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明鄉絕沒有想到,自己手下這個小頭目秦三,正是駱興朝安插在行動隊的眼線之一。
秦三是青幫弟子出身,在特工偵緝處時期,就是駱興朝手下的行動隊員,後來轉到七十六號特工總部,加入了行動大隊,像他這樣的人手還有不少,駱興朝都設法把他們籠絡在手下,成爲自己的眼線。
鄧明鄉剛剛加入七十六號時間不長,一時之間,他也不清楚手下這些人員來源,不過對於聽話懂事的秦三,還是比較信重的。
之前駱興朝的心腹畢文祥就在指示這些人打聽範鍾夫的消息,現在得到了鄧明鄉的口風,秦三馬上把這個情況彙報給了畢文祥。
很快這個消息就落在了駱興朝的耳中,辦公室裡,畢文祥正在向駱興朝彙報自己所蒐集到的一切情況。
“今天鄧明鄉抓了不少人回來,可是在抓捕範鍾夫的時候出現了意外,範鍾夫的司機和鄧明鄉的人起了衝突,雙方發生了槍戰,結果死了三個人,那名司機也舉槍自盡了!”
“什麼?舉槍自盡!”駱興朝一聽就知道不好。
一個司機或者保鏢爲了保護僱主與威脅僱主安全的人發生衝突,這沒有什麼,可是最後竟然選擇了舉槍自盡?
一個人無懼死亡,願意自行了結自己的生命,這需要什麼樣的勇氣?他是清楚的,這絕不是一個普通保鏢所具備的素質,那麼他所要保護的人會是一個簡單的人嗎?
駱興朝馬上明白過來,範鍾夫的身份一定有問題!而且鄧明鄉是個極爲精明的中統特工,丁墨和李志羣那就更不用說了,以他們的經驗和判斷力,範鍾夫十有八九會落入他們的眼中。
畢文祥接着彙報道:“還有,剛纔秦三傳出來的消息,鄧明鄉命令他將範鍾夫單獨安置一間宿舍,別的人都是兩個人一間宿舍,而且還說,開完國大大會之後,鄧明鄉就會對範鍾夫進行嚴刑審訊,要找出範鍾夫的真實身份!”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鄧明鄉看出了範鍾夫的可疑,準備要對範鍾夫下手,駱興朝不禁心頭緊張,他搞不清楚範鍾夫的身份,但只要是日本人和七十六號追查的人,那一定就是自己人。
無論範鍾夫是軍統上海站,還是自己所屬的情報科,甚至是紅黨地下黨,駱興朝都會把這個消息迅速彙報出去,讓上級來決定。
時間不等人,後天就是大會召開之日,自己必須要馬上傳遞消息,想到這裡,駱興朝打開抽屜,從裡面取出一小疊子鈔票,交給畢文祥,吩咐道:“文祥,你還是多留心行動隊的動靜,給秦三拿些錢過去,有事情讓他馬上彙報!”
畢文祥點頭領命而去,過了一會兒,駱興朝離開了特工總部,趕往自己的專屬聯絡點。
二個小時之後,負責市區情報工作的易華安將這個緊急情況彙報給了寧志恆,聽到彙報之後,寧志恆頓時心頭一沉。
別人或許一時之間難以分別範鍾夫的身份,可是站在他的這個層面,他比其他人知道的情況要多得多,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突然暴露的這個法證大學校長範鍾夫,十有八九是地下黨組織的重要成員。
寧志恆自己就是軍統局高層,軍統局在上海佈置的人馬又如何能夠瞞的過他?
現在在上海,除了自己的上海情報科之外,就剩下王漢明的上海情報站,而上海情報站的那幾個暗子,他也是一清二楚,比如那位潛伏在衛生局的主任封時年,潛伏在警察局的警長常雲翔,還有那位文光貿易行的老闆欒學海等人。
這些人也都是在這兩年裡才被總部調到上海,協助上海站工作的暗子。
至於中統局的人員他也清楚,有何思明這位聯絡官,日本特高課的行動都瞞不過他,中統局在蘇滬地區的力量已經被日本人和七十六號特工總部摧毀殆盡,中統蘇滬區除了區長陸元南隻身逃離,其他人幾乎是全軍覆沒,再加上中統局的特工立場不定,在日本淪陷區無法忍耐長期艱苦的敵後鬥爭,在僞政府建立之後,大量的特工自動投敵,一個點帶出一條線,一條線帶起一片面,可以說在整個蘇滬地區,所有隱藏的中統特工全部被七十六號特工總部挖了出來,已經徹底遭到了破壞。
而且無論是軍統還是中統,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在中日戰爭沒有爆發前,都是國民政府的情報部門,都是執政掌權的一方,一直以來都沒有潛伏的必要,所以潛伏的歷史和經驗都相對薄弱。
而範鍾夫是上海教育界名流,此人不僅在上海居住多年,而且在按照他的年齡計算,他的潛伏期最少也有幾十年的時間,符合這個條件的只有紅黨地下黨組織。
因爲紅黨建立之初,就是在國黨的高壓之下,不得不採取各種方式方法隱藏自己的身份,他們潛伏的棋子有的甚至長達幾十年,比如青山方博逸,農夫夏德言,還有影子路明,苦泉吳泉江等等,他們都是紅黨最早一批的地下黨員。
所以以範鍾夫的地位和年齡,如果他真的是潛伏成員,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紅黨地下黨,還有一點,一般的地下黨成員可沒有專屬的保衛人員,只有地位極其重要,掌握衆多機密的高層,纔會配備警衛人員,以防止突發事件,不然一個黨內高層走在路上被一個小混混給害了,豈不是冤枉!
