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興朝的問話,讓他的同伴崔元風一愣,然後回答道:“不知道啊,上午我們都不在家。”
“不在家?”駱興朝看了看他,詫異地問道:“不是讓你在家照顧文康嗎?你們去哪裡了?”
崔元風趕緊回答道:“文康的傷口該換藥了,我陪着他去周醫生那裡去了,這纔剛剛回來沒多久,這巷子裡發生什麼事,我們真不知道!”
駱興朝眉頭一皺,輕聲說道:“不是說讓你們天黑再去嗎?白天去太顯眼了。”
看到駱興朝有些不悅,正斜靠在牀邊休息的褚文康趕緊開口解釋道:“是我的傷口有些發熱,怕感染,這才着急去看一看!”
自從上海軍事情報站進入潛伏之後,鄭宏伯決定採用寧志恆所說的辦法,提高安全性和隱蔽性,他把所有的人員打散,分成若干個情報小組和行動小組,分別潛伏在各處,現在這個小組的組長就是駱興朝。
駱興朝聽到褚文康的話,這才臉色放緩,輕聲問道:“傷口不舒服嗎?周大夫怎麼說?”
“傷口都還好,沒有問題。”褚文康微微點了點頭,“不過周大夫說,昨天青幫裡的人到處尋找受槍傷的病人,不知道是不是在找我,如果目標是我們,那就麻煩了!”
褚文康說的沒有錯,他們都知道,在上海,尤其是在法租界,青幫的勢力極爲龐大,弟子遍佈,耳目衆多,如果他們盯上了自己,那麼自己等人幾乎是寸步難行的,這對以後的行動會造成極大的困難。
駱興朝牙齒輕輕的咬了咬下嘴脣,仔細思索了片刻,他開口說道:“剛纔我回來的時候,路過巷口,就去老田的店裡買了包煙,可發現他的情況有些不對!”
“有什麼不對?”褚文康和崔元風趕緊問道,他們知道駱興朝這個人向來做事極爲認真,觀察仔細,他這麼說,一定是發現了異常的情況,頓時也警覺了起來。
現在的情報站可跟以前不同了,以前的工作可以公開身份,擺在明面上做事,可現在是在敵後潛伏,做什麼事情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半點的疏漏,不然後果是極爲嚴重的,一個不小心,都有性命之憂!
駱興朝在屋子裡走了兩步,仔細的回憶道:“老田這個人你們是知道的,平日裡對人都是不冷不熱,喜歡吊着個臉,可是我今天去買菸的時候,他一直對我陪着笑臉,還有一些心不在焉的,連我要的洋火他都忘了給。
他這個人最是小氣,好佔小便宜,自己開着店鋪卻捨不得抽一口煙,我往常給他遞煙的時候,他都是二話不說就接了過去,生怕少抽了一口,今天卻是推三阻四,客氣的很。
我當時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就故意裝着沒錢結賬,告訴他要賒賬,要是在往常,他肯定是不情願的,可這一次痛痛快快的就答應了,你們說,這是爲什麼?”
駱興朝的話讓其他兩個同伴都是大吃一驚,他們在這裡住了幾個月,經常去老田的店鋪裡買東西,對這個店鋪老闆的爲人知之甚深,按照駱興潮所說,老田今天的這些舉動,的確是非常反常。
“按照組長你這麼說的話,肯定是有問題!”褚文康那時候也坐直了身體,眼中閃過一絲警惕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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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都是經過訓練的情報特工,警惕性極高,只要外界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足以讓他們提高警覺。
“那現在怎麼辦?”崔元風把手摸向腰間,語氣中帶有一絲狠意,“我去制住他,問個究竟,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駱興朝卻是擺了擺手,接着問道:“你們這一次去換藥,回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不對的地方?”
崔元風和褚文康都是搖了搖頭,說道:“回來的時候,我們很小心,兜了一個大圈子纔回來的,並沒有發現問題。”
駱興朝仔細的回憶了一下,今天老田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沒有了往日的泛泛平常,反而帶有一絲畏懼。
沒有錯,的確是畏懼!駱興潮再一次確定了自己的感覺,老田在害怕自己什麼呢?自己在他眼中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公司職員,無錢無勢,甚至靠着和同事們共同租房棲身,生計勉強度日,這樣的人在這大上海遍地都是,老田根本沒有必要畏懼他。
他再三衡量,最終還是覺得不能存有僥倖心理,這裡不再安全了,必須要及時轉移,反正不過是一處臨時的落腳點,捨棄了也並不可惜,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這裡,他不再猶豫,開口說道:“這裡不能再留了,我們馬上撤離!”
