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樑管家這一行爲倒也是不經意間的刻意爲之，誰曉得卻被三太太指明，若是夫人方纔沒有說那句話，只怕這些莊頭中間有那小心眼的指不定就要記在心頭了。
這中間的貓膩，蘇錦繡自然也清楚，但是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看着那些莊頭看着座位上一臉淡然微笑的新夫人，互相看了幾眼，然後一起上前道了聲：“見過東家。”
蘇錦繡雖未起身，但是也在上首點了個頭，算是回禮，之後又轉頭對着一旁的紅秀說道：“把咱們之前準備好的荷包拿上來，分給幾位莊頭，也算是節下相見的一份心意。”
等紅秀和另外一個丫頭端着擺滿了荷包的托盤上來，將荷包分給幾位莊頭，有幾個膽大的暗地裡掂量了一下分量，只覺得沉甸甸的，只怕少說也有一兩銀子。於是個個收了荷包，一個個喜笑顏開的上前道謝。
只不過有一個人卻是高興不起來，那就是一旁坐着的三太太，她和這些莊頭打了這麼多年交道，依她的性子自然是不會白白的給這些人銀錢的。蘇錦繡這麼一招，豈不是要下她的臉？
正這麼想着，那邊蘇錦繡卻柔柔和和的開口道：“你們不用謝我，按理說這麼些年你們一直跟我三嫂在一塊打交道，自然是更順手，也更習慣，這猛的一換東家，只怕我這新人某些地方顧不上，倒是讓各位感到有些不周到的地方，還請海涵。”
“銀錢不多，卻也有我的一份私心，想着這銀子就算是先給各位陪個不是，望諸位不要嫌棄。”
這侯府夫人姿態擺的這樣低，一時倒是讓這些人有些摸不清頭緒，這新夫人果真這麼和善，那倒是好說了，可是接下來的話，倒是讓幾人覺得自己還是看錯了。
“若是論起來，我打小也是在田間地頭長大的，當初家母生病，我陪着家母在莊上一直住到了十幾歲，雖然不曾下地幹活，但是耳濡目染的，對田產生意多少都有些瞭解，倒也不是烏眼摸黑一般沒個章法可循，大體上估計和各位在這田產事務上應該也能談得來。”
旁邊的三太太聽了，一顆心突然狠狠的一沉，連帶着
地下的幾個莊頭也跟着有些心虛。
不是說這位新夫人對田產一事一竅不通麼，那三太太一再吩咐他們如何哭窮，就說什麼今年大旱，收成如何如何不好，賠了多少錢，往年賠的厲害的時候，還少不得從公中拿錢養活莊上的老弱病殘。
這樣一來，往年他們這些莊頭和三太太聯合起來沒下的那些收成換做的銀兩便能瞞過去，若不然，這樣貪墨主家財產的奴才少不得就得大鐵鍬打死。即便是三太太貪的更多，但是三太太必然不會和他們一樣被拍死，所以圓了謊，其實就是保自己的命。
客氣話說完了，蘇錦繡便也不再耽擱，開始轉入正題：“這眼看着天不早了，各位肯定也着急回去，去年是個豐年，今年卻是有點少雨，不知侯府的這十幾處田產今年的收成能有幾何？不知哪位莊頭大體與我說一說。”
幾個莊頭間一個看似最年長的一位作爲代表上前一步躬身彙報道：“回夫人，雖然良田也有，但是地處貧瘠，雖去年是豐年，但是因爲前幾年的災年讓本來的沃土地都變得貧瘠了，是以去年豐年也沒有多少收成，共十三處田產，共收成了四百石糧食。”
說完擡頭看了看蘇錦繡，見新夫人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心裡便更加有底，心想原來這新夫人說什麼懂田產不過是裝的罷了，心裡冷笑一聲接着說道。
“今年夫人也知道，大旱災年，別說收成了，就那點東西卻連莊上的佃戶都養不活啊。我們幾個今天來，也是想跟夫人說一聲，看能不能撥點糧食幫着對付過這一年？”
蘇錦繡裝作煩惱的樣子，託着下巴憂心道：“喲，感情這侯府的這十幾處田產，豐年的時候也就這麼點收成，還不夠營生的呢。不過這災年撥糧倒也應該，只是這撥多少糧食，我卻是心裡沒準，不曉得莊頭可有把莊田的人口造成冊拿來？”
衆人一聽這新夫人原來這麼好糊弄，心裡嗤笑的同時，卻還忙不迭的答應：“有的有的。”說完，就把冊子一個個遞上來，蘇錦繡一本本翻過去，大致加了加說道：“我看了一下，這十三處田產，共有六百多戶，三千多
口人。卻不曉得共有多少田地？”
那回話的莊頭本來要說話，但是卻被上頭三太太的一個眼神壓制回去，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差點着了這位新夫人的道兒。
即便新夫人不懂田產，但是這四百石粟米也就是十來公頃的產值，可是侯府的十三處田產共有兩千四百多公頃，這落差也太大了吧？即便自己一口咬定侯府的田產總額就是十幾公頃，可是哪有三千多口人種十幾公頃地的？
莊頭只感覺背上一股子冷汗一陣陣的往出泌，只感覺脊背一陣陣的發涼。卻是對於蘇錦繡的問題，一個字都答不出來。
蘇錦繡依舊笑的溫和，問道：“怎麼了？莫不是莊頭連自己的莊園裡有多少田地都不曉得？”
那莊頭依舊低着頭，不敢發一言囈語，蘇錦繡見狀突然冷哼一聲道：“既然莊頭不知道，那便由我來告訴你。”
“侯府十三處田產，共兩千四百多公頃良田。去年豐年，按照農市上的計算，每畝良田產量兩石，也就是說兩千四百多公頃良田去掉零頭也能產出七萬石糧食。可去年十三處田產只交了四百石糧食，這像話嗎？”
地下的人聽得蘇錦繡這般計算，一陣陣的打哆嗦，原來這位新夫人並不只是說說而已，早就調查好了，包括糧食的畝產值，還有公頃和畝的換算，連算盤子都不用打，直接就心算出來了，還真是不簡單。
不過現在也不是他們感嘆崇拜的時候，因爲緊接着新夫人還有話說：“還有說今年大旱災年的，你們真當我是傻的嗎？雖然今年雨水少了些，但說什麼災年卻也未免太誇大其次了吧？三嫂您說呢？”
沒想到蘇錦繡會把矛頭突然指向自己，原本和莊頭們被蘇錦繡這般才能嚇了一跳的三太太正忙着驚訝，對於蘇錦繡的突襲卻是絲毫沒有準備，迷糊間便隨口應了：“額……啊……對……對！”
只是三太太這隨口一應，卻是讓底下的幾位幫着包庇的衆莊頭們心間一涼，原本以爲這件事也算是三太太主事，他們不過是小螞蚱一樣的人物，這會子卻要擔負起大狼蛛犯下的事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