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弘文身爲千年貴族的嫡系人物,位高權重,眼裡看中的是權勢利益。
他這一生見過的金銀財寶無數,眼界開闊,自視極高,當然不會下作到出手搶奪自家同族子弟的家產,這在貴族中是極壞名聲的事情。
在日本的貴族中是極重風評的,家族中如果有了出色的子弟,都是出力出資加以培養,比如日本歷史上比較活躍的五攝家大族,近衛,鷹司,一條,九條,二條,這些都是藤原家的分支,當時都是藤原家極爲出色的旁系子弟開創的。
比如在日本近代史上最著名的政治家伊藤博文,就是藤原家的分支,他的祖上起源是藤原氏旁支,後來移居伊勢國,取“伊勢”和“藤原”的意思成爲伊藤。
藤原氏仍有很多支流,比如西園寺家,花山院家,四條家,日野家,中御門家等等,對於這些分支,藤原家族都是傾力支持,作爲自己控制朝局的有力臂膀,正是因爲這樣的處事風格,藤原家才能越發的壯大,在日本攝政數百年,最後還能夠全身而退,成爲僅次於皇族的頂級權貴。
所以藤原弘文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在寧志恆的產業裡分一杯羹,他很清楚寧志恆的意思,無非是獻金求得自己的支持,獲得本家的庇佑,其實寧志恆就是不這麼做,藤原弘文也是要關照一下自己這位出色的子侄,當然關照的力度就很難說了。
可是他也沒有想到過,眼前這張正金銀行的本票金額如此巨大,整整五十萬美元!
如此重的一筆厚金即便是藤原弘文也是心頭一震,現在有了這麼大的利益,看來是要傾力支持了。
他擡頭看了看寧志恆,半晌之後,再次開口說道:“智仁,你到底有什麼想法,可以和我仔細說一說!”
寧志恆看到自己的重錘果然見效,心中大喜,這自古以來,熙熙皆爲利來,只要有利益,任他什麼人都要低頭。
“伯父,智仁絕對沒有多餘的想法,我自小苦寒,對於錢財就難免執着了一些,自從來到中國,幾經磨難,纔有了現在的局面,已經是心滿意足,所圖者,不過是想在中國把局面做的再大一些,我想把藤原會社的生意擴展到中國的華中,華南地區,可是以我目前的能力實在是太困難了,所以想本家能否給我一些支持!”
藤原弘文聽到這裡,不覺眉頭一皺,他還以爲寧志恆會提出回國從政之類的要求,可是現在看來,這位子侄的眼界還是淺了,目光只停留在錢財一道上,以藤原弘文的角度來看,實在有些失望了。
到底是沒有從小培養出正確的處事觀點,看不清楚事物的本質,不過這也不能怪這位子侄,畢竟環境造就性格,也怨不得他。
“智仁,我說過商人的局面有限,你也知道,你能夠有現在的成績,家族和上原君的支持纔是最重要的,老實說,上原君也不過是看在藤原二字上纔會對你照顧有加,說到底還是權勢在起作用,所以我的意見還是要從政。
當然,我知道你赤手空拳創下這份基業不易,心中難免割捨不開,不過你目前還年輕,一切還可以慢慢來,這樣吧,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放棄目前的局面,那就試着發展下去,我當然會傾力支持你,不過有些工作還是要做,我會試着給你安排一些工作,慢慢轉移重心,逐漸過渡到政途上來,你看怎麼樣?”
寧志恆聞言大喜,到底還是打動藤原弘文的心思,只要獲得他的認同,自己在日本佔領區就如同多了一道防彈衣,做事情就容易的多了。
至於什麼回國從政,那就免了,難道真的跑到日本國內去當什麼議員嗎?日本國勢現在看來是如日中天,在亞洲地區無人可比,可是不用幾年,就會急轉直下,淪爲戰敗國,貴族的地位也迅速貶低,風光不在。
再說自己的身份到底還是假的,回到日本國內萬一出現紕漏,只怕連逃都逃不掉,豈不是自尋死路。
他趕緊頓首行禮,連聲答應道:“多謝伯父的教導,不過我認爲中國的戰敗只在幾年之間,這麼廣大的領土總要有人來管理,我還是想在這裡有所作爲,開創出一番局面,不一定要回國經營。”
藤原弘文聽到寧志恆的話,也是覺得有理,目前日本人對中國的戰局都是極爲樂觀,幾十年來,日本國勢日盛,國力遠超中國,對中國的幾次大戰從未輸過,每一次都是以獲取巨大的利益而終結,這一次也一定是這樣。
短短的兩年裡,佔據了中國大半領土,並且都是中國人口最多,也最富裕豐饒的土地,將中國政府趕到遙遠的西陲之地,勉強維持抵抗。
高層都普遍認爲,中國的戰敗已成定局,區別就是到底需要幾年的時間?
