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結局二(1)

奕宸和東泰走後,陳二喜領着太醫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沐婉芙屏住呼吸靜靜地看着太醫給奕渲醫治。

宮女們一盆又一盆的將污水端出去、換了清水進來。沐婉芙看着暖閣內的一切:如果不出意外,要不了多久 奕渲就該毒發身亡了,只要在他駕崩之前拿到立嗣的詔書,她便可以名正言順的登上聖母皇太后的寶座。雖 然進宮那年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今日,既然歷史的舞臺將她推倒了風尖浪口上,她也只有頂着風浪繼續前行 了。

永珎是爲了保他性命才死的,所以這聖母皇太后的位子一定是她的。

因着皇后還未回宮,所以六宮暫時由沐婉芙領着,負責爲奕渲診治傷情的是太醫院的院判孫大人,身旁的小 太監輕輕爲他擦了擦汗水,那孫太醫爲奕渲上好了草藥纔到沐婉芙的身邊覆命:“賢妃娘娘,經微臣和幾位 同僚的極力救治後,總算是爲萬歲爺止住了傷口處的毒性。所幸那刺客不諳西域諸毒的毒性,所用之量也甚 爲有限,萬歲爺這才洪福齊天、暫時無性命之憂。稍後微臣還會再開上三副散毒的湯藥與萬歲爺服用,具體 什麼時辰服用微臣會一一的交待娘娘,望娘娘按時服侍皇上服藥。”

“散毒湯藥?”沐婉芙不動聲色地問着。

孫太醫恭敬地答話:“是。萬歲爺體內的毒性暫時壓住了,可餘毒還未除盡,身子也十分的虛弱,若是十二 個時辰內不將這些餘毒除盡,萬歲爺恐怕還會有性命之憂,還望賢妃娘娘慎之又慎纔是。”

“本宮知道了,你下去煎藥吧。皇上這兒有本宮看着了,短時辰內是不會有什麼大礙的。”沐婉芙心中已經 有了數。

“微臣遵命!!”

孫太醫應了是,躬身退了下去。偌大的暖閣內重新歸於平靜,沐婉芙坐在奕渲的牀邊,看着他略顯蒼白的側 臉:這個男人這幾年給予她的只有痛苦。若不是他,自己怎麼可能走上今日這條路;若不是他,自己一副容 貌怎會被毀,若不是他,一切的一切都會和現在不一樣。是他親手毀了自己所有的幻想。

往地下的飛龍逐鳳香鼎內加了兩勺薄荷香,沐婉芙又重新坐回了牀邊,等待奕渲醒來。

“瓏兒……瓏兒……”牀上的人眉頭深鎖,極痛楚的樣子,“別離開朕……別離開朕……”

至始至終,他愛得都是那個女人。想到這裡,沐婉芙心頭忽然涌上莫名的恨意。

“瓏兒……瓏兒……”

沐婉芙起身替他掖了掖被子,忽然被他牢牢的鉗着手腕。“瓏兒,別再離開朕了,別再離開我了好不好。”

他尚且還有可以追溯的夢,自己呢,連做夢的機會都被剝奪了,記憶留給她的就只有支離破碎,爾虞我詐的 分崩離析。

“瓏兒……”

還不等沐婉芙去叫他,奕渲已經自己從夢中驚醒了,額頭滿是細密的冷汗,沐婉芙取了帕子替他擦了擦汗珠 ,“皇上小心身子,您身上的傷還沒好了。”

看見沐婉芙面無表情的臉,奕渲一臉的自責和愧疚,“我們的珎兒……”

“皇上,珎兒並沒有怪您。珎兒自小便體弱多病,或許此番離開對他來說,纔是最好的解脫。若真要去辯誰 對誰錯,那隻能說:他,不該生在帝王家。與其日後讓他承受更多的痛苦,倒不如讓珎兒早些解脫的好。” 沐婉芙平靜地說着,漆黑的瞳仁如望不見底的湖水一般。

奕渲有些詫異沐婉芙此時的平靜,“你一點也不恨朕?”

沐婉芙深深地嘆息,起身去給奕渲到了杯茶,“臣妾恨又能如何。孩子都已經死了,難道殺了整個榮安公主 府的家奴就能換回珎兒的性命。已經發生的一切都無法挽回了,臣妾再恨也都是惘然,何必再爲自己尋這些 煩惱了。”

暖閣外,陳二喜領着孫太醫端了配置好的湯藥進來了,沐婉芙用餘光瞥了眼他們,隨即起身去接過漆盤,“ 你們退下吧。皇上剛醒沒多久,你們在這裡也只會叨擾皇上歇息,有事本宮自然會叫你們。”

陳二喜看了沐婉芙一眼,才領着孫太醫退下了。退出暖閣的同時,又吩咐守在養心殿外的侍衛內監們一一退 下。

將藥碗放在暖炕的案几上,沐婉芙拿了個軟枕讓奕渲靠着坐了起來。正如太醫剛纔所說,奕渲此時還很虛弱 ,只有在十二個時辰內分別將散毒的湯藥依次服下才能保住性命,同時除盡體內的餘毒。

