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判官的辦公室,倒是比想象中的還要簡約呢。
清一色的雪白,地面鋪着乳白色的兔毛毯,除此之外便只有放置在正中間的辦公桌椅,還有那隨意擺放在裡頭的那幾盆曼陀羅了。
站在門外敲了幾聲,得到裡頭的許可之後張思凡這才推開門走了進去。這門一推開迎面撲來的便是一陣清香,倒是讓他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
尤其是這一眼看過去,,滿屋子的白裡頭還坐着一個神仙級別的大美人,配上這樣的幽香。
他纔不承認又一次被判官給閃到眼睛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張思凡都不知道自己在扭捏什麼呢。門是推開了,人也進來了,可是一看到判官整個人倒是站在門口不好意思進去了。
許是覺得張思凡一個人站在門口低頭不知道想着什麼怪噁心的吧,那兒的油鍋直接開口說道:“喂,人類你幹什麼呢,站在門口傻愣什麼。”
身爲招待那就要有招待的樣,這樣的傻里傻氣可要不得呢。
被油鍋這麼一喊,張思凡算是回神的,擡起頭看了下油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張思凡原本是想解釋的,可是這話還沒開口呢,那兒的判官直接出聲說道。
“我讓你說話了?”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對着油鍋說的。因爲判官的聲音剛落,油鍋立馬直挺挺的站着,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居然連那暴脾氣的油鍋都能馴服。說真的比起判官讓自己來這兒到底爲了什麼,他更加好奇這位柔美的判官究竟是如何讓十八層地獄這樣聽話的。
小心翼翼的撇了下頭,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那兒的油鍋,張思凡這兒正好奇來着,那兒的判官明顯也察覺到他的視線,調轉話頭對着他說道:“你可總算來了。”
別看判官這句話說的,好像挺平淡似的。可一旦你的上司對你說出這樣的話,那便意味着對於你的千呼萬喚他可是非常的不滿呢。
不用說了,對於自己遲到這一件事,這位美人上司好像真的很不痛快呢。
人家那兒剛說完,這邊的張思凡立馬低着頭說道:“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我路上耽擱了,讓您久等真的很抱歉。”
雖然遲到這是真心跟他沒有關係,不過總不能實話實說害得拔舌也被罵吧。若是自己真將實話說了出來,害得拔舌被判官罵,回頭那個傢伙能把自己的舌頭給拔了。
幾番權衡之後,張思凡果斷將一切給扛了下來。
當然了,他是絕對不會說,被美人罵什麼的,有的時候也算是一種享受啦。
張思凡將所有的錯都往自己身上攬,這一點判官倒是挺滿意的,一隻手託着腮微偏頭看着張思凡,那上下打量的姿勢明明跟拔舌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判官是個罕見的大美人,至少被他這樣上下不停的審視着。
張思凡並不覺得奇怪,反而還有種美滋滋的感覺。
人類果然是種色利薰心的生物呢。
別以爲張思凡不動聲色,油鍋就看不出那小子正用人類的審美標註在衝着判官春心蕩漾呢。只是這會子那個蠢人類將判官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正巧自己可以趁這個機會偷偷摸摸的矇混過關。
這心裡頭也打着自己小九九的油鍋,已經開始準備行動了。在確定判官沒空搭理自己的時候,油鍋小聲的說了句“沒事我先走啦”隨後便轉過身躡手躡腳的準備神隱離開。
可是這身子纔剛轉過去,就只聽到什麼東西凌空劃過的聲音。隨後後腦勺被重物擊中,痛得油鍋差點沒捂住自己的頭蹲下去呢。
這兒吃痛,定睛一看倒是看清了那偷襲自己的東西。
判官用來記錄東西的筆,就這樣被他當成武器直接扔了過來。這要不是筆是檀木製成的個頭不算大,這樣砸過來誰曉得會不會將自己的頭給扎個對穿呢。
別看判官那一臉柔弱的模樣,事實上整個客棧裡頭就屬他最恐怖了。
東西這麼一丟,準確無誤的砸中那個準備開溜的招待,判官開口說道:“你這是準備上哪兒去?事情好像還沒解釋清楚吧。”
既然要跟小新人說話那就要認真啊,分神注意自己什麼的太過分了吧。鬱悶的摸了摸受傷的後腦勺,難得看到油鍋那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也難爲這種時候張思凡還有忍笑了。
在判官面前,油鍋倒是難得乖順得很,那暴躁的脾氣也收斂不少呢。
下巴抵在交叉的十指上,判官微勾着脣說道:“這麼快就站不住了,好吧,那我們繼續剛纔的話題。油鍋,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我出去的這一段時間裡這些投訴信究竟是怎麼回事?”