藤原弘文認爲寧志恆現在在中國已經有些基礎,就是真的在這裡發展,也未必不能成事。
“好吧!智仁,你的想法也許有道理,我會盡量的幫助你,哈哈,也許有一天你真的可以開創一個分家!”
寧志恆躬身頓首,再次誠懇的說道:“多謝伯父的支持,智仁如有所成就,定不忘伯父的栽培之恩!”
就在寧志恆陪同完藤原弘文進行了一天的行程之後,接到了何思明的緊急聯絡電話。
這段時間寧志恆需要天天陪着藤原弘文,並沒有去南屋書館與何思明見面,所以這幾次的見面,都自動取消了,現下何思明前來緊急約見,一定是出現很重大的事情了。
當天深夜,還是一家昏暗的酒館裡,寧志恆看着何思明說道:“有什麼緊急的事情,你長話短說,我現在離開一會,那些保鏢們都嚇得六神無主的,聯繫起來越來越不方便了。”
現在寧志恆的身份越來越重要,身邊隨時有一隊日本護衛,他要是單獨行動,都要特意囑咐護衛不要跟隨,好在手下的護衛都不敢違逆他的話,不過這種單獨行動的情況能少則少。
何思明無奈地說道:“我昨天去南屋書館向您彙報,可是你總是不在。”
寧志恆把自己的情況解釋了一遍,何思明大爲驚喜。
“處座,這一下我們在日本這邊可是沒有漏洞了,我身後是佐川太郎和大谷家,你身後是上原純平和藤原家,呵呵,我們倒快真成了日本鬼子了!”
寧志恆也不禁有些好笑,說起來他們兩個人在日本人內部確實是發展的很快,兩年下來,都有了足夠的地位和背景,可以說是中國諜報部門打入日本人中,地位最高的兩個特工了。
“你小子別大意了,現在特高課的總課長土原敬二來到了上海,這可是老奸巨猾的特務頭子,你做事情要小心再小心,出了問題,佐川太郎可保不住你。”寧志恆笑着說道。
何思明驚訝的說道:“你都知道了,我正要向你彙報呢,土原敬二突然出現在特高課本部,而且我的老師說,這一次他就不走了,要在上海組建一個新的情報機關,動作很大,據說是大本營授意組建的,這個機關的權限很大,這下子我們可要注意了。”
組建新的情報機關?寧志恆聞言一驚,土原敬二竟然留在上海不走了?他原以爲,這一次突然間來到上海是因爲與國黨副總裁談判的事情,現在看來,還有別的意圖。
“這可是個重要的消息,還有沒有別的!”寧志恆問道。
“有,就是關於我的!”何思明苦笑一聲,“我手下的特工偵緝處被撤銷了,我成了光桿司令,連孝敬也沒有了!”
“什麼?具體說一說!”寧志恆心頭一驚,趕緊追問道。
何思明接着解釋說:“前天佐川太郎通知我,說起特工偵緝處被劃歸到了土原機關名下,人員都被調走,組建了一個新的情報部門!”
“新的情報部門?由誰來主持?”
“兩個中國人,都是中統局的叛徒,一個叫丁墨,據說還是個少將級的特工,一個叫李志羣,也是老牌特工,他們很得土原敬二的信任,目前已經入駐了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除了劃歸過去的特工偵緝處,其他成員都是青幫弟子。”
寧志恆聽完此話,不禁眼睛睜得老大,他萬萬沒有想到,歷史上臭名昭著的僞政府特工總部,七十六號,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悄然成立了。
這個組織在以後的幾年裡發展的極快,囂張一時,把軍統和中統打的灰頭土臉,整個華北和華中地區的潛伏組織幾乎全被摧毀,讓局座那樣的強勢人物都含恨低頭,算的上是日本人最得力的一條走狗,咬起人來甚至比他的主人還兇。
何思明看着寧志恆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納悶,不過是一羣漢奸走狗,處座好像很是重視啊!
良久之後,寧志恆才冷聲說道:“看來我們要有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