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電話再次打給秋山重葵。
此時此刻的秋山重葵,心情非常複雜。高興之餘,又有點憋悶。
高興是來自寺內大將的問候。
寺內大將對他表示親切慰問。
什麼都沒說。但是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一切盡在不言中。
雖然,秋山重葵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和寺內五月有任何牽連。然而,他本人希望得到軍方的支持。因爲只有這樣,他這個總領事,才能坐得穩。而有寺內大將的問候,這個位置就妥了。
鬱悶是被張庸那個混蛋,連續勒索兩次。雖然,貢獻出去的,都是滿洲國的大洋。不用秋山重葵本人掏腰包。可是,屢次被張庸敲詐勒索,他還是非常不爽的。但是又沒辦法發泄出來。
“其實,我騙了你……”
“什麼?”
“226計劃是我虛構的……”
“什麼?”
秋山重葵驚呆了。
什麼?
撒謊?
虛構?
欺騙?
都是張庸搞的鬼?
隨即反應過來。我信你纔怪。八嘎!你當我是三歲小孩。
伱能準確的推測到2月26日要發生兵變?
你能準確的推測到兵變是發生在東京?
癡人說夢!
你又不是神仙。
我信你不如信秦始皇!
八嘎!
滾!
秋山重葵將電話掛掉。
同時命令總機,今天晚上,無論是誰的電話,他都不接。
他擔心張庸又會用其他人的名義,繞過總機,繼續找到他的頭上。這個王八蛋,實在是太狡猾了。防不勝防。
忽然又看到自己呆呆的女兒,一個人在二樓走廊夢遊。時不時的呆立不動。
想了想,秋山重葵又通知總機,按照正常操作。萬一有重要電話找自己,自己沒接到,豈不是糟糕?
爲了自己的女兒,他必須牢牢的把握住權力。只有權力,才能護她周全。
想到這裡,漸漸也就釋然了。其實好像也沒什麼。
他沒損失。還被表揚了。和陸軍關係也穩固很多。
損失的是誰?
是滿洲國。他們損失了錢財。
海軍有損失嗎?被抓了一個人。似乎也沒什麼損失。
反正海軍馬鹿和陸軍馬鹿的爭奪,早就白熱化。御前會議都吵的不成體統,天皇都壓不住。
這次226事件,陸軍遲遲不肯鎮壓,甚至爲叛變辯解。直到天皇說要親自帶軍隊上陣,海軍艦炮直指陸軍總參謀部,海軍陸戰隊也集結完畢,磨刀霍霍,陸軍纔不得不宣佈叛亂是非法的。然後磨磨蹭蹭的開始鎮壓。用了三天才“鎮壓完畢”。
所以,海軍馬鹿的報復,完全可以理解。
站在中立的立場,秋山重葵甚至有點同情海軍。他們這次損失的確非常慘重。
然而,同情是同情。同情不能爲他帶來好處。
他想要長久的維持權力,就必須和陸軍搞好關係。所以,和海軍註定了是有隔閡的。
“鈴鈴鈴……”
“鈴鈴鈴……”
忽然間,電話又響。
秋山重葵拿起話筒。發現又是張庸。
頓時……
鼻子都歪了。
生氣?算了。
生氣有什麼用。氣壞自己。
有氣無力。
“你又要做什麼?”
“我是要告訴你一件事,226那天,秩父宮雍仁親王是有異動的。他靜悄悄的來到了東京附近。”
“什麼?”
秋山重葵頓時冷汗直冒。
一時間,他對張庸的感覺,瞬間扭轉。之前是敵人,現在則是救命恩人。
秩父宮,雍仁親王。他是裕仁天皇的弟弟。
他去東京做什麼?
在這個敏感的時候,他去東京做什麼?
手腳冰冷。
不寒而慄。
難怪這次二二六事件,背後迷霧重重。
荒木貞夫和真崎甚三郎,真的是策劃兵變的幕後黑手嗎?
如果不是他們。又會是誰?
皇道派勢力始終想要推動雍仁親王上位。當初,雍仁親王也是接替天皇的熱門人選。甚至比裕仁更受歡迎。裕仁是個悶葫蘆。不善和人溝通。而雍仁,風流倜儻,身手矯健,在滑雪、橄欖球項目上有很出色的表現。
太陽底下無新鮮事。如果用中國的歷史來解釋,裕仁是太子。但是不怎麼受人歡迎。雍仁則是最受人歡迎的皇子。可惜不是太子。最終,老皇帝病死,太子登基。可是,那個皇子真的會甘心嗎?
