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駕先進城,徽瑜等一衆王妃的車駕都要靠後,因爲隨着御駕進京的人太多,徽瑜的車駕走進城門的時候,天色都已經發黑了,整個人在馬車裡虛耗了一整天,只覺得渾身都散了架一樣。
姬亓玉是跟着御駕直接進宮了,徽瑜等人各回各的王府,王府門前亮如白晝,衛楊兩位側妃跟尤嬤嬤帶人早已經在等候,看到徽瑜的車到了,齊刷刷的行禮問安。
徽瑜下了車,笑着讓大家都起來,邊往裡走邊對着衛楊兩人說道:“家裡一向可還好?”
“回王妃姐姐的話,府裡有尤嬤嬤幫着,一切都還妥當。”楊側妃走在徽瑜的左手邊笑着回道。
徽瑜又問了幾句,就說道:“今日天晚了,我就不留你們,改日咱們姐妹再說話。”
“王妃姐姐一路風塵,婢妾等人就不打擾了。”楊側妃跟衛側妃行禮之後,就退下了。
徽瑜大步進了正院,廚房那鞭子早已經備好了熱水,尤嬤嬤招呼着人擡水進了淨房。雪琪雪瑩服侍着徽瑜寬衣,泡過澡換了衣裳,把頭髮散開讓丫頭用巾帕擦乾,這時鐘媽媽剛剛好把昭姐兒抱過來了。
徽瑜心裡對女兒是十分的想念,也顧不得疲勞,就伸手把女兒抱進懷裡,在她的臉頰上親了又親,眼眶都紅了。來回數月不見,這孩子就像是迎風就長一樣,變化很大。
昭姐兒看着徽瑜打量,好一會兒纔想起來這個人是誰,就一頭扎進徽瑜的懷裡賴着不起來了。
“知道您今日回來,夫人就讓老奴帶着大郡主回來了。夫人說了,你先休息幾日,過幾天再來敘話。”鍾媽媽笑着說道。
到底是親孃貼心,想的就是周到,徽瑜點點頭,就逗着女兒玩。昭姐兒在徽瑜懷裡賴了一會兒就順着她的腿溜了下去,然後在屋子裡邁着小步走。
徽瑜吃了一驚,這……是會走了?
“昭姐兒會走了?”
“是,已經會走了,自從會走後都不樂意讓人抱着。每天夫人都親自陪着大郡主在院子裡散步,走的可穩當了。”鍾媽媽笑米米的講道。
徽瑜心裡卻很不是滋味,女兒學會走路了,她卻不在身邊,總覺得很是失落。頭髮擦乾後,雪瑩就綰了一個簡單的纂兒,徽瑜就起身跟在女兒身後陪着他走路。以前都是董二夫人陪着她,現在換了人,昭姐兒走一步回頭看一眼,走一步回頭看一眼,確定她娘一直跟着,就歡快的笑了起來。
昭姐兒這孩子想來是心大的很,她娘回來了,除了紮在她懷裡賴了一會兒,然後又恢復了平日的樣子,一點也沒有久別重逢的興奮跟感傷,只有徽瑜一個看着女兒又哭又笑的,倒是惹得昭姐兒捂着小嘴笑個不停。
這個小沒良心的,居然還嘲笑她娘!
就是捨不得打她的屁股。
姬亓玉回來的時候,徽瑜都陪着昭姐兒玩了兩個多時辰,困極之後就睡着了。徽瑜沒有讓奶孃把孩子抱走,姬亓玉回來之後,肯定也想看看孩子的,等她看過之後再抱走。
一直到了戌時二刻,姬亓玉才滿臉疲憊的回來,徽瑜早已經讓人備好了水,等他沐浴更衣過來,果然眼睛就先落在了睡着的昭姐兒身上的,低聲問道:“岳母讓人送回來了?”
