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闞志義出事消息時,徽瑜因爲腿抽筋纔剛剛驚醒,姬亓玉正在給她捏腿,外面雪瑩就開口叫人了。不是重要的事情,雪瑩絕對不會半夜叫人,徽瑜幾乎是立刻就讓她進來回話,才知道蔣青讓苗榮廣傳話進來,闞志義出事了!
“你去看看吧,我這裡有丫頭們沒大事。”徽瑜披上衣裳就讓人開始點燈。
姬亓玉也知道事態緊急,但是還是扶着徽瑜坐下,“你別動,我自己來。”轉頭就讓丫頭過來給徽瑜繼續捏腿,他自己動手穿衣,“我先去看看,若是不回來讓人給你遞話進來,外面冷,你別起來,乖乖的繼續睡。”
徽瑜怕他擔心自己,就道:“你放心吧,趕緊去看看,有事情我會找你的。”
姬亓玉彎腰在徽瑜面頰上輕輕一吻,“好好休息,相信我,不會有大事的。當時闞志義離開的時候,我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徽瑜明知道他是安自己的心,但是心裡也的確是鬆了口氣,只要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想來闞志義自保應該問題不大。
姬亓玉離開之後,徽瑜一時間也沒睡意,雪瑩給她捏腿,雪琪倒了熱棗茶進來給徽瑜潤口,兩個丫頭大氣也不敢出,這個時候更不能給主子添堵,在一旁靜靜地伺候。
過了好一會兒,徽瑜才輕輕地鬆口氣,對着雪瑩說道:“行了,別捏了,你也歇歇。”又看着杵在一旁的雪琪笑了笑,“你們兩個都去歇了吧,有事情我叫你們。”夜黑天冷,這兩人匆忙爬起來,這會兒都強打着精神,看着也挺可憐的。
“奴婢留下來,讓雪琪去休息,我倆輪班。”雪瑩立刻說道,“小丫頭們毛手毛腳的伺候不好,還是奴婢最貼心,您不用開口,奴婢都知道您想要什麼。”
徽瑜看着她倆笑,知道她們擔心自己,就只好說道:“你們看着辦吧。”
雪琪去休息,雪瑩留下來,徽瑜半靠着軟枕倚在*上發呆,好一會才說道:“給我換杯茶吧。”
雪瑩立刻換了一杯來,低聲說道:“奴婢給您按按頭皮,能輕快些。”
徽瑜倒是答應了,雪瑩就把棗茶擱在旁邊的小矮几上,給徽瑜輕輕按着頭皮,徽瑜閉着眼睛,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姬亓玉正坐在旁邊,聽到她的動靜幾乎是立刻轉過頭來,“醒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徽瑜揉揉眼睛,似是沒想到姬亓玉居然會在,她還以爲他一定會忙的不見蹤影。
“回來好一會兒了,早朝都完了。”姬亓玉揶揄道。
徽瑜眨眨眼,自己睡了這麼晚,不好意思的坐起身來,“只覺得一晃眼就睡着了,沒想到都這麼晚了。”說着就起身。
“冬日裡又沒有別的事情,多睡會兒也好。”
徽瑜起身梳洗更衣,姬亓玉就到了外間大榻上等她,等到徽瑜忙完坐下,又讓人把早飯端到炕桌上來,這纔對着徽瑜說道:“先用飯,有話等會說。”
知道她要問闞志義的事情,但是還是吃飯要緊的情況來看,徽瑜覺得可能真的問題不大,的確是餓了,就點頭應了。隔着窗子就聽到了外面昭姐兒喚猴子的聲音,徽瑜忍不住笑了,就聽到姬亓玉問下邊的人誰帶這昭姐兒在玩,身上的衣裳穿得厚不厚等等之類的小問題。徽瑜有時候都覺得姬亓玉是不是太小心了。
用過早飯,昭姐兒就帶着小猴子跑進來了,滿身的涼氣就往這裡衝,姬亓玉一把將女兒抱起來,帶着她去一邊換了乾淨衣裳,靠着熏籠把小手小腳都薰暖和了,這才允許女兒跑到徽瑜身邊。至於那可憐的小猴子,在看到姬亓玉的時候,已經十分自覺地去一旁任由小丫頭給它擦身上的雪花了,它可不想再被丟出去。
上一回小猴子跟着昭姐兒往裡衝,一身的涼氣進來,姬亓玉捨不得訓女兒,就把小猴子給扔出去了。從那回後,小猴子就學乖了,在姬亓玉面前一點都不敢放肆。徽瑜一直覺得姬亓玉跟皇帝關係不融洽,所以看着小猴子也不太順眼。
“娘,堆雪人兒。”昭姐兒歡快的指着窗戶外面說道。
徽瑜就輕輕將窗子推開一條縫兒,果然就看到院子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堆了一個雪人兒,只是這個雪人兒還是個古代仕女版的,徽瑜看着怎麼就覺得這麼違和呢?
