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原本不明瞭的事情也清晰了起來,她自嘲一笑,道,“她若是來找我,我就推了。”
到底,什麼人也比不上自家人重用。
“不去見?”
“嗯,不見。”蕭玉珠這時又輕嘆了口氣,“其實另一方面,我也是不想讓珍王認爲你娶了個心狠的妻子,站於上位之人,怕人不能幹,又怕人太心狠,不仁善。”
“世事難兩全。”狄禹祥一臉淡然,“王爺那,你不必太擔心,這一次,是王妃不該把世子之事告訴你,我們以後切莫再提起此事,可知?”
蕭玉珠點了頭。
來日,蕭玉宜果真派人來請蕭玉珠入府,狄家現在的管事鄭非婉言拒絕了。
拒絕後,她想以後再跟她這位王妃妹妹交好的可能性不大了……
說沒有遺憾太假,蕭玉珠還真是挺喜歡這個族妹,那是個堅韌的小姑娘,可惜命運弄人,她成了珍王妃,但還是不能隨心所欲。
雖然她成了珍王妃,還是得了好處,她孃家的人在族裡多少會說得上話,有些地方,例如在溫北的軍事佈置上,皇上硬於珍王的情面,都會給些肥差給她孃家那一支。
可有些人得了好,就只記壞不記好,貪心不足了。
她孃家的人,沒給她時間讓她在珍王府羽翼豐滿,在她還在立足的時候一而再再而三給她添事,終究還是給她拖了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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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禹祥這幾天皆要出門會客見人,在家的時間不多,他吩咐了鄭非,把他們帶來的十八人分爲一大一小兩隊人馬,大隊留守在府中,小隊則跟隨他左右。
他留了十二人下來,自己就帶了六人。
蕭玉宜再次來人相請的時候,鄭非按狄禹祥的意思根本沒去過問他們少夫人,直接出言婉拒了。
這一次,狄禹祥還是自己出了面,替妻子解決此次事端。
易修珍這日午後跟狄禹祥在書房談用人之事,說完後,跟狄禹祥閒聊起狄家家僕拒不讓他王府之人入府的事,“我聽說是你下的令,讓我的人連門都進不去?”
狄禹祥微笑,“那府邸還是王爺賜給下官的,您的人要是進,哪有進不去的道理?”
但王妃的人想進就進,就要另說了。
易修珍啞然,一會又道,“寶兒的事,你知道了?”
寶兒就是現在王府小世子的小名。
狄禹祥坦然,“你知道的,內子與我沒有隱瞞。”
易修珍哼笑了一聲,擡頭看了房樑好一會,才淡道,“她這幾個月,心思全花在了小世子的身上,我看着她就也挺心疼的,以爲她總算是我們易家人了,她這次要是忍得下來,以後她要什麼我左右都會顧着她的心思順着她的意去辦,可惜這次她還是太急了點。”
易修珍說着垂下頭,看着狄禹祥笑着道,“皇兄說我們易家從開國老祖宗那代到我們這代,有個根底不好,那就是心眼小,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太喜歡天下人負我,我以前還以爲自己沒這毛病,等娶了個喜歡的媳婦但人家不事事以爲我上後,我可算是知道這小心眼是怎麼回事了。”
你也沒有那麼喜歡王妃罷?
狄禹祥看着珍王,心中想着,尤自微笑不語。
“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有得有失罷了。”
易修珍還真沒指着從他嘴裡聽兩句順風話,聽他這麼一說,也是失笑,“可不就是如此,我也不是把人娶回來當菩薩供的。”
他娶了蕭家的這姑娘,自然就別想指着她能單純地出嫁從夫了,所以還是他苛求了。
易修珍不無遺憾,但也沒覺得多難受,他沉默了一會,對狄禹祥說道,“等過幾年,寶兒身子要是好不利索,我想讓他去暮山住一段時日。”
暮家是書聖世家,又活在世外桃源中,且家族中出個好幾個神醫,易修珍根本沒想法跟蕭知遠和狄禹祥結什麼不快,他現在不爲自己想,也得爲他生下來的兒子着想。
他以前沒子嗣,連長南都想過要好好過繼到膝下,現下有了親子,他還記得王妃那天告訴他她有孕的狂喜,那種熱血衝至頭的暈眩他至今回想都記憶猶新,所以,他往後所做的,就是讓他這個兒子好好活下去,與別人無異,甚至要比旁人更強。
其實就是隻爲了這個兒子,他也要會讓她的面子上過得去。
只是,鶼鰈情深在他們夫妻之間就難得了,可能是因爲他們心都不誠罷,說來也沒什麼可惜的,是他過於多求了。
“暮山?”