“嗯,我娘知道咱們今日回來肯定想孩子,就讓鍾媽媽帶着昭姐兒回來了。”
姬亓玉面上淡淡一笑,伸手捏捏女兒的小臉,“岳母想的周到,改日定要親自上門道謝。”
徽瑜知道姬亓玉是感謝董二夫人這幾個月辛苦照顧昭姐兒,她就點點頭,“應該的,你看昭姐兒都胖了,而且也學會走路了,走的可穩當了。你當時沒看到,我跟在她身後,她走一步回頭看我一眼,走一步看一眼,居然還捂着嘴嘲笑我……”說起孩子徽瑜的話頭就止不住,半是埋怨半是甜蜜。
姬亓玉在一旁耐心聽着,看着女兒睡得正香,本想抱抱她,又怕驚醒她,心裡也覺得癢癢的,同時也有幾分遺憾,沒看着女兒學會走路的。
兩人說了半天的孩子,徽瑜這才讓奶孃進來把孩子抱走了,問道:“我都沒問你吃過飯沒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一時間倒是把這個給忘了。
“在宮裡用過了,就不麻煩了。”姬亓玉其實在宮裡用的並不好,今日御駕回京,御膳房那邊忙着準備皇上的膳食,自然不會誰都能照顧的妥當。徽瑜這一路上也累壞了,不忍心她折騰,反正也不餓,就索性拉着徽瑜進了臥室說話。
將屋子裡的燈吹滅,只留了*前一盞照亮,徽瑜靠着姬亓玉半躺着,問道:“你可是有話跟我說?”瞧着姬亓玉的樣子,應該是有話要講的。
“也沒什麼大事兒,我在宮裡碰到肅王跟寧王了,只覺得他們二人劍拔弩張,想來是京裡應該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姬亓玉拍拍徽瑜的背,“別管這些了,先休息吧,都累壞了。”
徽瑜也幾乎睜不開眼睛,兩人吹燈睡下不提。
回京之後,還有諸多的事情要忙,至少近門親戚那裡要知會一聲我們回來了,還要準備從邊關帶回來的禮物送過去。定國公府,北安侯府,董二夫人那裡,還有董緋菱、薛茹娘、嶽水青跟董婉那裡都要送到,徽瑜也着實又忙了兩三日才消停下來。
緊跟着嶽水青就遞過帖子來,想要見一見徽瑜。徽瑜一回京故意沒有去寧王府追問嶽水青小產的事情,畢竟貿然上門總歸不好。嶽水青也知道徽瑜回京要忙幾日打點人情,所以今日送來帖子當真是剛剛好,時機把握得不錯。
“回去跟表妹講,就說我明日會過去探望她,讓她安心的養好身子纔是要緊的。”徽瑜看着青花將帖子收下說道。
“是,奴婢一定會轉告表姑娘。”青花連忙應道。
青花跟青梅都是徽瑜當初安排在嶽水青身邊嫁過去的,此時屋子裡沒有旁人,她就直接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好端端的表姑娘怎麼就會小產?”
青花來就知道王妃肯定要問此事,就連忙回道:“回王妃的話,這件事情其實怪不得表姑娘,表姑娘知道有孕的時候就已經覺得有些不妥當了,很顯然下手的人比表姑娘知道的更早她有孕在身。”
聽到這裡徽瑜還真是格外的驚訝,皺眉說道:“你的意思是,表姑娘再不知道自己有孕的情況下,別人比她自己更早知道?”
