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志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去黃賢正家裡吃飯了,這一次回來,只是在當天的深夜拜訪了一次,到現在一直忙的腳不沾地,所以也還沒有來得及正式拜見。
他先是去準備了一些禮品,這才向黃賢正的家趕去。
來到黃賢正的家中,黃賢正夫婦正在等候他的到來,和黃夫人見禮之後,把禮品交給黃賢正的秘書餘光佑,寧志恆和黃賢正來到書房敘談。
兩個人相對而座,黃賢正笑着先開口說道:“我知道你這一回來就沒有好好休息過,剛纔打電話去二處,說是你又出去調查空襲案了,真辛苦你了!”
寧志恆不以爲意地說道:“讓您操心了,其實倒是談不上辛苦,只是覺得時間緊迫,所以才抓的有些緊。”
黃賢正擺手說道:“沒有必要給自己壓力,老實說,重慶地區情況複雜,他們搞了這麼長時間沒有成績,你一回來就解決了泄密案,這就足以說明問題,就是緩一緩,他們也說不出什麼來。”
黃賢正口中的他們,當然是指局座及他手下的人員,他接着問道:“怎麼樣,你對這個案子有沒有把握?”
寧志恆笑着說道:“我已經正式接手了空襲案,昨天下午情報處的於誠向我彙報情況,我一時之間忙不開,今天才有空去看了看,目前來看一切還好,初步選定了懷疑目標,接下來就是跟蹤監視,不過這一兩天內應該有了結果了。”
看寧志恆說的輕描淡寫,似乎並沒有將這件空襲案太放在心上,黃賢正皺眉說道:“今天就選中目標了?志恆,我還是那句話,不要圖快,更不要大意,總部對空襲案還是極爲重視的,你一回來就破獲泄密案,是奪了彩頭,不過接着來還是要穩紮穩打,不要懈怠,不要讓他們挑出毛病來。”
聽到黃賢正的指示,寧志恆急忙點頭笑道:“是,您放心,我一定小心應對,我對這一次的清剿工作還是有把握的,絕不會給您丟臉。”
“你心裡有數就好,我知道你的本事,對付這些日本間諜並不是難事,但你要注意,局座這個人可以共患難卻不可以同富貴,現在用的着我們,就百事順應,等他用不到我們的時候,就又是一副嘴臉了,要不是這一次上面的壓力確實太大,我也是不會讓你冒險回來的。”
“志恆明白!”
黃賢正接着問道:“你前一段時間是不是去了武漢?”
寧志恆猛然擡頭,詫異地看向黃賢正,去往武漢的事情,他並沒有通知總部和行動二處,重慶這邊應該並不知道纔對,而且自己離開上海也不過二十天左右,身邊知道的人不多,外界的人更不知道,畢竟以他在上海的地位,沒有人敢質疑或者打探他的行蹤。
“局座您怎麼知道的?”寧志恆出聲問道,他沒有半點隱瞞,畢竟也算不上什麼大事,“上海那邊,上海站和七十六號打翻了天,我身份特殊,夾在中間怕受牽連,只好躲到武漢去,不過待的時間不長,也就二十天左右。”
黃賢正揮了揮手,笑着說道:“你別多想,今天上午,運送物資的柳瑞昌,送來了一箱古董,其中就有一尊暖玉觀音,真是稀世之寶,可是這尊暖玉觀音我見過,那是武昌三寶齋的鎮店之寶,在武漢政府時期,我就多次想要購買,只是他們當初要價太高,我只好忍痛放手,後來離開武漢,就再也沒有機會回去了,現在想來都是後悔不已,今天上午見到了這尊玉觀音,真是失而復得,心裡實在是歡喜,還是要多謝你了!”
寧志恆一聽這才明白,原來是黃賢正詐了自己一手,這才心神一鬆,笑着說道:“我臨回來的時候過於匆忙,就帶了兩件隨身的衣物趕了回來,其他給您準備的禮品都由運輸渠道輸送,今天總算是送來了,不過,局座,我之前送回來的一些古董,有不少來路不明,尤其是這尊暖玉觀音,當初我是以日本人的身份購買的,您可不要外示與人,以免出了紕漏。”
寧志恆這時也藉機提醒黃賢正,不要在這些古董上漏了風。
“這我心裡有數,你收集這些寶貝也不容易,只怕是各種手段都用上了,你不知道,我這兩年也收了不少的寶貝,加上你送的那些,這地下室和防空洞裡都放滿了,就是不敢擺出來,一是來歷都不好說,二是日本人見天的轟炸,生怕運氣不好,這多年的心血毀之一旦,哎,孤芳自賞,好生無趣。”
說到這裡,黃賢正一臉的苦笑和無奈,寧志恆笑着說道:“以後等抗戰勝利,您再把您的收藏擺出來,也就無礙了。”
黃賢正笑道:“也只好如此了,對了,這一次你回來能夠留在重慶多長時間,你離開上海太久,對我們的運輸渠道會不會有影響?”
