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信不信邪也得挺着

大冬天裡,一盆冰冷的涼水兜頭澆下,許銳鋒讓這盆水澆的那叫一個清醒,這會兒就是現灌進去二斤白酒都不帶醉的,由裡到外拔的通體冰涼。

呼、呼、呼。

冰冷的涼水將體內熱氣全都激了出來,許銳鋒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呼吸時,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冒着熱氣。

他在疼痛與寒冷中慢慢擡起頭,髮絲被水打溼後,自然垂落在眼前正在滴出水珠。

老許沒上過電椅,也不知道往自己身上澆這盆水是在給電刑做準備,據說原本的電刑是不需要澆這盆水的,可爲了讓受刑人長久的堅持電刑,就必須要將導電效果做到最好,讓身體均勻受電。實際上這全都是扯淡,這玩意兒都是交流電,還是國外的大發明家愛迪生爲了幹掉競爭對手,專門買通了政府在電刑椅上使用交流電來讓人們厭惡這東西。就和咱們國內的捲菸廠爲了和國外的洋菸競爭,會買通官府在死刑犯臨死前抽一根洋菸一個意思。

問題是那東西別管是直流電還是交流電,那是電啊,打身上過去,得什麼樣?

許銳鋒的嘴脣冷在發紫了,可心裡明白,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服,一旦讓小日本子知道了你害怕什麼,那能拿死你。

他顫顫巍巍的說道:“趕緊,爺癢。”

“行,你等着。”

“通電!”

那給宮本明哲恨的,一聲令下,日本兵拉動了旁邊牆壁上的電源開關,那一秒,整個地牢內的燈光忽明忽暗,被捆在電椅上的許銳鋒聽到一聲‘呲’的聲音後,全身上下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猛往起拔,沒過幾秒就開始大小便失禁,順着褲腿子開始往外淌黃湯。

“停。”

狼狽麼?

特別狼狽。

當電流停止那一刻,許銳鋒口歪眼斜,要不是有綁帶綁着,他都能從電刑椅上出溜下來。

但此時的老許心裡卻無比豁亮!

他覺着,自己的報應來了。也正是因爲報應來了,心裡才豁亮!

天王山剿滅了以後,雙手沾滿鮮血的許銳鋒成了一名殺人不眨眼的殺手,爲了報仇,他四處接單鍛鍊暗殺技巧,這直接導致了夢裡經常出現冤魂索命。老許或許不信邪,可自打溫婉懷孕後,他一刻也不敢遠離,生怕這報應會應驗在自己老婆孩子身上。

現在好了,報應找自己來了,那溫婉和沒出生的孩子,總該沒事了吧?

她們總該能安安穩穩的離開東北,過上正常人的日子了吧?

“課長,他休克了。”

“潑醒。”

“課長,如果您還要繼續審訊的話,我建議不能再潑了。許銳鋒本來就是咱們從醫院接回來的,經過了這些刑罰之後,要是沒有休息時間,身體肯定受不了,在虛弱的情況下電刑椅很可能導致猝死的情況發生……當然,您若是覺着這個人並不重要,可以無視我所說的一切。”

“我讓你潑醒他!”

“嗨!”

日本士兵鞠躬後立即拎起了一桶水,正當要往許銳鋒身上潑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課長!”

一名特高課的特工出現在了刑房門口。

“什麼事?”宮本明哲渾身怒氣的問着。

“三木少佐來了。”

三木?

這可是北滿不可忽視的人物。

宮本明哲連忙回身拿起自己的衣服,轉身走了出去,再也不看許銳鋒一眼。

……

日僑區,一家料理店內,三木和宮本明哲坐在包廂里正享受着滿桌子的美食,他們身旁,兩個穿和服的女人爲其倒酒,耳側,是弦師彈奏的日本曲子,曲風清淡。

這本該是個十分舒心調解心境的場合,哪怕是喝多了面紅耳赤的說點埋汰話兒,也不算過分,可,宮本明哲卻與這個環境格格不入。

“宮本,你這是怎麼了,面容如此難看,是不是我來的時間不太對,打擾了你的工作?”

