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城傳出易軍攻進關東後,不出兩日,幾位夫人都收到了來信。
陶夫人收到信後,收拾了一下,就帶着兩個兒子陶將陶兵去廟裡燒香去了。
她還有個大兒,叫陶帥,留在秦北老家守着兵器行的祖業,沒帶過來,女兒嫁的也是武官,一家子的人性子都風風火火,見風就是雨,她一收到她家宣德將軍要帶小將殺入關東的信後,二話沒說,就給大廟裡裡的菩薩上貢求保佑去了。
蕭玉珠這廂也忙,兄長十月成親,眼看沒多久了,她把路上和到大冕期間給繡的衣物鞋襪等收拾出了一個箱子,又加了一箱大冕的當地特產,也把她與大郎給兄嫂的賀禮也加在了裡面,讓鄭非想辦法給捎到京裡去。
她是父親,兄長,嫂子和未來侄子侄女的物件都收拾了一套出來,不值個什麼錢,表的也只是心意。
這些東西大老遠的送到京裡也不值當,可蕭玉珠知道父親與兄長是念着她的,她能回之的也就是通過這麼點東西告訴他們,她也一直把他們放在心上惦記着。
接下來兩個月,易邊在關東關西那邊兵貴神速,不到四個月,關東關西全部拿下,這時,京城三萬精兵迅速抵達大冕,進入關西關西駐紮。
這下,是人都知道,易國這次是打算也把先前奪下關東關西的大谷也拿下了……
京城軍隊的駐入,也讓蕭玉珠收到了來自京城的物什,其中就有她嫂子爲她捎來的三個箱子,珍貴奇藥備了一箱,有一箱是給大郎他們,還有一箱子對象,全是爲蕭玉珠備的貼心什物,其中還有一套精緻絕美的華裳,一套珍貴的頭面。
暮小小在信中說她不知冕地詳情,在她的來信中知道她過得甚好她心中極是高興,只是怕她在異地不便,就把她自以爲她缺的什物,就給添上了一些過來,望她莫要嫌棄,如還有缺的,寫信上京就是,她必短日之內差人給她捎來。
親嫂子信上那種你要什麼我必給你弄來的氣息迎面撲來,那種自信讓蕭玉珠看得先是驚訝,隨後笑了起來。
這樣的女子,兄長娶了,真是他們蕭家的福氣。
那種像是與生自來的自信篤定,真不是一般人家家裡的女兒能有的,也就是像暮家那種清貴了數百年的家族,能養得出這樣的女兒出來。
信末,嫂嫂也寫了兄長叮囑她注意身子,照看好孩兒的話,蕭玉珠也從她爲兄長代筆這事看了出來,夫妻倆想來是合得來的,而兄長也必是很是喜愛她,纔會讓嫂子代他寫信給她。
他是想讓她多瞭解一下嫂子,讓她們姑嫂親近。
對於兄長,蕭玉珠這時也是真放下心來了,她不怕嫂子再跑,其實只要人能妥妥的嫁進來,她就不太怕了,她知道她兄長是個對他喜愛的人有多好的人,他要是真喜愛嫂子,依他的性子,他會做盡讓她歡喜的事討她歡心。
臨近年關,大冕城府因戰事的大捷甚是熱鬧,加之要過年了,家家戶戶都喜氣洋洋。
大晚城府本是經商之地,臨近過年,雖說邊界有戰事,但頻頻告捷的戰事沒有阻礙來此販賣年貨的貨郎。
大冕在珍王的治下非常注重通商,江南的精緻東西傳過來,而大冕的治鐵業非常發達,兵器這種東西官府控制住了,但大冕打造的菜刀剪刀鐵鉗這等物件已是舉國有名,不少人都會常年來此要貨,且大冕的絲竹等器物也因是進貢之物,舉國有名。
大冕城府熱熱鬧鬧,張,陶,狄三家得知他們家中的家主這過年都不回來的消息後,三家主母這次都齊靜默了下來,弄得三家門府就算人數不少,但也冷冷清清的,下人都不太敢高聲說話。
蕭玉珠這剛爲兄長放下的心,就爲着狄禹祥過年的不回家又揪疼了起來。
狄長南知道父親不回來與他們過年後,甚是同情母親,當天爬到母親的腿上坐下,把小臉依偎在她懷裡,安慰她道,“孃親不疼,乖乖啊。”
蕭玉珠舌根都有些發澀,嘴邊卻爲長南的童言童語笑了起來,“孃親知道了。”
狄禹祥送回家的家信都是要經過鎮守官的手檢查過才能送來的,信中所說的話不多,無非都是囑咐妻子好好持家,注意身體,注意孩子這等話語,說及戰事,也只是籠統地說道一些攻打何地,何時得勝的這些話,說的都不細,其實他不說,不日這些消息也能傳進冕城來,可見現在易軍軍內控制消息的嚴密。
過年之前,珍王妃請了他們幾位夫人進王府吃宴,這是每年都有那麼一次的,蕭玉珠隨了張夫人和陶夫人過去。