拿起桌上的那一大沓信,然後在重重的甩在桌上,別看判官這一副柔弱美人的樣子,甩起東西那氣勢還是很足的。
這一甩,油鍋的身子明顯僵住了。非常糾結的在那兒乾咳着,這背對這判官的油鍋臉面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糾結了許久,他纔回頭解釋道:“判官大人你聽我解釋啊,事實上不是這樣的。”
“哇哦,那是怎樣呢?”
判官倒也不是一個專斷獨行的人,既然人家說事情不是這樣的,那麼他就給油鍋一個申辯的機會咯。不過就他對油鍋的瞭解,就算給十個,他怕也申辯不出什麼吧。
因爲這第九層的地獄,自己可是瞭解得很呢。
火爆的油鍋,遇上這頂頭上司倒是瞬間變成聽話的乖貓咪了。以至於張思凡這個沒良心的傢伙,都忍不住別開頭在那兒竊笑呢。
平心而論,於他而言,油鍋的火爆脾氣所燒到的地方,如果每一個客人都寫投訴信的話,絕對不止那一點呢。
好在這個傢伙也曉得自己平時罪行累累,這會子倒是沒有狡辯呢。在那兒張嘴糾結了老半天之後,油鍋果斷還是選擇閉嘴。
平時老是用拳頭威脅自己的傢伙,在自己面前被個美人說得都不敢擡頭的場面,看起來怎麼就那麼順眼呢?
張思凡難得壞心的這麼想呢,這想着想着忍不住偷偷咧開嘴在那兒竊笑。結果這麼一笑,倒是又被油鍋給逮了個正着呢。
原本被判官抓過來訓話,這心裡頭已經夠鬱悶的了。好啊,這會子又發現自己被一個區區人類給當成笑話樂呵了。油鍋這樣性子的人,怎麼可能受得了啊。
當下也顧不得上司還坐在那兒了,油鍋直接擡起指着張思凡隨後說道:“人類,你那是什麼表情,你是在嘲笑我嗎?哼,我可告訴你,別以爲你能獨善其身,你以爲被判官大人叫到這兒能有什麼好事。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收起你那色眯……”
這後頭油鍋還想說什麼。張思凡已經不曉得了,因爲又看到一樣東西飛了過來,這一回油鍋的哀嚎聲更大了。
定睛一看,這一次被丟出來的居然是生死薄。
記載着這個世上所有人壽命的生死薄就這樣被判官拿出來砸人,真的好嗎?就算現在的生死薄已經退休不在用來記載壽命了,可是也不能隨隨便便當成兇器啊。
生死薄可比判官筆沉重得多,這一下砸的,油鍋已經不吭聲了。
總算是讓這個火爆脾氣的傢伙閉嘴了,那邊的判官倒是拍了拍手一副準備收山的樣子。
“客棧裡頭出了一個你已經夠糟心的了,這要是再來一個是要驚動老闆是不是。哼,以爲我們整個客棧都像你一樣動不動就被客人投訴啊。”
光是想到公差了一段時間回來就看到這一大沓糟心的投訴信,判官就算滅了這個傢伙呢。
依照油鍋的話,進來這兒一般都是表現不好的。可是照着判官剛剛說的話,他叫自己進來又好像跟油鍋的不一樣。
那麼自己來這兒,到底爲了什麼事呢?
這一會張思凡倒有些擔心了,忍不住出聲問道:“對了,判官大人,請問您叫我進來有什麼事嗎?”