“是,的確是這樣。因爲後來查出來,表姑娘那段時間食用的飯菜裡都添加了涼性的東西,時日一長這才導致小產。”
這個結果真是出乎徽瑜的意料之外,畢竟在徽瑜看來嶽水青是個聰明的女子,所以她一時間也沒想到,寧王府可是有兩個生過孩子的,嶽水青再聰明也是個未生育過的姑娘,就算是有了身孕只怕自己也不曉得。但是有孕必然跟無孕是不一樣的,她輕微的反應落在別人眼睛裡只怕是就能明白幾分了。
一個人再聰明,那也是有短板的。
“那查清楚是誰下的手了嗎?”這個還是比較重要的,若是有真憑實據,定能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廚房裡管事的媽媽事發後就自己吊死了,王爺的人去的遲了,沒能救下來。”青花的聲音就低了下來。
別人有心算計你,自然不會留下把柄,這一點徽瑜也明白,但是那廚娘死的這樣的快速,顯然是之前早就有了這個打算。
“那廚娘是誰的人?”府裡庶務也是分派系的,細查下去也能順藤摸瓜。
“那廚娘是王府裡才新買進去還不足兩個月,因爲她做得一手江南菜,還是王爺親自把人帶回去的。”青花的聲音更低了。
徽瑜:……
這事兒真是簡直寸極了。
害了嶽水青小產的廚娘,是姬夫晏親自買回去的,而且是會做江南菜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姬夫晏特意哄嶽水青高興地,結果正是他帶回去的人下的手,這個結果可真是有趣。
“那這事兒沒法往下查了。”徽瑜嘆口氣說道。
“是。”
怎麼查?廚娘死了,所有的線索都斷掉了,徽瑜現在已經能確定,這個廚娘只怕是進寧王府之前就已經被人買通了。亦或者可以這樣想,這個人是提前安排好故意讓寧王看到,以一手江南菜引起注意,特意帶回府哄嶽水青開心的。
本想哄佳人一笑,不曾想卻是刮骨鋼刀。
“表姑娘後來是怎麼做的?”徽瑜更關係嶽水青接下來的動作,這件事情明顯是姬夫晏被人利用了,要是嶽水青死咬着不放,隨後只能惹得姬夫晏臉面盡使,從而惱怒於她。
“表姑娘在那廚娘吊死之後,立刻就說是她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
徽瑜默,嶽水青果然是極其聰明的人。知道這事兒查來查去查到了姬夫晏的頭上,所以立刻挺身而出替姬夫晏把這件事情攬了過來,這樣一來姬夫晏只怕是更加愧疚,對嶽水青也會更好一些。
“表姑娘做得很好,你先回去吧,讓她安心。”嶽水青能做的都做得很好,幾乎算是完美,那麼剩下的就是徽瑜該出手了。
王府裡一個姨娘小產,這算不上多大的事兒,京都這麼大,每天都不知道發生多少事情,也沒誰會盯着別人家後院的一個姨娘不放。可是這個姨娘卻是靖王的表妹,這事兒就不一樣了。自從靖王夫妻回了京都,多少人家都想看着他們夫妻怎麼處置這件事情。
姬亓玉回來之後,徽瑜就跟他商議,“明日去靖王府還是我自己去,這樣一來王爺不出面還能有個緩衝的餘地。”
姬亓玉點點頭,“畢竟是內宅的事情,我出面的確不妥當,不過你放心,我還是會跟寧王見面的。”
姬亓玉直接找寧王,徽瑜去見夏冰玉,這纔是最妥帖的辦法,“也先不着急,我先走一趟寧王府,看看寧王妃怎麼說。”要是夏冰玉那邊態度不好,姬亓玉再出面找寧王比較順理成章,若是她那邊誠意十足,姬亓玉要是再找寧王反而顯得得理不饒人,也不好。
兩人商議完,姬亓玉就起身說道:“我去看看昭姐兒,你要不要去?”
