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靖王府裡也已經開始貼桃符,掃屋子,廚房也架上了大鍋添了油,磨刀霍霍熱火朝天的忙碌起來。因爲徽瑜已經讓楊側妃把過年的第一波賞錢提前發了下去,滿府的下人們臉上都帶着喜慶的笑容,針線房裡新年的衣裳也都已經完工,按照外院內院不同的等級全部分發下去了,新衣上身更加的喜氣洋洋。
與這滿腹的喜慶熱鬧不同的是,正院裡正屋內,徽瑜正目瞠口呆的看着姬亓玉。
“是,你沒聽錯。”姬亓玉給徽瑜斟了杯茶,今日早朝皇上忽然下了旨,不要說他,滿朝的官員都被驚呆了。
就算是董允驥是姬亓玉的妻兄,他也認爲皇上這樣做實在是不妥當。一來董允驥資歷太淺,之前一直在邊關混武官的路子,沒能正經八百的在文官的路線上累計一番經驗。二來,此番董允驥把漕運跟江浙一帶的官員得罪的七七八八,現在又把他原路踢了回去,雖然是風風光光的回去了,但是這個位置能不坐得穩卻還要兩說。
皇上想要整頓江南官場,前幾年就有這個心思,只是江南官場之重,便是姬亓玉要下手都要衡量幾分,尤其是還有兩位藩王在,更是棘手。誰能想到皇上卻忽然給董允驥帶了這麼大的一頂帽子,風風光光的把他往江蘇一放,這就是要擼起袖子瞧熱鬧了。
徽瑜腦子一轉就怒了,姬亓玉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得到,就算是一時想不周全,但是姬亓玉一提點也就明白了。
“皇上真是打得好算盤。”徽瑜使勁吸了口氣把自己滿腔的怒火給壓了下去,但是那是皇帝,誰敢抗旨?徽瑜不敢,她的脖子可沒有刀硬。
現在細細想想這一條線,先是他們夫妻帶着昭姐兒去見了了聞大師,得了了聞大師的一串手串,然後就被皇上宣進宮中,再然後董允驥的任命就下來了。不要說別人,就算是她們沒有細想之下,都會認爲是不是皇上太喜歡昭姐兒,又不願意對着自己不喜歡的兒子加恩,就轉手把這份賞賜給了才立功回來的昭姐兒的舅舅董允驥。
在這個過程中,姬亓玉依舊扮演着皇上不喜歡的兒子的角色,可是卻把定國公府一家子的水給攪混了,偏偏還要頂着沾了昭姐兒恩惠的名頭,憋屈死了。
因爲他們夫妻去國安寺的事情是臨時決定,在這之前沒有任何人知曉。了聞大師贈送手串的事情更是意外收穫,但是就是這麼兩個偶然,卻能讓皇帝在最短的時間內想到了這麼一個辦法在江南官場插了一把利刃,偏偏不着痕跡,幾乎是瞞過了所有的人,人人都以爲董允驥能的了江蘇按察使這個官職是因爲昭姐兒的緣故,更是因爲靖王不得皇帝喜愛,所以這個恩惠就落到了昭姐兒舅舅的頭上。
不僅沒能撈到一點實惠,居然還要搭上定國公府跟北安侯府的好多人脈,替皇帝任勞任怨的清理江南官場。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皇帝……精明的讓徽瑜拍案的力氣都沒有了。
姬亓玉也冷笑一聲,“皇上素來這樣,我還當……”還當他真的喜歡昭姐兒呢,到頭來也不過是藉着孩子行事方便做出的惑人耳目的舉動。
“那我哥年後就要去江蘇上任?”因爲臨近過年,皇帝特意開恩,許了董允驥過完年再去上任,真是‘皇恩浩蕩’。
“嗯,改不了了。”這麼一把好刀,皇帝怎麼捨得改變主意。有定國公府跟北安侯府在後面立着,董允驥在南方官場縱然行事艱難,但是隻要有人指點總能有收穫的。於皇上而言,不管派誰去江浙一帶都是啃不動的骨頭,牙口不好的官員不知道折在那裡幾個。董允驥年紀雖輕卻有一股子幹勁,尤其是這次漕運的事情做的不錯,初生牛犢不怕虎,又有人在後面壓陣,一舉數得的事情,自然是萬分如意了。
徽瑜黑着臉,良久才說道:“既然吃了這麼大一虧,結果不能改變的情況下,那麼總要撈回點本錢回來。”既然皇帝這麼不仁,那就別怪她不義。皇帝能利用董允驥身後的定國公府跟北安侯府,那麼她爲什麼不能借着皇帝的名頭把定國公府分家的事情給定下來?本來董家二房想要從定國公府分出來一定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但是現在如果策劃得當,徽瑜覺得皇帝這面大旗還是能用用唬人的。
