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鄧和壇行質量和信譽都很過硬,深受紹興府城沈永和、沈通美、咸亨等大酒坊、大醬園的青睞。以至於闖出了‘紹興老酒諸暨壇,諸暨洋湖出名壇’的美名!”
“鄧興農作爲鄧博遠的長房嫡子,在省保安處又深受徐叔叔的倚重,又豈會因爲王龍飛區區錢財的收買,就放棄自己的遠大前程,冒着身敗名裂的危險,偷取防空司令部的防禦工事圖給王龍飛呢?”
“第二,即使不考慮家境的問題,作爲防空司令部情報處處長,鄧興農本人就能夠獨立接觸到防禦工事圖的圖紙,完全沒有必要拉着吳文軍一起行動。因爲這樣除了多分一部分錢財給吳文軍之外,還因爲多一個人知道內情,從而多一分暴露的風險。”
“所以倘若鄧興農是鼴鼠的話,他肯定會選擇自己到觀湖樓歌場去跟王龍飛交易,完全沒有必要拉上吳文軍一起過去。”
“而相反,倘若吳文軍是鼴鼠的話,因爲他本人的收入水平,並沒有獨立到觀湖樓歌場消費的能力,所以爲了避免遭受懷疑,纔會鼓動鄧興農到觀湖樓歌場,他好跟隨着前往,好完成和王龍飛的交易。”
“第三,在顧思強的供述,也只提到吳文軍的名字,說他是被吳文軍拉下水的,而當時他打出去的電話,也是打給吳文軍的。”
“吳文軍接到電話準備逃走之前,還有充裕的時間燒燬證據,收拾貴重物品。倘若鄧興農是他同夥的話,這個時候他也有足夠的時間打電話通知鄧興農一起逃跑。”
“就算是鄧興農膽子比較大,自信自己不會那麼快暴露,所以沒有選擇跟吳文軍一起逃跑,而是選擇留在保安處察看風色。可是當他從徐叔叔你這裡獲悉趙至剛司令有急事要找他和吳文軍的時候,應該已經知曉盜取防空工事圖的事情已經事發。”
“在吳文軍已經潛逃的情況下,他即使怎麼遮掩也掩蓋不住。這時候他的最佳選擇應該是趁着您派他去找吳文軍的機會潛逃,而不可能還在沒有尋找到吳文軍的情況下傻乎乎地跑回來向您覆命來自投羅網!”
聽到林江北的分析,徐鐵成眼睛越來越亮,不住地連連的點頭。
論起政治素養和軍事素養,林江北可能比不上他。但是論起在情報工作上的抽絲剝繭的推理能力,他就遠遠比不上林江北了。
比如林江北所說的這些,徐鐵成在心裡也模模糊糊能夠感覺得到,甚至也能說出一兩個撇點出來,但是讓他像林江北這樣條理清晰又細緻入微的全部詳細地列舉出來,卻根本做不到。
“不過,這些都是邏輯上的推理,”林江北說完這些,停頓了一下,看着徐鐵成:“要想證明鄧興農不是王龍飛間諜小組的鼴鼠,光靠這些推理顯然還不夠充分,還需要尋找到實打實的物證或者人證支持纔可以。”
“江北,照你這麼說,必須抓捕到吳文軍,才能夠徹底證明鄧興農的清白了?”徐鐵成內心又有一點失望。
他不是不可以憑藉着自己的力量強壓着情報處把鄧興農放出來,但是如此一來,鄧興農雖然獲得了自由,但是在政治上的前途可就毀了。
在日軍磨刀霍霍不斷挑釁準備開啓戰端的情況下,縱使徐鐵成再強勢,也不敢把一個有着通日嫌疑的軍官放在重要崗位上。
“那倒不是!”林江北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徐叔叔,即使抓不到吳文軍,也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鄧興農的清白。”
“是嗎?”徐鐵成大喜過望,脫口問道:“什麼證據?”
“證據就是那張從王龍飛身上繳獲的防禦工事圖!”林江北說道。
“什麼?那張防禦工事圖就可以證明鄧興農的清白嗎?”徐鐵成有點不敢相信,“那之前你跟着趙至剛和周鳳山過來調查的時候,怎麼沒有提到?”
“因爲當時的材料還不夠完整。”林江北說道,“我也是昨天看過杭城站刑訊處和鄭向谷移交過來的相關材料之後,纔想到這一點的。”
“原來如此!”徐鐵成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哪麼防禦工事圖上面究竟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鄧興農的清白呢?”
“就是防禦工事圖上面標註地名的筆跡!”林江北迴答道。
“上面標註地名的字跡不是仿宋體嗎?”徐鐵成說道,“不是說仿宋體根本鑑定不出來是誰寫的,所以無法當做證據嗎?”
他之前爲了證明鄧興農的清白,也動過從防禦工事圖上標註地名的字跡上面進行鑑定,以確定這張防禦工事圖究竟出自誰的手筆的心思。
可是在徵求過保安處參謀部參謀們的意見之後,他就放棄了這個心思。
因爲那張防禦工事圖跟正式的防禦工事圖一樣,標註地名的時候都用的是仿宋體。
而仿宋體則是二十年前由杭城西泠印社丁三在、丁輔之弟兄設計出來的一種字體,特點是橫豎粗細相等,筆畫秀麗,字形呈長方,清秀美觀,在印刷和製圖當中被大量推廣使用。
相比起其他字體,因爲仿宋體摒棄了個人書寫的特徵特點,所以即使是筆跡專家,也無法鑑定出究竟是出自誰人的手筆。
林江北當然理解徐鐵成的疑問,因爲在民國時期,絕大部分筆跡專家都認爲仿宋體是無法鑑定出來真正的書寫人。這也正是林江北繳獲了防禦工事圖之後,杭城站沒有人動用筆跡鑑定的方法尋找鼴鼠的心思的原因。
但是到了二十一世紀林江北生活的時代,關於仿宋體無法鑑定出自誰手的神話早已經破滅。
不僅僅是有先進的筆跡電腦軟件可以幫助鑑定,很多筆跡專家也掌握了仿宋體鑑定技術,可以在完全不借助電腦軟件的分析下找出真正的書寫人。
林江北作爲天中省公安司法鑑定中心法醫,也從鑑定中心的筆跡專家當中瞭解到了關於仿宋體的筆跡鑑定原理,在浙警正科學習痕跡鑑定課程的時候就做出了很多有效的嘗試。
之所以之前他沒有提出從防禦工事圖上的筆跡上尋找真正的作圖人,是因爲鑑定工作需要大量的筆跡樣本,效率太慢。而根據當時掌握的線索,顯然是從吳文軍打出去的電話着手追查效率更高。
至於說現在,因爲要證明鄧興農的清白,自然不存在這個問題。
“呵呵,徐叔叔。”林江北解釋道,“仿宋體確實很難鑑定出真正的書寫人,但是隻要下功夫用心去分析,還是能夠確定出真正的書寫人的!”
“而根據鄭向谷移交的材料來看,鄧興農絕對不是那張防禦工事圖的製圖人。”
——
感謝書友Oxult、橫七豎八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打賞,感謝書友們推薦票的支持!
PS:回答一下書友爲什麼們的疑問。
關於復興社幹事名單的版本有很多種,幾位在臺灣的當事人在回憶當中提到的也各不相同,我採取的宣介溪的版本。
至於說復興社十三太保,是當時上海的小報以訛傳訛,實際上並不存在。因爲當時復興社骨幹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都遠遠不止十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