早死晚死都要死,還不如自己出聲提點一下,搞不好看在自己有覺悟的份上還可以死得好看一點。
張思凡這麼一提醒,判官倒是記起了叫他進來的事了。
“你不提醒我還忘了,嗯,叫你進來是準備跟你說這段時間審覈的事的。經過這段時間系統的自動審覈跟客人的反應來看,對於你,我們客棧還是很滿意的。至少你,可比邊上的那個傢伙有用的得多了。”
在說着對於張思凡的審覈結果時,判官還不忘順帶的嫌棄一下邊上那個不吭聲的傢伙。他倒是嫌棄得挺順口的,就是委屈了張思凡了。
老覺得自己一側的身子快要點着了。
好燙啊。
“所以這一段時間的審覈結果就是,你,張思凡,成爲我們地府客棧正式的員工了。而且從今天開始,你在客棧裡頭所有的行爲系統都會自動記錄在案。好好的工作啊,這些對於你的年終考覈可是有很大的關係的。估計着今年年末老闆應該也就願意回來了,到時候績效考覈過關的話,指不定老闆一時開心還會讓你自己選擇年終獎金呢。”
之前以爲只要簽了勞動合同便是這家客棧的正式員工了。不過現在看來,正式員工是需要判官大人點頭同意的啊。想來自己這一段時間都被拔舌耍着玩呢。
以爲自己已經正式了,還跟着他到處亂翹班的自己,到了審覈的時候居然還能好評過關。
自己是不是該感慨於主要是這一家客棧的招待,這脾氣一個比一個還要大,以至於更加凸顯自己的溫柔體貼呢。
當然了,翹班這樣的事,張思凡是不可能傻傻的跟判官說的。畢竟判官大人剛也說了,只要努力工作讓老闆開心,指不定老闆心情一好,年終獎金的選擇上也就由着你了。
而這年終獎金究竟要的是什麼,張思凡心裡頭早就有譜了。
那樣東西,除了在地府裡頭,怕是哪兒都拿不到。
而自己重新進入這兒工作,爲了不就是那僅有地府纔有的年終獎金嗎?
判官這話,也算是給自己的努力跟提醒吧。而張思凡呢,則正色的答道。
“知道了,我會努力工作的,絕對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多麼尋常又勵志的一句話啊,不過對於那剛剛被判官惡狠狠的責備了一番的油鍋來說。再也沒有比說出這等話的張思凡更加欠揍的了。好不容易回過神的油鍋,這兒已經開始捋起袖子準備好好的跟張思凡聊聊天了。
這個傢伙的脾氣啊,真心沒救了。而那邊的判官呢,對於油鍋的脾氣他可是很不痛快的。平時自己看不到也就算了,這會子在自己跟前居然對着同事都能動起手來。
這要是真讓他對張思凡下手的話,自己判官的面子真不知道該往那兒擱了。只是丟東西已經不能讓油鍋這個傢伙安定下來了,有的時候要讓一個脾氣不好的人安安靜靜的呆着。
那麼就得采用一些比較非常的手段。
也沒瞧見判官有什麼大的動作,就只看到他微微的動一下身子,隨後整個人便來到了油鍋跟前。擡起自己的手,中指再油鍋的額間彈了一下,判官輕聲說道。
“看來你剛剛說的話,有待商榷呢。我這還在這兒呢,你就迫不及待的要對同僚出手了?”
美人就是美人啊,就算正在威脅別人,從頭到尾也都散發着美人特有的氣息。
反正對於人類來說,只要是美人的話不管做什麼那都是可以被原諒跟認可的。而對於地府的招待,美人什麼的只不過是一個皮囊,這實力纔是決定一切的準則啊。
這看上去輕輕的一彈可把油鍋給疼的啊,這都呲牙咧嘴起來了。
判官出手,從來都是不懂得分寸的,這一點光是看油鍋現在的表情多少也猜到些。默默的往邊上一站,張思凡本來是想要淡化自己的存在呢。
就在他憂心於自己會不會無辜受到牽連的時候,那兒的判官突然擡起自己的手,將視線移到門口,口中輕聲說道。
“地府裡頭有事。”
張思凡還沒來得及弄清楚這個地府到底指的是客棧還是真正的地府時,便看到判官的身形漸隱,隨後整個人消失不見。
這樣的效率也太彪悍了吧。
直到張思凡回過神時,這辦公室裡頭就只有他跟油鍋兩人了。而沒了判官看着的油鍋,貌似已經處於爆發的邊緣了。
默默的吞了口口水,這會子的張思凡,有些糾結了。
自己應該不會那麼倒黴,到最後還是被遷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