徽瑜一講,姬亓玉就明白了,看着她的眼神就帶了幾分笑意,他差點忘了徽瑜從來都不是捱打不還手的人。
看着姬亓玉明白了,她就說道:“那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年前能辦下來嗎?”皇帝封筆輟朝就在這幾日了,時間有點趕。
“盡力一試吧,不過應該問題不大。皇上既然想要用你哥這把好刀,這點小事情應該還是願意擡擡手給點甜頭的。”姬亓玉淡淡的說道,用一個雞蛋換一座金山,皇帝傻了纔不願意呢。既然有這個機會能給董允驥施恩,開心還來不及呢。
果然姬亓玉說的沒錯,又過兩日,皇帝賜了董允驥一座宅子的事情又傳來開來。先升官,再賜宅,這樣的殊榮可真是羨煞他人,至少今年來還沒有誰有這麼大的臉呢。
可是事情又來了,皇帝賜了宅子,但是董允驥卻不肯住進去,說是父母在應盡孝,哪能自己去御賜的宅子上逍遙自在去,請皇上收回成命。宅子賞都賞了,哪裡能收回來呢?可是董允驥的理由也十分的高大上,萬事孝爲先,的確沒有放着爹孃不孝順自己個逍遙的道理。
既然皇帝要給董允驥施恩,賞賜的宅子不能收回來,於是,皇上招了定國公進宮了。
定國公從宮裡出來後,沒多久定國公府要分家的事情就傳了出來。請了族中耆老,開了祠堂,點齊家財,如同三堂會審的架勢,正正經經的分起家來。
因爲定國公府分家一事對外是打着要董允驥不能抗旨不尊的名號,所以主動爲其分憂,特意提前分家讓董家二老爺跟二夫人能跟着兒子搬到御賜的宅子上讓董允驥盡孝。定國公府分家因爲是友好和平的進行,所以並沒有出現任何的醜聞,順順當當的不過兩日功夫就把家給分了。
有皇帝這座大山壓着,就算是定國公跟太夫人十萬個不樂意,但是也不敢抗旨不尊,還要開開心心的大大方方的公公正正的分了家。
因爲是和平分家,所以分家的時候徽瑜等一衆出嫁了的女兒並未回去。倒是家裡的男孩子全部都列席,畢竟這是一件事關家族大事。
董允誠看着端坐在自己對面的董允驥,只見他耷拉着腦袋沒什麼精神的樣子,就安慰道:“二弟不用內疚,這件事情與你無關。”
董允驥擡起頭看着董允誠,眼眶紅的就如同那火燒雲似的,語帶幾分哽咽,“我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只是不想自己個搬出去,想要在爹孃祖母跟前盡孝,沒想着要分家……”
太夫人垂目,她心裡卻是明明白白,二房早就想要分家單過了,這次的事情不過是順勢而爲而已。這麼多年她就是希望董家能昌盛繁榮,原以爲二房這輩子都要依附着大房過日子,必然不會興風起浪損害了董家的利益。可是先是董徽瑜嫁了靖王,如今又有了董允驥年紀輕輕就成爲三品按察使,而且靖王妃所生的大郡主十分得皇上喜愛,二房氣候已成,如果她繼續這麼僵持着,只怕這個家就真的散了。
不如好聚好散吧。
這麼多年她虧欠二房,所以在家財的處置上,除了祭田之外,還有隻有歷代的定國公才能繼承的祖產,其他的財產全部都是對半分,就連她這輩子所攢下的資財也已經言明,等她百年之後兩兄弟平分。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希望這次分家沒有傷了大家的情分,希望這些孩子們一顆心都還在董家。
“百善孝爲先,你這樣做又有什麼錯。”董允誠道,“若是你只顧自己,絲毫不惦念着二叔二嬸,不要說祖母跟我爹孃,便是我都繞不過你。”
這話說得真是把所有人的面子都給圓了,董允驥一直對這個大哥很欽慕。自幼讀書他就從沒有追的上過大哥,在他的眼睛裡大哥就是那高不可攀的山峰,可誰曾想有朝一日,他居然會比他大哥的官運還要旺盛。這樣的感覺是沒有辦法講出來的,有幾分興奮,可是又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