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庸側頭看着孫元良。
感覺這位後世有名的飛毛腿將軍精神狀態堪憂。
可能是長時間的鏖戰，導致對方精神極度疲憊。
大腦一直緊繃着，可能已經無法正常的運轉。甚至一度以爲自己是來法辦他的。
看看其他88師的官兵，一個個也幾乎是麻木狀態。
無論他張庸做什麼，他們都像是一羣木頭人似的。
不喜不悲。
毫無表情。
這纔是十幾天的戰鬥啊！
戰場，可以將任何人折磨成瘋子。或者木頭人。
所有的感情，都已經被殺死。
第88師的最早投入戰鬥的部隊。沒有之一。進攻虹口。失利。被日寇反擊。然後鎮守閘北火車站。
這個閘北火車站，是日寇拼命爭奪的重點。出動的是第六師團。
第六師團就是熊本師團。是日寇戰鬥力最強的師團之一。師團長就是臭名昭著的谷壽夫。
在肉眼裡，張庸沒有看到日寇。但是雷達地圖顯示，在東北面，距離不到五百米，就有大量的紅點。隱藏在廢墟當中。可能有一箇中隊的規模。
戰線很近。
孫元良的指揮部，距離最前線，只有五百米。
好像說他是逃跑將軍，似乎不太恰當。至少，他目前還不是。目前的指揮，還算中規中矩。
帶着88師的殘兵敗將，疲憊之師，和日寇最強的師團鏖戰，說他有什麼錯，似乎有點過分。
算了，還是看日後表現吧。
說不定，自己的天賦，就是草包親和力。
好像那個桂永清，就厚着臉皮貼上來了。自己想要攆都攆不走。
幸好，有個孫立人似乎還能打。王耀武也不錯。
“來人！”
“到！”
“帶孫師長下去，好好休息。”
“不，我不去……”
孫元良本能的拒絕。
說話沒什麼力氣。然後，暈過去了。
張庸：……
不會吧？
說倒就倒，演技這麼好？
後來發現是自己想岔了。孫元良不是暈。是睡着了。
忽然看到謝晉元的身體也是搖晃一下。然後又迅速的立正。然後用力的搓臉。很用力。很用力。
明白了。
整個88師都嚴重缺乏睡眠。
長時間的鏖戰，讓他們幾乎沒有機會輪換。精神一直高度緊張。
因爲你根本不知道日寇會從哪裡冒出來。或者什麼時候冒出來。
時時刻刻都得防備着。
不敢有絲毫疏忽大意。
否則，可能睡着了，就再也沒有機會醒來了。
被打死了還不是最可怕的。最怕是醒來以後，忽然發現自己成了日寇的俘虜。
那就……
“謝晉元。”
“到！”
“我們來接防。你們88師的人全部撤出陣地。找個地方休息二十四小時。”
“專員……”
謝晉元欲言又止。
按理說，他應該立刻執行命令。
可是，來自張庸的命令，的確非常危險。他不敢絲毫馬虎。
全部撤出陣地。如果日寇進攻怎麼辦？
還休息24小時？
怎麼可能……
“執行命令。”
“是。”
謝晉元終於答應着去了。
因爲這個時候，他看到援軍正在源源不斷的到來。
雖然人數不多。但是也有一千多人。關鍵是，他們的裝備，似乎都十分精良。衝鋒槍的數量非常多。
或許，這就是援兵了吧？
番號似乎很雜亂。什麼部隊的都有。
委座估計也是無兵可調，纔會東拼西湊。湊出這麼點人來。
還將堂堂軍政委員會督察專員都派上了第一線。充分說明，後方是真的沒人了。油盡燈枯了。
“馬成東！”
“到！”
張庸叫喚着51師特戰營營長。
是一箇中校。身材魁梧。有半個馬東錫那麼強壯。
王耀武將自己最能打的部下都抽調出來了。就是期望他們在張庸手下，可以好好表現。