他們來大冕這段期間,蕭玉宜對他們也是頗有點照顧,時不時打賞些東西下來,而且蕭玉珠對這位孃家族裡的妹妹多有讚譽之詞,張夫人和陶夫人對這位王妃的印象非常好,跟蕭玉宜說起話來,那種恭敬裡是帶着尊重的,蕭玉宜跟她們說話聊得久了,看向一邊微笑不語的蕭玉珠時眼神都有些詫異。
宴後,蕭玉宜抱歉地朝張夫人陶夫人笑了一下,讓她們稍等一會,她想跟蕭玉珠說幾句。
張夫人陶夫人相視一眼,道,“若不然……”
“就問幾句好的時辰,兩位夫人就等等我姐姐罷,我怕她回去沒個伴。”蕭玉宜微笑道。
張夫人陶夫人一笑,再一福身,對這王妃的印象是更好了。
她們出門去等後,下人也全揮退了下去,等殿裡一個人也沒有的時候,蕭玉宜拉了蕭玉珠的手,好一會都沒說話,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有些紅,口氣也有些哽咽,“姐姐,日子比以前還要更難過。”
蕭玉珠輕“啊”了一聲,見她眼睛裡真掉出了淚,她突然也覺得有點心疼,但也無從安慰,只能靠過去,拿帕擦着她的淚,輕聲地道,“妹妹莫怕,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女人過日子,只要想着莫虧待了自己,一切就隨着日子過罷。”
細的,她不敢說,她自認也不可能幫蕭玉宜什麼,只想她按着順她自己的心,自己的想法去過,這樣至少她沒有虧待自己。
“呵……”蕭玉宜聞言明知她的話對不上她現今的情況,但還是哭着笑出了聲來,她緊緊握着她的手,怕隔牆有耳,沒有再多說話。
她知道每個人都身不由己,老祖母是這樣,母親是一樣,玉珠姐姐是這樣,她自己何嘗不一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算計,可等她再次明白親疏有別這個道理的時候,卻又花了小半年的時間,不知花了多少的代價才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
以前她跟老祖母,親孃纔是親,可現在,她才知道,那些已經不是她的最親了,她現在最親的應該是王爺,可因爲她先前的不明瞭,王爺那卻是對她冷漠了下來……
婚後的那一月,他對她的好讓她以爲他至少是喜愛她的,可那種好經不住消耗,等她爲蕭家的人向他薦將,得來他兩月的置之不理後,她才明白,他捨下她有多麼容易,無須片言隻語,就可讓整府的人都無視她。
她就算現在回去,孃家也沒人敢要她……
她現在背後無人依靠,是真的孤苦無依了,她該如何是好?
蕭玉珠看她握着她的手是抖的,那眼底的淚尤像在泣血,她不由自主地輕嘆了口氣,又低低地說道了一句,“順着日子過啊,妹妹,莫跟日子結仇,莫跟它對着過,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這世上這麼多的人,誰都有誰的立場要站,誰都有誰的利益在顧,哪能沒有紛爭?可人心中要是有太多的不平,太多的忿恨,你覺得日子對不住你,可何曾想過,這樣的你日子可覺得你對得住它?
你要跟它對着過,那就別怪它要讓你難過了……
她不知道她這個王妃妹妹在王府中又經歷過了什麼,可每個人在這世上活着都是要經事的,人要是不聰明,總是要爲自己的愚蠢受累的,誰都逃不了……
宜妹妹還小呢,她現在好好地坐在珍王府,蕭玉珠並不覺得她的事是無可解決的。
也因此,她對她尤如在泣血的傷心雖看着不忍,但到底還是有些不以爲然,人還沒到絕路,這麼傷心又幹什麼?
傷心又於事無補。
她真心誠意地規勸了兩句,見蕭玉宜直直點頭,朝她笑,蕭玉珠心中也是有些好受的,沒再言語,起身朝她道了個福,就提出告辭。
蕭玉宜忙擦了眼淚,要送了她出門,走到門邊的時候,她突然緊抓住了蕭玉珠的手,“姐姐……”
蕭玉珠回過頭去看她。
“你以前也是這麼過來的嗎?”每走一步,都要戰戰兢兢?
蕭玉珠頓了一下,好一會,她才點了頭,“是這麼過來的。”
不看清,不算清,不識時務,她又怎麼能活着嫁出蕭府,等來了像大郎這般讓她傾慕的夫君,等到兄長歸來,等到一家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