一旦涉及到皇室的更替,那就非常可怕了。
“你想說什麼?”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胡說。”
“如果秩父宮雍仁親王登基……”
“胡說。”
“但是,你不能否認這樣的可能性。”
“我……”
秋山重葵一時間十分緊張。
他的腦海閃過無數的念頭。
每一個念頭都很可怕。
天皇……
裕仁……
雍仁……
皇位爭奪。那……
他都不敢繼續想象下去。太可怕了。
“人,只有靠自己。”
“不是……”
秋山重葵感覺呼吸困難。
張庸的話,讓他非常難受。但是又無法辯駁。
因爲,雍仁的存在,對裕仁絕對是一個威脅。
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
一切都有可能。
而且非常可能。
事實上,張庸沒有完全信口開河。
雍仁始終都是後備。甚至,日寇宣佈無條件投降以後,麥克阿瑟都做好了用雍仁取代裕仁的準備。
但是裕仁也非常聰明。果斷的放低姿態,完全服軟。於是麥克阿瑟又打消了主意。
對於秋山重葵來說,一旦站錯隊,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他能確保自己一直站對嗎?萬一站錯了呢?
那豈不是……
“我想要說什麼。直說吧。”
“攜手合作。共同發財。”
“電話裡不方便說。”
“不用說。你我心照不宣即可。有發財的項目,我會通知你的。”
“好。”
秋山重葵這次沒有反感。
撈點錢而已。又不是背叛大日本帝國。有什麼問題?
“記住,雍仁親王有問題。”
“知道了。”
“想辦法除掉他。”
“明白。”
秋山重葵順從的回答。
第一次沒有主動掛電話。而是等張庸掛掉電話。
雍仁親王有問題……
是的……
他可以利用這件事,做點文章……
對!
利用這件事,穩固自己的權力。
他需要權力!
而他的權力,是來自裕仁。
所以,必須除掉雍仁。將他殺死。徹底根除隱患。
……
“殺雍仁?”
“呵呵。越亂越好。”
“最好是將柳川平助首先幹掉。”
張庸放下話筒。
他其實也是心血來潮。隨便胡謅。
之前沒想起雍仁的事。後來想起來了。熟悉的套路頓時到來。
古代的皇子爭奪九五之尊,那是爛套路的劇本。隨便一個,都能用在裕仁和雍仁的身上。他只需要挑撥一下。
沒有外界的勢力干預,或許裕仁不會殺了雍仁。
但是,如果有外界勢力試圖將雍仁推上天皇的寶座,裕仁肯定坐不住。
雍仁的背後,是皇道派,是柳川平助等人。
要殺雍仁,首先要殺柳川平助。要根除皇道派的影響力。
這樣一來,二二六事件的餘波,就會繼續盪漾。它產生的後果,也會變得更嚴重一些。
死兩個大將還不夠。再死一個親王看看。
嘿嘿。
……
張庸再次回到碼頭,已經是早上。
楊麗初一晚沒睡。整晚都在研究遊艇殘骸。試圖找出她需要的資料。
然而……
沒找到。沒有任何發現。
張庸在旁邊看着,欲言又止。覺得可能是她搞錯了。
要麼,是她記錯了。
要麼,是別人故意給了誤導的信息。
不過,楊麗初既然說要保密,他也就不問。做好安全保衛即可。
心情不錯。
收入十萬大洋。其中有四分之一是秋山葵子的。但是暫時保管在他這裡。她沒地方放。
外表天然呆,實則高智商的瓷娃娃,也會遇到現實的問題。
她不能親自去銀行取款。否則,她的天然呆人設就會崩潰。
如果張庸幫她將大洋都取出來。她也沒有安全的地方保管。一旦被發現,人設也會坍塌。
所以,她只能信任張庸。
“你要不要吃早餐?”張庸問楊麗初。
“吃不下。”楊麗初搖頭。臉色不好。顯然,任務沒完成,她很焦躁。
“誰給的信息?”
“柳川一郎。”
“誰?”
“說了你也不知道。柳川平助的弟弟。”
“哦……”
張庸裝作不知道。
原來是柳川平助啊!昨晚自己纔想到這個名字。
當時是希望用雍仁試圖逼宮篡位的名義,逼迫裕仁徹底清理皇道派。殺了柳川平助。
沒想到,楊麗初今天早上就提到這個傢伙。
果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柳川平助也是有底蘊的。皇道派實力不容小覷。
即使經過寺內壽一的打擊,皇道派依然有捲土重來的能力。在明年的淞滬會戰中,柳川平助會出任日寇第十軍司令官,率軍在杭州灣登陸,抄國軍的後路。最終導致國軍在淞滬全線潰敗。
奇怪……
楊麗初提到柳川平助做什麼?