“我們昭姐兒堆的?”知道不是她,徽瑜故意逗她。
昭姐兒果然搖搖頭,“我跟爹爹堆得,是娘。”頓了頓又看着小墨猴,“還有小小。”
徽瑜一愣,擡頭看向姬亓玉,很難想象姬亓玉居然會堆雪人這樣的事情,而且還堆了一個她?一時間心裡當真是柔情百轉,軟的不像樣子,就對着女兒說道:“可真漂亮,我們昭姐兒跟爹爹堆得好。”又伸手拍拍小小的腦袋錶示獎賞,小小是昭姐兒給小墨猴起的名字,雖然不是什麼大氣恢弘的名字,但是勝在順口好記啊。
小小就在徽瑜的手心裡蹭了幾下,然後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吃食,徽瑜就特別喜歡看小小等着吃食的眼神,簡直能萌死人。
昭姐兒跟徽瑜母女倆拿着吃的喂小小,歡快的笑聲在屋子裡盪漾,對面的姬亓玉雖然很嫌棄小小跑到榻上來,但是媳婦跟女兒都很喜歡這猴子,他就只能忍了又忍,打從這猴子住進了王府,徽瑜住的這外間榻上鋪的靠的墊子軟枕,每天的都要換一遍。徽瑜覺得姬亓玉的潔癖症真的挺折騰人的,小小每天都要洗澡,洗的乾乾淨淨香噴噴的其實一點都不髒了。每次上榻前都要有專門伺候的丫頭給它把手腳擦一遍,也不知道姬亓玉到底在嫌棄什麼。
就爲了這麼個小猴子,徽瑜屋子裡就多了兩個專門給小小洗澡的小丫頭,兩個專管榻上更換一應物事的丫頭,就連小猴子住的小窩都有專門的丫頭管着。改變不了姬亓玉對潔癖的高度,徽瑜只能增加自己周邊事物潔癖程度了,潔癖症也傷不起。
反正有姬亓玉這麼個潔癖重症人在,靖王府上上下下就連大門口那兩扇大門每天都要擦得鋥亮,馬房裡養馬的馬圈都要帶着香氣,不管何時何地靖王府牽出去的每一匹拉車的馬都要保持乾淨整潔的姿態!
逗玩猴子,徽瑜的心情比方纔更加放鬆了,知道女兒坐不住,就讓人帶着她去園子裡玩。等到打發女兒走了,這纔看着姬亓玉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啊,闞志義年前還能回得來嗎?”徽瑜倒是沒覺得闞志義會丟掉性命這樣嚴重,畢竟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對面的姬亓玉早就坐不住了,畢竟他的身上帶着賬冊呢,這可真是要命的東西。
成親這麼久,兩人之間的默契讓姬亓玉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就比如現在徽瑜開口不是問闞志義的安全,而是問他年前能不能回來。想到這裡嘴角就不由得帶了幾分笑意,明亮的眸子裡閃着幽光,“能,不過可能要拖延幾日,繞個路。”
徽瑜託着下巴看着姬亓玉,那兩彎烏溜溜的眼睛就有了微笑的弧度,“看來闞志義不負你重託,雖然遇到了危險還是躲開了。”
“嗯,這次也挺兇險,蔣青帶來的消息是他從原定路線消失,既然沒有出現在原定路線肯定是出事了。後半夜又接到消息闞志義已經轉路,危險還是有,不過想來他能應付。”
姬亓玉的聲音雖然聽着淡淡的,但是徽瑜從他略顯緊繃的聲線中,還是聽出了幾分惱火。現在京都到底是個什麼形勢,不要說徽瑜自己,就是姬亓玉只怕也不能拍着胸口說看的一清二楚。正因爲皇帝態度不明,所以連帶着朝堂上也分化成數派人馬,姬亓玉一直秉着做人低調,做事高調,連帶着他們家大郡主也深得其父精髓,潛移默化之下,小娃兒無知的舉動也爲這複雜的局勢平添幾分迷霧。
“當初你選定闞志義,只怕不僅僅是因爲他對海運的事情瞭然於胸,連這份面對危險的應變能力也預料在內的。”徽瑜知道姬亓玉做事素來是極其周全,不過現在想想更覺他行事的深不可測。
姬亓玉只是一笑並未答話,不過看他神情,也知道徽瑜猜對了。
“闞志義回不來,賬冊回不來,只怕我哥那邊壓力就更大了。”徽瑜長嘆一聲,董允驥回京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眼睛看着,現在他拿不出有力的證據,肯定是壓力倍增。不過這樣也好,只有從不斷的磨練中,才能堅其心志。將來董允驥是她跟孩子們的強大的靠山,是董家二房興盛的希望,所以只有他變得更強大,董家二房就不再是依附長房而生存的存在。
姬亓玉知道徽瑜擔心,就道:“沒關係,這點事情都扛不住,當初也就不會去江蘇了,對你哥要有信心。”
徽瑜是有信心,她的信心其實更多的建立在此時此刻姬亓玉還能如此淡定的神色上。
他不慌,她就穩得住。