崔元風和褚文康聽到他的話,也趕緊行動起來,他們將隨身的槍支佩戴好,又簡單收拾了一下,崔元風將桌子和椅子挪到一個角落裡,將它們重疊起來,率先爬了上去。
然後將房頂處的一塊青磚取了下來,交給下面的駱興朝,動作不斷,很快就在房頂下方揭開了一個小洞口。
藏身之處都要有一個緊急的逃生通道,駱興朝他們在入住之初就已經設計好了這個出口,從這裡可以通向房屋後方的一條小道,路線是他們早就看好了。
很快,三個人從洞口處爬了出去,在房頂上貓腰走了一段距離,這才跳了下去,順着小道快速地撤離了此地。
而在巷口的雜貨店內,老田正和藏在櫃檯後面的一個青幫弟子說着話。
“老田,這一次你可要把眼睛放亮點,盯緊了他們,這些人看着斯斯文文的,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槍匪,等我們抓到他們,少不了你的好處!”青幫幫衆低聲說道。
老田連連點頭,心有餘悸的說道:“範三,你別說,之前我還真沒看出來,這三個人不起眼的傢伙,竟然是槍匪,說起來我可沒給過他們好臉,這些人不會記恨我吧?”
“瞧你那點膽兒!”青幫幫衆範三不屑地說道。
他和幾名幫衆被嚴星留下來,守在前後巷口盯着目標,因爲他也是住在附近的住戶,以前就和老田相熟,之前的很多關於駱興朝等三個人的信息,都是他向老田打聽的。
可是他們沒有想到,只是因爲老田之前表現出來的一絲異常,就讓駱興朝果斷的放棄這一處落腳點,迅速撤離,擺脫了險境。
一個小時之後,法租界裡的一處獨門宅院裡,行動隊長崔光啓和情報處長袁偉兆,正在向站長鄭宏伯彙報這件事。
袁偉兆說道:“站長,事情就是這樣,駱興朝爲了以防萬一,已經撤離那處落腳點,他們已經和青幫照過面了,不能夠再露面,現在我已經把他們安排在了公共租界的一處安全屋裡,這段時間不能夠讓他們出任務了。”
行動隊長崔光啓不禁疑惑的問道:“青幫的人到處在找受槍傷的病人,他們的目標如果是我們的話,這說明他們已經投向日本人了,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鄭宏伯也是頗爲惱火,開口說道:“這段時間以來,我們都把精力放在了江北,反而對法租界的一些事情有些反應遲鈍了,棉花商人傅耀祖賣身投靠日本人,和日本人見面的時候,差點被人打成馬蜂窩,這件事情搞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他現在都躲在家裡不敢出門,怎麼,現在青幫也出來湊熱鬧?”
袁偉兆是負責情報工作的,他的情報小組時刻都在收集外界的信息,消息是最爲靈通的。
他上前一步向鄭宏伯報告道:“站長,我們的情報員也得到消息,就在這幾天,青幫的頭目陸天喬,綽號陸老三,正在到處尋找刺殺傅耀祖的兇手,還派了槍手去傅耀祖的家中提供專門的保護。
我認爲,陸天喬很可能投靠了日本人,不然不會甘冒輿論的壓力,支持傅耀祖,今天的那些青幫弟子應該就是他的門徒!”
“混蛋!膽敢投敵賣國,他這是在找死!”鄭宏伯一拍桌案,狠聲的罵道。
袁偉兆也是冷笑一聲,他們這些國家特工哪裡把這些幫派分子放在眼中,接着在一旁說道:“還想追查兇手?他不怕死嗎?傅耀祖的事情肯定是寧志恆做的,在上海除了我們,還有誰會對這樣的漢奸下手。”
說到這裡,袁偉兆不由得揶揄的笑道:“可笑他寧閻王也有失手的時候,殺個棉花商人也漏了風,看來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啊!”
言語之間不免有幸災樂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