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長陽殿中,板子重擊在肉上的聲音一下兩下的沉重響起。
一名身形纖細瘦弱的女子躺在地上,任由那重重的板子落在她的下半身上。
連痛哼,都不曾發出一聲。
女子身上的白衫已被鮮血染紅,遠遠看去,似一朵巨大的罌粟在金黃大殿中央伸展開去。
“華汐兒,你覺得你現在還能跟本宮鬥麼?”
板子的聲音漸漸小了,而這時候,一道輕挑的聲音摻雜着笑意在她頭上響起。
但是,她依舊是未動彈分毫。
猛地,一桶冰水從頭澆灌下來。
“你且睜開眼看看,因爲你的頑固,你長陽殿中數百人都命喪黃泉了,姐姐,你且簽下這協議,我求皇上饒你一命,可好?”
笑挑眉目,華裳光芒四射的華莫冉蹲下身,看着已經滿臉血肉模糊的華汐兒。
華汐兒一雙手已經被斬斷,她恨恨的瞪着面前的美豔女子,她如何能想到,這個她心心念念呵護的妹妹最終竟是如此算計她的。
她如何能想到,她全力幫助的丈夫會在登基之後數年的時間之後,這樣對她!
恨與不甘,在她的心中鬱結,成了難以吞嚥的怨恨。
她的唯一一隻好眸,已經充滿血色。
長陽殿中早就死寂一片。
“華莫冉,我死都不會籤的。”
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幾個字,華汐兒吐出一口血水,裡面還摻雜着牙齒的碎片。
鳳葉揚要叫她死,大可一劍要了她的性命,要她在死前污衊南王與敵軍勾結,呵呵,沒門兒!
華莫冉聞言,身子猛的一震。
她實在是沒想到華汐兒這般強硬,如今就差一口氣了還卻不鬆口。
此刻,隨着長陽殿的大門吱呀打開,一股參雜着飛雪的冷風灌了進來。
沉沉的腳步聲靠近,耳畔還有華莫冉的低聲嗤笑。
華汐兒來不及擡眸去看,一隻腳便重重的落在了她的斷臂之上,狠狠碾壓。
側眸望去,那是一雙精緻的厚底靴子,靴面用的是明黃色的蜀錦。
上面金線繡着的兩條飛龍栩栩如生,東珠點目,燭火跳動,那兩條龍竟是要飛出來了一般的生動。
可惜被華汐兒的血污了那對明亮的東珠,龍便變得不似龍了。
華汐兒咬牙閉了閉眼睛,不屑一笑。
居高臨下的鳳葉揚沒想到被折磨得沒了人樣的華汐兒還能笑得出來,一時氣急,本是俊色萬分的臉上染了殺氣。
“賤婦,你與南王勾搭成奸,還意圖與大禹國勾結叛國,如今證據確鑿還不認罪,朕今日便要殺了你以正國法。”
倏地,利劍出鞘的聲音刺入華汐兒耳中,一抹冰冷橫亙在她脖子上。
鳳葉揚要殺她?華汐兒眼底的痛色更重。
“鳳葉揚,你已經殺了那麼多人還是得不到你要的結果,多我一個又何妨。”
華汐兒身上已經再無一塊好肉,她的眼睛被掏出了一隻被華莫冉餵了狗,她的一隻腿被鳳葉揚的獵犬生生扯掉。
他在用最殘忍的方式折磨着她,就因爲大恩成仇,他登基稱皇,她的價值已經被榨乾。
不過她不痛,因爲她從未有一刻,是愛過他的,面前的這個男人,就算是多看一眼,也叫她噁心。
如今,是終於要解脫了,是麼?
“南王一生正直不阿,你想讓我污衊他,休想。”
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吐出了這幾個字,華汐兒緊接着笑了起來。
“賤婦,你以爲朕會這樣輕易的殺了你麼?”
鳳葉揚話鋒一轉,那寒光畢露的劍立刻順着華汐兒的脖子上飛了出去,落在了不遠處的地上。
而一邊,一個穿着厚厚毛裘大衣的小孩被華莫冉牽着站在那裡,瞪着狼藉躺在地上的華汐兒,小小的眼中盡是嫌棄。
這個孩子面容消瘦,形容之間,滿是猙獰。
越兒,那是她的越兒,當初她產下他不待滿月便被鳳葉揚囚禁在長陽殿中。
六年,她的越兒竟然長變了模樣,她幾乎認不出他來了。
但是那雙幽藍的眸子像極了她。
那是雲家血統的象徵,她的越兒。
華汐兒掙扎着要將頭擡得更高,希望用唯一一隻還能看的眼睛,將
她的越兒看得更仔細一些。
“越兒,你且看清楚,這便是那個背叛你父皇跟奸臣南王勾結的女人,你說,這樣賣國通敵的女人該如何處置?”
華莫冉陰狠如風的話,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在華汐兒耳邊炸了開去。
“回稟母妃,這樣的女人應當千刀萬剮。”
鳳啓越的話,擲地有聲,一字一句裡面帶着的滿是厭惡。
他叫華莫冉母妃,不,不,她纔是他的孃親,她的越兒怎麼可以叫華莫冉母親。
華汐兒欲要張口說什麼,卻不料鳳葉揚直接將一抹冰冷直接刺入她嘴裡。
生生的,舌頭被割了下來,身體的痛與心中的痛雙重的折磨着華汐兒。
她的越兒竟然認了華莫冉做母親。
“越兒,過父皇這裡來。”
鳳葉揚沉沉出聲,對着那小小的人兒冷冷的招了招手。
華莫冉牽着他走向了華汐兒,跟華汐兒對視的眼中盡是挑釁。
華汐兒,你的丈夫如今傾心於我,你的孩子如今叫着我母親。
你是華家高高在上的嫡女如今卻落得這樣生不如死的下場,你還想跟我鬥,配麼?
“父皇給你個機會,若是你手刃這個女人,今年狩獵父皇便帶你出席。”
鳳葉揚將手中的長劍遞到了鳳啓越面前,聲音冷清。
華汐兒心中驟沉。
睜大的眼睛看着面無表情接過長劍向自己走來的鳳啓越,一點一點的,她的心停止了跳動。
世界在他手中的劍刺過來的時候變轟然倒塌了。
她這一生,便是因爲一個錯誤,愛上了人面獸心的鳳葉揚,愛得癡狂,爲他傾盡了自己所有。
與雲家斷絕關係,害的自己手下的千殺門在長陽殿中毫無反抗的被滅了門,害的那個癡癡守護自己的男人被安上了叛賊的罪名。
恍恍惚惚,渾渾噩噩,她放佛看到了一團火,將自己這一生全數燒盡。
火燃得很旺,她的仇恨便像這生長開去的火苗,一點一點的蔓延生長。
與此同時,大越國京城不知名的一條小衚衕裡。
一場漫天的大火就這樣熊熊燃燒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