既然對方如此期待，張庸肯定不能虧待對方。
51師首先上。
收拾日寇一箇中隊。
就一箇中隊而已。必須吃掉它。
什麼熊本師團！
什麼狗屁精銳！
老子打的就是精銳！
咦？
這好像不是我的臺詞……
但是，好像可以借來用用。對。鼓舞士氣。活學活用。
“集合隊伍！”
“是。”
馬成東迅速集合隊伍。
51師特戰營，總共四百人。不超編。
張庸當場化身李雲龍。
“咱們現在面對的是日寇的熊本師團！”
“這個熊本師團，號稱是日寇最精銳的師團！作風彪悍野蠻！悍不畏死！”
“什麼狗屁精銳！老子打的就是精銳！”
“現在，在東北方向，距離我們五百米的位置，有日寇一箇中隊。大約一百七十人。”
“敵人隱藏在廢墟里面，我們的任務，就是將它們幹掉。”
“我會親自指揮炮擊。將日寇從廢墟里面逼出來。然後，你們遠距離幹掉。”
“不用近戰！在一百米外開火！”
張庸言簡意賅。
然後準備彈藥。
88師的防區後面，就是蘇州河。
有河？
那就方便多了。
直接安排送貨。
很快，一艘平平無奇小火輪出現。送來大量的彈藥。
不但補充自己的部隊足夠。包括補充88師的都足夠。
88師不缺武器。只是缺乏彈藥。
“那是什麼？”
“彈藥？”
謝晉元等人頓時來勁了。
有彈藥補充上來了？還是船運過來的？滿滿一船？
頓時就感覺沒那麼困了。
武器彈藥是軍人的第一生命。比睡覺重要多了。
“補充彈藥。”
張庸下令小火輪靠岸。
其實，小火輪的運輸量並不大。才三百噸。
主要是蘇州河水淺。大型運輸船無法行駛。
不過，三百噸的彈藥，也蠻多了。可以讓88師瞬間原地滿狀態復活。
當然，僅僅是彈藥方面。人員方面，還得另外想辦法。
從租界裡面補充兵力？現場招募？
好像可以……
但，那是以後的事。
現在，先收拾日寇一箇中隊再說。
親自操炮。
使用81毫米迫擊炮。
輔助瞄準。
發射。
“轟！”
炮彈準確落下。
在廢墟里面爆炸。頓時凌亂一片。
有紅點消失。當場被炸死。隨後，又有紅點試圖轉移。
“嘭！”
“嘭！”
短促的槍響。
日寇被幹掉。
只要日寇暴露，等待它的，就是滅頂之災。
因爲88師需要休息，所以，張庸策劃的，都是小規模的戰鬥。逐步肅清周圍日寇，擴展安全區。
現在，88師被壓縮在很狹窄的區域裡面，容易被日寇炮火覆蓋。非常危險。必須將戰線推出去。
他最擅長就是幹這樣的活。
附近的日寇在什麼位置，有多少人，張庸一清二楚。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定點清除。
挨個炮擊。
當場炸死最好。
沒炸死，也要將日寇逼走。
只要日寇暴露，立刻就會被亂槍打死。
51師特戰營，都是王耀武挑選出來的尖子。槍法肯定不差。
張庸之前是給過王耀武一批彈藥的。肯定會有部分用於訓練。以提高整體的射擊水平。
對於有射擊天賦的士兵，肯定能得到更多的子彈。
“嘭！”
“嘭！”
斷斷續續的射擊。
日寇挨個被擊斃。
“八嘎！”
“殺嘰嘰！”
“殺嘰嘰！”
日寇很快發現不對。
繼續這樣下去，好像只能白白送死。
這當然是無法接受的。於是，它們果斷的選擇發起攻擊。
一百多個日寇，端着三八式步槍，在廢墟里面潛行前進。藉助廢墟的掩護，試圖滲透國軍的防線。
剛好這個時候，夜幕逐漸降臨。
戰場上沒有任何燈光。早就停水停電了。
