個月都好。我過得很快活,這已經足夠了!”封逸謙情緒開始激動,聲音顫抖。
封叔斂起勉強浮在臉上的淡笑,眼裡爆出幾欲咬噬的狠意。他猛然一揮手,手下的家丁領會他的意思,揪住晏老頭媳婦的衣襟,拖出幾尺。在我們還沒領悟到會發生什麼,一道血光從晏老頭媳婦的頸脖迸濺出,可憐她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見此情景,晏老頭和他的兒子瘋一般衝向媳婦,對着屍體大哭。我想哭,聲音卻突然啞了,胃部泛起一股血腥味,抵在咽喉。
這一剎那,封逸謙幾近瘋狂,眼梢處透出睚眥欲裂的緋紅,他朝着封叔吼叫:“爲什麼要濫殺無辜?!你還是殺了我吧,這樣什麼都乾淨了!我要我的自由,我的幸福,爲什麼要折殺掉?我恨你!恨你!”
“我封某步步精心得來的,誰要是半路擋道,這就是下場!”封叔笑得陰狠。
晏老頭收起淚眼,指着封叔痛罵道:“你們這幫爲所欲爲的殺人魔王,老天爺是不會放過你們的!早晚有一天,你們會得到報應!”
封叔不以爲然似地冷哼一聲,朝手下一頷首。晏老頭就地被抓起,鋒刃橫在他的脖子,只要稍微一動,晏老頭的性命就不保。
“不要!”我尖叫。
“謙兒,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封叔繼續威脅封逸謙。
那一刻,我徹底投降了!
封叔的巧取豪奪,何止是一點的手段,一點的毒辣,那是無數人的鮮血換來的。封逸謙說得沒錯,這世道權勢代表王法,人命如螻蟻,對於手無束縛之力的百姓而言,死亡隨時降臨。
而此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救下晏老頭。
“封少爺,你回去吧,我們不要再見面了!”我面朝封逸謙,悽苦地哭出聲,“已經死了一個,不要再發生流血事件,不然我們捫心有愧!他們本來過得好好的,是我們連累了他們,你不要再固執,再犯傻,救救他們吧!”
“宜笑!”封逸謙顫聲叫我,聲音透着無奈。
我故意不去理會他,低頭收拾散在地上的衣物。我哭着,心口彷彿有什麼東西掉了,而曾經的痛苦,曾經的不甘,曾經的苦難,我又重新撿了起來。
桃花似火柳如煙,那麼美麗的風景不屬於我們。我提起包袱,朝晏老頭父子和死去的媳婦鞠躬告別。淚眼迷濛下,每個人的面貌霧靄似的模糊,我無力多看他們一眼,只想獨自離開。
聽不到封逸謙再次叫我,我知道,他也投降了。
媳婦跟我說,她來年想生個大胖兒子。我對他們說,孩子姓司鴻吧。
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的。
我繼續回到小樹林去。那裡花開已盡,留給我的是孤零空寂的氣氛,清水河邊再也見不到我身着五彩綿服翩翩起舞的樣子。
因爲,給了我快樂的人不會再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