闞志義失蹤的事情,姬亓玉在徽瑜面前表現得很淡定,其實是不想讓她擔心。可是真實的境遇要糟糕的很多,此時瞧着徽瑜已經全然信了他的話,姬亓玉這才緩緩的站起身來,笑着說道:“我去前院看看,大家都還在等着我商議事情,你多休息,午間我不會來用飯了,讓昭姐兒跟小小陪你。”
越近年關,姬亓玉管轄的內廷府那邊簡直就能忙得跟陀螺一樣,所以徽瑜絲毫沒有懷疑,就揮揮手道:“你趕緊去忙吧,不用總把我當成紙人般的護着。”說着自己也笑了起來,好像姬亓玉總擔心她抗壓能力不夠堅強。
起身汲上鞋,姬亓玉披上玄色出鋒大氅,低頭在徽瑜額頭上輕吻一下,“晚上回來陪你。”
不知何時,好似姬亓玉總願意彎下腰來吻她的額頭,徽瑜微笑着送他離開。婚前太多的驚心動魄,如今婚後兩人相守的平淡如水反而更能讓她覺得安心。也許外面的世界正在風雨飄搖,強風驟雨,可是在他的庇護下,他們這個家還一如既往的溫馨安逸幸福快樂。
書房。
此時書房裡圍坐的人瞧着靖王大步走進來,幾乎是立刻都起身,姬亓玉揮揮手,“諸位都坐,無須多禮。”
蔣青、章敞、郭令華、高勇毅、左溫書、韋力言、董允誠、董允驥、丁泰平等一衆人齊齊坐下,若是徽瑜看到這一幕,只怕倒要驚呆了下巴。這些人基本上都是最近在京都靖王的直系人馬,左溫書本應該在山東,但是接到信後是連夜悄悄趕來,因爲闞志義出事的地界就在山東。
“這件事情都是屬下部署不當,纔會被敵人有隙可鑽,現在還不知道闞志義是死是活,請王爺責罰。”姬亓玉對左溫書有知遇救命之恩,所以對待靖王格外的尊崇,此時是真心在請罪。
“文成莫要自責,你縱然有些責任在身,但是事後也已經極力補救。敵人早就在暗中部署好一切,打了個措手不及,這件事情意外更多一些。”姬亓玉溫和的對着左溫書講道,然後又看着大家,“闞志義一日不回京,咱們就不能動,現在局勢緊迫,寧王一系步步緊逼,所一定要想個周全之法先拖上一拖。本王相信,闞志義只要還有一口氣,就算是爬也會回京給本王一個交代的。”
衆人都沒想到靖王居然會對一個商人有這樣的信任之心,但是這樣的信任反而更讓他們覺得心安。
董允誠比在座的衆人都要了解闞志義這個人,畢竟他是徽瑜鋪子的管事,他當初也是費過心思調查過,此時就點頭講道:“王爺所言不差,闞志義雖爲一介商人,卻實屬算得上是大智大勇至誠之輩。只是現在闞志義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左大人雖然已經發動人手在山東界內尋找,可是左大人畢竟只是管着山東鹽道,山東知府竇康文卻是寧王一系,有他在,闞志義就算是在山東也必然不敢輕易露面。”
“董大人所言不差,屬下也覺得那竇康文肯定會盯着左大人的一舉一動,這樣一來闞志義反而更加的危險。所以闞志義不露面跟左大人聯繫反而是明哲保身之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章敞出言附和。
“爲今之計,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左大人回山東,故意做出一些事情讓竇康文不停地去轉圈,轉移他的視線,可能會給闞志義製造更多的機會回京。”董允驥此時開口,看着左溫書問道:“不知道左大人可否覺得這事兒爲難?”
左溫書行事素來謹慎,很認真的想了想纔講道:“若我行事前後矛盾,那竇康文老殲巨猾可能會看出破綻。不過董大人此議如是能好好籌謀,想來也能行得通。”
說到底還是要打一場心理戰,董允驥倒不覺得左溫書駁了他的話爲不敬,畢竟現在靖王的直系人馬中,董允驥年紀不大但是官職不低,資歷雖不夠但是職位夠高,若是換做那心高氣傲的年輕人此時怕是已經翻臉了。然則,董允驥反而點頭認爲左溫書這話有道理,“左大人言之有理,要想讓竇康文入彀,是要想個周全之計。”
衆人議論紛紛,紛紛出言,姬亓玉一直在靜心聆聽,最後才說道:“文成要立刻回山東,然後用鹽務上的瑣事絆住竇康文,這樣一來素來多疑的竇康文反而會認爲咱們無計可施,只能拖一日算一日。蔣青立刻帶一隊人馬暗中順着山東跟河南邊界一路尋找過去,高勇毅帶人從河北跟山東的邊界找過去,山東既然非安全之地,闞志義定會從河南或者河北繞道回京,只要他活着。”
邊關的馬場賣掉之後,高勇毅就跟着靖王回了靖王府,此時也算是第一次領了正經差事,心裡還是很激動的,跟蔣青兩人立刻起身領命。
“文選司那邊,恆臣可有什麼發現?”
章敞立刻就說道:“任期將滿的官員名單早已經出來,寧王一系名單我也已經拿到手,敬聽王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