沒死的老百姓也早就逃亡。紛紛涌入租界。成爲租界難民。
蘇州河對岸，租界內，華燈初上。
轉頭。甚至能看到閃爍的霓虹燈。
在1937年的上海灘，霓虹燈已經出現。租界裡面更多。
感慨。
租界內外，真是兩個世界啊！
租界外，是血腥殘酷的戰場。
租界內，歌舞昇平，歲月靜好。紙醉金迷。夜夜笙歌。
忽然覺得，自己就是鬥獸場裡面的角鬥士，正在和兇殘的野獸搏殺。
觀衆，就是世界列強。
包括英國人、美國人、法國人、德國人……等等。
他們就在租界裡面看熱鬧。
對於他們來說，閘北戰場，就是一個刺激的舞臺。
每天，華夏人和日本人，都要在這裡上演刺激好戲。他們只需要搬凳子坐好，然後看戲。
戲臺上，誰勝誰負，誰被殺死了，他們並不關心。
“咔嚓！”
“咔嚓！”
隱約聽到相機快門的聲音。
還有感應到斷斷續續的閃光燈。應該是世界列強的記者們。
相對於萬衆矚目的西班牙戰場。發生在淞滬地區的戰事，並沒有太大的吸引力。但是，也能吸引部分的記者。
瑪德……
張庸闇暗憋屈。
孱弱的華夏啊，就是這樣的待遇。
這裡發生的一切，在別人眼裡，無非就是現場直播。
有興趣就看看。
沒興趣就走開。
“必須將租界拉下水……”
張庸腦海冒出強烈念頭。
想要置身事外？
嘿嘿。
休想！
他最擅長的另外一項本事，就是栽贓嫁禍，拉人下水。
法國人的武器不好使。英國人距離太遠。心有餘而力不足。暫時來說，只有美麗國和日寇有根本利益衝突。
當即安排送貨。
很快，又一艘小火輪到來。
停靠。
卸貨。
總共五百支加蘭德半自動步槍。
這是最顯著的美製輕武器。日寇一眼就能認出來。獨此一家，別無分店。
“謝晉元！”
“到！”
“你們團全部換裝！”
“是。”
謝晉元咬了兩顆辣椒幹。
是租界裡面的華人送來的。非常辣。直衝天靈蓋那種。
只有這種不要命的辣，才能幫助他們提振精神。以對抗日寇的進攻。一般的辣已經沒效了。
“換裝，然後休息。”
“是。”
謝晉元答應着。
張庸於是繼續回去關注日寇。
晚上，戰場並沒有漆黑一片。有租界投射過來的光線。
對於軍隊來說，遠處投射過來的光芒，已經足夠利用。
日寇就是這樣靜悄悄潛行滲透。
以前，88師的士兵，必須進行反滲透。
必須和日寇展開絞殺。
發現對方。
一槍致命。
傷亡基本上是五五開。
但是日寇還有持續炮火造成的殺傷。
現在，整個閘北火車站，距離租界150米外，都被夷爲平地。
那都是日寇師團級105毫米重炮造成的破壞。
唯獨距離租界150米範圍內，日寇還不敢使用重加農炮。只能使用九二步兵炮。所以，毀傷還不嚴重。
很複雜的戰場。
簡直是絞肉機。
廢墟……
殘破的建築物……
比遊戲裡面的吃雞地形複雜多了。
也危險多了。
如果是復刻這個戰場到遊戲裡。玩家扮演華夏軍人。估計落地不到五分鐘，就會全軍覆沒。
“啪勾！”
有尖銳的槍響傳來。
是日寇的三八大蓋。
在滲透和反滲透作戰中，槍一響，往往意味着有人死亡。
要麼是國軍。
要麼是日寇。
因爲，誰也不會輕易開槍。一開槍就會暴露位置。
除非已經鎖定目標。一槍命中。然後迅速轉移。在這樣的情況下，被鎖定的目標，肯定沒命。
無論是國軍，還是日寇，都能做到近距離一槍斃命。
五十米之內，基本彈無虛發。
而廢墟里面的滲透和反滲透，往往距離不到三十米。
非常緊張。
非常冷酷。