柳川平助的弟弟又有什麼事?
似乎空軍也有事在隱瞞自己?
呵呵……
也罷。自己不知道纔好。
知道的越多,要做的事情越多。最後日理萬機,放屁的時間都沒有。
好像現在這樣,多好。
沒事就抓一兩個有身份的日諜,然後搞點小錢錢。
比如說寺內五月。
如果直接找寺內壽一,他未必答應。擔心答應以後,會被人舉報。
可是去找秋山重葵就完全沒問題。
秋山重葵答應,是爲了寺內壽一的面子。這是大公無私。
反正,表面上完全說的過去。
“我去打電話。”
“好。”
張庸點點頭。
附近的咖啡廳裡面有他的手下。
楊麗初去打電話。好一會兒纔回來。眉頭緊皺。心事重重。
張庸問道:“壞消息?”
“資料必須找到。”楊麗初苦惱的說道,“可是,遊艇上真的沒有啊!難道已經沉入大海了?”
“那就沒辦法找了。”張庸看着涌動的海面,“神仙都找不到。”
“我需要和柳川一郎再次聯繫。”
“電話?”
“不。電報。”
“哦。”
張庸似懂非懂。
原來還有電報聯繫的?
電報發給誰?
奇怪……
也不管。保護楊麗初去附近的電信局。
楊麗初去發電報。張庸在外面閒逛。無意中發現一個黃點靠近。判斷可能是慄元青。
他移動的速度很快。似乎是在抓人?
呵呵。正無聊呢!那就幫慄元青的忙。看他記不記情。
悄悄觀察。發現慄元青追捕的,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
這個小夥子挺能跑。騰挪跳躍。
張庸悄悄的將他標註上,然後攔住慄元青,打招呼,“慄隊長,執行公務嗎?”
“我要抓人。”慄元青氣喘吁吁的。上氣不接下氣。
張庸很想說,你不擅長奔跑?
看起來似乎不像。
這傢伙和林北秋一樣,身體素質都不太好。
可能是老天爺爲了平衡,身體素質好的人,一般腦子都不太好使。
而腦子好使的人,身體素質一般都不太好。
可是,問題來了,他張庸身體素質不好,腦子也不好。這又是算那樣?
殘次品?
呸呸呸!
“怎麼回事?”
“那個小子,偷了工部局的印章。”
“什麼東西?”
“工部局的印章。”
“有什麼用?”
張庸疑惑。
印章就是公章吧。偷公章?做什麼?
拿來自己給自己蓋印?
“有用。”慄元青欲言又止,“我必須拿回印章!”
“好的。”張庸於是讓開身體。
不能細說是吧。
那就是有蹊蹺了。好奇。
那個有標註的白點,很快消失在地圖邊緣。
不久以後,慄元青也消失了。
張庸回到電信局。
楊麗初已經發現電報。心神不寧。
她一直皺着眉頭。似乎這件事非常要命。一天不解決,她都無法安心。
偏偏張庸是個擺爛的。什麼事都覺得無所謂。
能幹就幹。不能幹就拉倒。
“想出國嗎?”張庸忽然說道,“要不,你出國算了。”
“出國去做什麼?撿垃圾嗎?”楊麗初沒好氣的翻白眼。
“幫我做事。”
“做什麼事?”
“投資股票。投資地產。”
“你懂嗎?”
“虧了算我的。不關你事。”
“真的?”
楊麗初狐疑的看着他。
這個傢伙,什麼時候這麼自信了?居然不怕虧?
說真的,在過去幾年,不知道有多少人,虧得褲子都不剩。經濟大蕭條,多少人一夜之間返貧。
“往後十年,我們可以賺夠一輩子的錢。”
“抓日諜?”
“不。抓日諜只是第一桶金。”
“你憑什麼?”
“如果我說,在未來五年,會有越來越多的國家捲入戰爭。戰火會瘋狂蔓延。和軍事工業有關的一切股票,都會瘋狂上漲,你相信嗎?”
“我不知道。”
楊麗初搖頭。她不擅長做判斷。
事實上,她可以說是技術宅。她以前是專門搞技術的。
都是因爲張庸的出現,她的角色定位改變了。纔會變成現在這樣子。高不成低不就。專業也不對。
偏偏是這個上傳下達的任務,夫人又認定是她了。
“戰爭會刺激很多新技術。這些新技術會帶來鉅額的利潤。”
“你怎麼知道?”
“我懂易經啊!”
“扯!”
楊麗初纔不會輕易相信。
張庸沒有細說。卻是剛剛標記的那個小夥子出現了。
慄元青卻不知道跑哪了。顯然,他是跟蹤錯了方向。
行,去找工部局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