“嗯。”
狄禹祥在易修珍凝視他的目光下沉吟了一下,隨即道,“想來暮家人很樂意王爺前往暮山。”
“沒那麼容易,”易修珍笑了起來,“當年我皇伯爲皇兄向暮家求娶,暮家一半的男人寧願掉腦袋也誓死不從,他們是忠君,但涉及到家族生存根本的時候,他們家的人就是三歲小孩,也要比七老八十的老人頑固。”
“總是有法子的不是,”狄禹祥也知道非暮家族中人,還有簽了死契的奴僕,能進暮山的人就只有暮家親自邀請的客人了,“皇后不是都嫁給了皇上?”
“你不知娶得有多難……”易修珍淡淡地看着狄禹祥,“等你見過暮家人就知道了。”
說着他又問狄禹祥,“你知道你舅兄是怎麼娶到暮家女的?”
“皇上賜婚?”狄禹祥試問了一句。
易修珍搖頭,“是暮家女指名道姓要嫁給你舅兄的,當初,皇后娘娘也是如此下嫁的,她當年爲了不與暮家與我皇伯對峙,自己開口要嫁給我皇兄,但因此也列了一擔規矩讓我皇伯應承,在那堆條件下,往後即使是皇家人,也是不能勉強暮家人。”
“啊?”狄禹祥還真是有些傻眼,他不是覺得他舅兄有什麼不好,可大兄的樣子是朝中數一數二的站出去就能嚇住人的,暮家姑娘能看上他?
他只能說,暮家人果然非同一般,暮家姑娘更如是。
“我聽說……”易修珍說到這,看了看狄禹祥。
狄禹祥身子一挺,滿是浩然正氣的臉此時更是一臉正直地看着易修珍。
易修珍搖搖頭,才道,“我聽說玉珠嫂子,也跟知遠兄那樣疼愛玉珠?”
狄禹祥見他語帶親近,攀親來了,不由無奈道,“這都還沒正式見過一次。”
“面是沒見過,但疼愛之意不假罷?”易修珍挑了下眉。
狄禹祥沒法否認,京中往他們府裡送了多次東西,想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也是心中有數的。
“我現在也不敢貪求別的,玉宜的面你不想讓她見,那就不見,只是玉珠畢竟是寶兒的姨母,你也是他的姨夫,與長南他們也是表兄弟,你也別攔着,就讓他們多見見,多親近親近,我們裡裡外外來說,都是親戚。”
“小世子還小呢,等大點,就讓長南來跟小世子玩。”狄禹祥也沒拒絕,但話還是說了明白,“以後回了京城,小世子要是也去了京裡見皇上,永叔還想讓小世子也去我那住幾天呢。”
他言下之意也是指,與其從他們家這邊的暮家嫂子入手,還不如直接找皇上。
“好,到時我讓他去。”易修珍順了話下來,沒跟狄禹祥說皇后娘娘那簡單就是銅牆鐵壁,即使是皇上也攻不下,皇兄已經在信中跟他實話實說了,且指了暮家小小的這條路讓他走。
皇上現在在暮家那,其實還不比蕭大人在暮家人眼裡受暮家人歡喜。
他跟狄禹祥說了這麼多,得了這一句話就夠,他也知道多的,他這位臣子與友人不敢擔保太多,畢竟面都沒見過,而永叔是從說大話之人。
而這是狄禹祥第一次從易修珍的話裡得知他不會再強留他在大冕,臉上的笑越發真摯了起來,整個人明朗的氣息簡直就是讓人如沐春風,看得心事不少的珍王眉毛一跳一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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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進京後,就沒什麼簡單的事,蕭玉珠都習慣這些紆迴曲折了,所以聽到易修珍的打算後,她只笑了一下,連驚訝也不曾有了。
“這事,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修珍也只是讓我們搭橋引線。”狄禹祥與她說道。
“我知道。”
“我寫信跟大兄說一下。”
“這事也與他說?”
“嗯,這氣還是要通的。”狄禹祥帶了她去了書房,在寫信的時候,把他想提拔的一些書生清單遞給了她看,“你看看這些人,有哪些人是你順眼的。”
“咦?”蕭玉珠接是按過了,但沒打開。
“看看,尤其第三頁的頭五個,那是咱們要用到關西的,以後跟我處事的。”狄禹祥催了她一句,提筆沾墨。
“這麼年輕,最小的還不到虛冠之年,才十七?”蕭玉珠只一眼,就不禁唸了出來。
這麼年輕,怎麼當官?
“他是建陽王氏家族中人。”
世家之人?
“這……,他能治理關西?你打算把他用在何處?”
“雖是世家中人,但也是孤兒寡母出身,要不然,怎麼會隻身前來大冕赴考?他對土建這一方面很有一手,別看年紀小,是書香世家出身,說是以前還跟力工建過房子,討得幾文錢養家中孤母……”狄禹祥說到這笑了起來,停下筆與蕭玉珠說道,“得了經驗,又得了文錢,是個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