任何的疏忽，都有可能導致喪命。
就是這樣的戰鬥，導致88師的官兵，神經線時刻繃緊，隨時都會斷裂。
相反的，日寇有輪換作戰制度。士兵疲憊以後，可以撤回去後方休整。
此消彼長，日寇優勢愈發明顯。
“嘭！”
張庸忽然開槍。
五十米，一個日寇當場喪命。
迅速低頭。
但是沒有轉移。
不需要轉移。原地伏擊。
雷達地圖已經將日寇全部顯示。他挨個擊斃即可。
幾十米的距離，他張庸也能百發百中。
沒有任何失手的可能。
“嘭！”
“嘭！”
又是連續兩槍。擊斃兩個日寇。
這兩個日寇是組隊出現的。正好被張庸鎖定了。立刻送它們去見天照大神。
“嘭！”
“嘭！”
還有斷斷續續的槍響。
卻是部分日寇被其他人發現。然後也被一槍致命。
張庸開始轉移。
他的作用，就是迫使日寇暴露。
發現日寇。
擊斃日寇。
其他的日寇就會緊張。
只要緊張，就有可能出錯。然後被擊斃。
“嘭！”
“嘭！”
陸陸續續的槍響。
有張庸射擊的。有其他人射擊的。
“啪勾！”
“啪勾！”
還有零星日寇反擊。
隨着槍響，紅點終於是下降到一百個。
戰鬥的確很難。
得一點一點的和日寇爭奪。
改變戰法。
還是別用槍了。用手榴彈吧！
他力氣大，隨時就能將手榴彈扔出去七十米以上。
五秒鐘的導線燃燒時間，差不多就是七十米距離。
更遠的話，手榴彈就會空爆。
“呼！”
手榴彈出手。
它的最大特點，就是能夠攻擊隱蔽物後面的敵人。
距離太近，迫擊炮沒作用了。甚至，擲彈筒都沒用。只有手雷和手榴彈是最好用的。
“轟……”
手榴彈爆炸了。
廢墟的後面，立刻有日寇竄出。
被炸到了。但是還沒死。還能在地上連滾帶爬的掙扎。
嘭！
嘭！
連串槍響。
日寇當場喪命。
一切歸於沉寂。
張庸繼續泡製。
靜悄悄潛行。然後朝兩側扔手榴彈。
“轟……”
“轟……”
部分日寇被當場炸死。
部分日寇被炸出來。然後被亂槍打死。
左右兩側，半徑七十米範圍內，日寇被全部清除。效率頓時高很多。
繼續！
“轟……”
“轟……”
繼續重複剛纔的過程。
終於……
最後一個紅點消失了。
不知道是被擊斃，還是被炸死。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88師的防區，藉此延伸到800米之外。極大的拓展了生存空間。
但是，這還不夠。
還必須打通和租界的通道。
需要將傷員送入租界治療。
需要從租界送入藥品、糧食、乾淨的飲用水。
同時，有可能的話，還需要從租界招募士兵。
沒錯，直接招募。
直接參加戰鬥。當場發槍。
這種事，孫元良是做不到的。只有他張庸可以。
因爲他在租界，是有諸多關係的。
明面上的支持很難。但是，暗中的支持，肯定可以。
只要租界睜隻眼閉隻眼，具體的一切都會有人搞定。
但是有個前提。
就是得好好的暴揍日寇一頓。
讓蘇州河對岸的世界列強軍事觀察員，覺得有戲。
什麼意思？
就是覺得可以獲取利益。
只要暗中支持華夏，就能獲得一定的好處。
自然就會有人暗中部署。
所以……
張庸目光熠熠。
必須來一場上規模的攻擊。
至少打掉一個日寇大隊。最好是俘虜幾個日寇。
這一切，都必須在諸多“觀衆”的眼皮底下進行。必須讓蘇州河對面的人都看到。
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