徽瑜上午陪着昭姐兒玩了好久,有處置了家裡積攢下來的一些人情往來,還見了青花,此時只覺得疲憊至極,就道:“我小憩一會兒,你去吧。可能夏日的緣故,總覺得精神短了很多。”
姬亓玉卻是想到徽瑜之前受傷,身體還並未將養過來,又趕了一個月的路,看來身體是有些虧損,“明日讓程七舟過來吧。”
“還是等我從寧王府回來之後再說。”徽瑜搖搖頭,明日要去寧王府,時間尚來不及。
姬亓玉又皺眉了,最討厭寧王家的爛事兒,看着徽瑜睡下了,這纔去看昭姐兒。
昭姐兒都一歲四個月了,可是還不會說話,一般說話早的孩子滿了週歲就有開口的。可是昭姐兒卻是一丁點學說話的意思都沒有,姬亓玉就抱着孩子極有耐心的教她說話,昭姐兒直對着他爹傻笑,長牙的緣故,還有哈喇子作伴。姬亓玉拿着漿洗的乾淨柔軟的巾帕給女兒擦着嘴角,一邊說道:“不願意說就不說了,反正等你大一些自然而然就會說了。”
尤嬤嬤:……
對靖王這樣的教孩子放任自流的態度,表示十分無語。
第二日一大早,姬亓玉早起上朝,徽瑜還在睡,看着她精神十分短缺的樣子,打定主意下午就讓程七舟過來扶脈,不能總聽徽瑜的,一直拖拖拖。
等到徽瑜起*,姬亓玉早走了,洗漱更衣用過早飯,這才坐上馬車去了寧王府。這次跟着徽瑜一起出門的除了雪瑩之外還有尤嬤嬤,雪琪留在家裡幫着鍾媽媽看着昭姐兒,自從會走路後,這孩子就跟沒了繮繩的馬兒一樣,四處溜達。
馬車在寧王府門前停下,夏冰玉身邊的趙嬤嬤早已經在候着,看着馬車停下就快步迎了上來,等徽瑜下了馬車,屈膝行禮,“老奴給王妃請安。”
徽瑜見過這趙嬤嬤不是一回了,就笑着說道:“趙嬤嬤有禮,起來吧。”
“謝王妃。”趙嬤嬤起身,又笑着說道:“王妃請。”
徽瑜擡腳往裡走,尤嬤嬤跟在徽瑜身後,雪瑩在一旁扶着徽瑜,趙嬤嬤就走在另一旁,陪着笑說話,後面跟着五六個隨行的丫頭婆子,一行人往府裡走。過了垂花門,又往裡走了一小段,就看到寧王妃親自迎了出來。
徽瑜也沒想到夏冰玉居然會親自迎出來,看來這次只怕是不容易對付。一上來又是讓趙嬤嬤去大門外早早的候着,現在又親自迎出來,夏冰玉姿態放得很低,這樣一來徽瑜反而不好發揮。心裡這樣想,徽瑜卻是快走了兩步迎了上去,“這大熱天的二嫂怎麼還親自出來了。”
夏冰玉身穿紫色湘裙,月白色的長袖褙子,都是暗系花紋,十分的素淨。梳了一個簡單的偏髻,只簪了一根碧綠的玉簪,整個人清減了不少。
聽着徽瑜的話,她就笑了笑,“數月未見,怎麼瞧着四弟妹比我還憔悴些,我是剛生了一場病纔剛剛好了沒多久,四弟妹這是怎麼了?”
兩人便說邊往裡走,一副親密的樣子。
“別提了,在塞*上一個不講理的公主。”徽瑜擺擺手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反正塞外的事情京裡的人大概都知道了,沒什麼好隱瞞的。她這樣說出來,夏冰玉反而不好意思追問,反正她是不願意講那些糟心事兒的。
果然夏冰玉就沒有追問,跟徽瑜進了花廳分賓主坐下,丫頭上了茶點,夏冰玉就揮揮手讓大家都退下了,這纔看着徽瑜說道:“我本來是想親自上門賠罪的,倒是讓四弟妹先走一遭了,我這裡先道個不是了。”
上來就賠禮,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徽瑜還真是大出意料之外,夏冰玉這姿態放的可真夠低的。尤其是兩人一直面和心不合,早已經是心知肚明,她還這樣做,徽瑜心裡就明白幾分了,夏冰玉是早有準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