寧志恆對這也早就有打算,回答道:“最多三個月,雖然說一切都上了軌道,可是我不在上海那裡盯着,終究還是不放心。”
黃賢正在心中盤算了一下,最終點頭說道:“那還好,你心中要有個數,到時候不論清剿工作進行到何種程度,你都要及時回到上海主持大局,有了上海這塊基地,我們兩條腿走路,這纔算穩靠。
現在我最怕的就是這條運輸渠道出事情,這條渠道現在對我們來說,可是越來越重要了,這一年來,光是對前線的補給,就讓軍中大佬對我們刮目相看,當初把你留在上海,這一步真是走的太對了!”
說到這裡,黃賢正忍不住連聲感嘆,當初寧志恆被強調入上海戰區,自己是千般不願的,可是沒有想到,最後反而成了手中最大的王牌,他黃賢正現在的地位穩固,在保定系裡也越來越有發言權,不是憑藉着手中的權力,那點權力在這些大佬眼中根本不算事,他們看中的是黃賢正手中源源不斷的物資。
寧志恆當然也是這樣想的,上海那邊纔是他的基業所在,重慶這裡經營的再好,也沒有什麼發展的空間了,上面的頭頭腦腦太多,壓的他伸展不開手腳,留在這裡徒費時間。
兩個人在書房裡敘談良久,彼此交換意見,直到黃夫人敲門,讓他們入席吃飯。
兩個人趕緊結束了交談,出了書房來到餐廳,餐桌上已經坐着一個高瘦的少年,正是黃賢正的長子黃桂生,之前一直在長沙的大舅,國黨議員彭英的家中。
寧志恆一見,笑着打着招呼:“桂生也回來了,什麼時候到的重慶?”
黃桂生和寧志恆在南京時期還是見過面的,他也點頭示意,說道:“志恆哥,我是上個月剛剛回來的,說是長沙要打大仗,那裡已經不安全了,大舅他們就先把我送回來了。”
寧志恆點頭說道:“長沙現在已經是戰火連天,留在那裡確實不妥。”
黃桂生一撇嘴,嘟囔着說道:“我看重慶也不過如此,這一個月就被轟炸了四次。”
“就你話多,大家趕緊入席吧!”黃夫人嗔怪了一句,然後招呼寧志恆。
說話間,衆人落座,開始家宴,黃夫人準備的晚宴很豐盛,寧志恆在席間不時和黃賢正一家人閒聊着各種風聞趣事,氣氛很是融洽,說着說着,就聊到了師兄衛良弼的身上。
“這次我們家老黃爲了良弼,算是豁出面子去了,到處找人籤媒拉線,去林家求親,可是那位林將軍死活不開口,現在也是頭痛的很!”
黃夫人到底是女流之輩,對這些事情很是熱衷,她略顯興奮地接着說道:“其實我大哥和林將軍倒是有些交情,就是不知道行不行,等他來重慶的時候,我和他提一提,看看有沒有機會,要說良弼這個孩子文武全才,人又精神,怎麼看配他林家的女兒也是富裕!”
這些日子,黃賢正和賀峰爲了衛良弼的親事到處託人去林家說情,可是都被林震給擋了回來,此人極爲固執,堅決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特務。
黃賢正也是有些氣惱的說道:“人家不是看不上良弼的人才,是看不上他特務的身份,要不說做我們這一行的,實在是吃虧太多,這一年來,這些大佬們嘴裡吃着我們的,手裡拿着我們的,可是一到關鍵時刻就看出來,骨子裡還是看不起我們。”
林震是保定系大佬,之前沒有少打黃賢正的秋風,黃賢正無不應允,可是最後還是碰了一鼻子灰,心情自然不好。
寧志恆想了想,他開口說道:“做事情還是要講究策略的,我覺得做這種事情跟搞情報沒什麼差別,首先要知己知彼,林震這個人最喜歡什麼,最討厭什麼?最在意什麼?只要查清楚了,找準了要點,一擊即中,就看我們下不下功夫了?”
聽到寧志恆的話,黃夫人不禁一愣,隨即笑出聲來,她指着寧志恆笑道:“看不出你這個孩子倒是個有主意的,對了,說起來志恆你也不小了,現在有沒有相中的人家,我可以…”
“好了,好了,志恆就不用你操心了!”
黃賢正哭笑不得,趕緊打斷黃夫人的話,黃夫人倒是熱心腸,可是寧志恆的身份特殊,以後的這幾年裡,肯定都會留在敵佔區負責敵後工作,危險重重,一個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怎麼可能有家室之累。
就在大家閒聊之際,餘光佑走進來,在寧志恆耳邊低聲說道:“寧處長,電話!”
寧志恆一聽趕緊向黃賢正夫婦點頭示意,起身來到客廳,拿起擺放在一旁的電話。
“我是寧志恆!”
“處座,我是於誠,事情不好了,顧正青被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