宮本跪在軟墊上,連忙解釋道:“學長,不是你的原因。”

三木點着頭:“那就好,我還以爲是宮本君不打算交我這個朋友呢。”他來了一步以退爲進。

在日本,稱君是尊稱,三木是宮本明哲的學長,完全沒有這個必要,相反,宮本明哲和三木說話卻必須要使用敬語來以示禮貌。

“學長千萬不要這麼想,我只是被工作困擾着。”宮本明哲故意露出笑容說道:“對不起啊學長,我爲剛纔的不禮貌表示歉意。”

宮本明哲如今最缺的就是背景,這才導致他這個土肥原的入室弟子被分配到了北滿這座小城來,那能不趕緊找一個大樹麼?

其實在東北的日軍也並非是鐵板一塊,從最早的武藤信義與岡村寧次不和,到武藤自盡,岡村趁機將武藤派系所有成員都趕到了不怎麼重要的位置上開始,這臺高速運轉中的戰爭機器已經出現了問題。到現在,緊盯着關東軍司令位置的岡村寧次並未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他本以爲在本莊繁、武藤信義之後,關東軍司令的位置該輪到自己了,沒想到,上面又派來了新人植田謙吉……

還就給了他一個第2師團師團長的職位,命其率領本部駐紮東北,這是什麼意思還不明顯麼?

這等同於告訴了岡村寧次不要輕舉妄動,很多東西是他們給你才能要,不給的時候你不能搶。如此一來,等於整個岡村寧次麾下的人全都遭受了打壓,更何況是土肥原的入室弟子了,你師父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你多什麼。

在上頭已經無能爲力時,底下的小蝦米就只能自力更生,那掌管着關東軍命脈的三木,自然而然成爲了他巴結的對象,這不還有一層學長和學弟的關係隱隱牽連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宮本明哲在三木的問詢之下,將這次‘肅正計劃’的執行和全部過程都說了出來,尤其是說道整個北滿的地下組織近乎被完全剿滅,上面竟然還爲了被敵人偷襲而死的聯隊長衝自己發難時,那張臉難看到了極點。

“學長,這是戰爭,難道在戰爭中戰死了還是特高課的責任麼?司令部的人根本看不到那位聯隊長戰死後,我帶領着整個聯隊繼續圍剿藍衣社的事實,更看不到我抓獲了北滿坐地炮的結果,相反將山崎聯隊回防也算在了我頭上,還讓我等待處理結果……”

嗞。

宮本明哲端起酒杯喝了滿滿一杯清酒,盡情和三木抒發着心中的不快。三木則陰着變顏變色的一張臉,暗自盤算。

照宮本明哲這個說法,北滿城內已經不太可能有藍衣社的存在了,也就是說,有可能進入自己辦公室動過那份‘軍列運輸時刻表’的,只能是紅黨!

“你是說,如今在北滿的紅黨只剩下許銳鋒一個聯繫人,他與紅黨的關係還是花錢買了一個身爲紅黨的妻子?”

“並不是。”

宮本明哲說道:“在憲兵隊的地牢裡,還關押着一個叫繡孃的紅黨份子,本該還有裁縫,但是這個男人受刑不住讓我手底下人給打死了,目前來說,北滿城內牽連着紅黨的線索只剩下了他們倆。”

“唉,三木學長,你問這個幹什麼?難不成你要找紅黨?如果真遇到了什麼麻煩一定要告訴我,這本來也是我職權範圍內的事。”

三木連連擺手:“這不是爲你分憂解難麼。”

實際上呢?

三木根本就沒敢把有人動過自己‘軍列運輸時刻表’的事向上彙報,這裡邊可關乎着自己的前程,他這鐵路署署長來的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加上李邵陽的事……李邵陽那是分外的事,屬於幫忙沒幫明白,這可是本職工作!

他能輕易讓宮本明哲知道麼?

“就是最近火車站總是有毛賊出沒,好幾個商人的車廂都發生了盜竊事件,宮本君,什麼時候你方便的話和你的手下人打聲招呼,讓我問問相關的事情吧?”

“當然可以,不過,這種事情三木學長爲什麼要插手呢?我幫你問不就好了麼,地牢的環境很不好的……”

“宮本君,中國有句古話叫家醜不可外揚,關於這件事,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你,能理解我的吧?”

“當然,當然。”

兩個酒杯撞擊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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