寧志恆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這個判斷最靠近事實,如果真是這樣,自己可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地下黨組織的高層落在七十六號的手裡,還被對方窺破了身份,給組織帶來的危害有多大,是再清楚不過了,就算是這位高層堅貞不屈,在七十六號的嚴酷刑罰之下拒不開口,單單就他個人掌握着機密而言,也是巨大的損失。
寧志恆站在窗口,遠眺這窗外的景色,大腦不停的盤算思索着,需不需要自己親自出面營救這位範鍾夫呢?就像之前營救秦樂池一樣,直接下令憲兵部隊去搶人?
他思慮良久,終究還是否決了這個想法,秦樂池的情況和範鍾夫有很大的不同。
秦樂池被抓的時候身份並沒有暴露,他被捕的原因,是土原敬二要逼迫他的表哥蘇越交出上海市市長的位置,而他本人的身份並沒有遭到懷疑,所以自己直接出手,所有人都以爲是蘇越求上門來,自己礙於情面而已,再加上當時七十六號抓捕了許多藤原會社的散貨下線,自己動手師出有名,任誰也不會往別的方面多想。
可是範鍾夫現在明顯已經受到了七十六號的懷疑,準備在大會之後就進行審訊,甚至這件事情還有可能通告給影佐機關。
這個時候,寧志恆強行出手,逼迫七十六號放人,就等於直接把自己暴露在了影佐機關和七十六號的視線之內,雖然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和地位,也不懼怕他們的懷疑,但是這絕不符合情報工作的原則。
自己必須要先確保自身安全的情況下,纔可以出手相救,所以必須要採用別的手段。
不過好在自己手下有足夠的人手,在七十六號裡面有木魚駱興朝,在市區有左剛的行動組,只要計劃設計的巧妙,應該可以迅速救出範鍾夫。
不過在此之前,自己必須要查證範鍾夫的身份,看來今天晚上要再次接觸農夫了,正好有些事情也要交代一下,自己處理完這件事情,就要馬上回重慶,這段時間,自己必須要給組織補充一筆資金,以方便組織用來採購蘇南新四軍所需的物資,同時也要通告一下暫時離開的消息。
想到這裡,他馬上把易華安叫了進來。
“馬上聯繫左剛,我要見他!”
“是!”
一個小時之後,在一處安全屋裡,寧志恆和左剛見了面。
左剛的行動一組,現在在上海市區裡發展的很好,憑藉充足的資金,還有日本憲兵司令部開具的可靠證件,手下的行動隊員們都有經得起查驗的有效身份,甚至還在警察局和市政廳都安插進了釘子。
光是佈置的安全屋就遍佈上海各區,都是精心挑選的,極爲隱蔽的據點,應對日本人和七十六號的檢查毫無問題。
他們沒有情報任務,目前任務就是蟄伏,隨時等待寧志恆的調遣。
接到易華安的通知,左剛以以最快的速度來到約定的地點向寧志恆報到。
寧志恆示意左剛坐下,直接開口說道:“你的行動組有任務了!”
左剛嘿嘿一笑,開口說道:“還請處座指示!老實說,自從上次爆破行動之後,我的行動組就一直蟄伏,兄弟們早就等的着急了!”
寧志恆點了點頭,這幾年來,他手下的特工們在對付日本人的行動中,一直佔據上風,從沒有吃過虧,對於那些日本情報部門有着足夠的心理優勢,所以求戰情緒很強。
這是好事,也是隱患,寧志恆要做的就是用嚴明的紀律和謹慎的態度,去約束和指揮他們,最大限度的保證他們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