沐婉芙背對着奕渲,端起了御用的萬壽無疆瓷碗緩緩開口:“皇上,臣妾心中一直有個疑問,若是今日不問 出來,臣妾死也不能瞑目。”

“今生,朕虧欠你們母子這樣多。只要只是想知道的,朕一定都告訴你。”

脣邊的冷笑一閃而過,沐婉芙端着湯藥站在原地,“臣妾只想知道,這些年來,皇上的心中究竟有沒有臣妾 的一席之地?臣妾爲了營救皇上,甚至犧牲珎兒的性命也再所不惜,皇上口口聲聲說對不起我們母子,那皇 上是否想過過繼一名皇子到臣妾的名下,然後再擇日立這個孩子爲皇太子。”

“爲什麼連你也盯着皇太子的位子,朕原以爲你不是那樣的人,沒想到你竟然也會……”還未說完,奕渲便 已激動地咳了起來。

“爲什麼??”沐婉芙的臉上有輕蔑的冷笑,“皇上您居然問臣妾爲什麼?”

“那皇上爲什麼不問問您自己,臣妾爲了您都做了些什麼?難道這聖母皇太后的寶座不應該是臣妾的嗎?” 因爲言語有些激烈,碗裡的湯藥灑在了沐婉芙的手上,“方纔太醫告訴臣妾:您要在十二個時辰內分別服下 散毒的湯藥,否則您便會有性命之憂。既然皇上的心中從來就沒有臣妾,那臣妾也是在沒必要再爲皇上做什 麼了不是嗎。”

沐婉芙手微微一斜,藥碗裡的湯藥瞬間沒入了地毯內。

“你……”

沐婉芙笑盈盈地望着奕渲,一字一句清晰道:“皇上,您想說什麼?說臣妾是個毒婦??您爲什麼不說說您 自己都做了什麼。您在宮外遇襲的時候,是誰奮不顧身的替您擋下了致命的那一刀?可是當榮安公主安排了 婉妃那個賤人故意去引誘您的時候,您何曾還記得爲您擋下一刀的臣妾。您讓那個女人進宮,讓她爬到臣妾 頭上來作威作福,您說臣妾會讓那個賤人好好的活着嗎?當您得知婉妃那個賤人死了,你便馬不停蹄地趕了 回來,儘管您是將計就計的便宜了榮安公主和臣妾,難道您敢說您從來沒在乎過這個女人?臣妾在您心中連 個低賤的婢女都不如,您說爲什麼還要事事處處的爲您着想。”

“不過,臣妾可比皇上要念舊多了,臣妾會讓您舒舒服服的赴死,絕不讓您有半分的痛苦。皇后娘娘他們還 未回宮,如今六宮的主事是臣妾,到時候等顧命大臣們都趕到後,臣妾只要把皇上親口讓臣妾寫下的硃諭交 給他們。皇上您不妨替臣妾猜猜,這第一個會反對的是誰。”

頓了頓,沐婉芙才問奕渲解開了答案:“臣妾知道,六額駙一直都在向您進言,讓您早些處置了臣妾永絕後 患。若臣妾是您的話也會這麼做的,可您卻捨不得,所以才留下了臣妾這個禍害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您放 心,等您大行之後,臣妾第一個便將這個忠心耿耿的奴才送去閻王殿繼續伺候您。”

奕渲似乎已經猜到了會這樣的結局,“朕也有一個疑問。卉蓉和玉琦是怎麼死的,還有朕的身世你是怎麼知 道的。”

“烏雅卉蓉那個賤人早就該死了,難道皇上不覺的嗎?”沐婉芙緊握雙拳,無比輕鬆的說着,“臣妾能容她 活那麼久,她也應該知足了。臣妾早就告訴過她:一個人不可能永遠佔據上風,同樣的也不會有人一輩子都 要屈居人下。自從臣妾被貶去樂壽堂的那天起,臣妾就已經沒有了心,要想在紫禁城內立足,靠得不是美貌 和皇上的寵愛,臣妾靠得是手段。剷除宮中的異己,將可能成爲敵人的對手成爲自己的盟友。臣妾一路走來 ,便是這麼做的。”

“臣妾還記得烏雅卉蓉臨死前所說的話:她說她當年真該一刀殺了臣妾,而不是隻毀了臣妾的容貌羞辱臣妾 那麼簡單。不過臣妾沒有給她留下任何復仇的機會,所幸臣妾還給她留了個全屍,跟她的愚蠢相比,臣妾可 比她高明的多了。”

“還有錦妃。”沐婉芙瞥了眼臉色更爲蒼白的奕渲,“其實她本不該死的。怪只怪她太自作聰明瞭。她以爲 抓住了臣妾的把柄就可以將臣妾扳倒,皇上您說這樣的人臣妾能留嗎?那些巫蠱其實是臣妾讓人埋下去的, 既然她會給臣妾下套,難道臣妾就不會讓她也掉進臣妾的陷阱裡。若不是太后當時病下了,臣妾真是那她一 點法子都沒有呢。”

“輸的人未必輸在她心計不足,贏得人也不見得有多光明磊落。沒有誰天生就狠心絕情,只有被傷透了心才 會做出反擊。”沐婉芙極力平復着自己的心情,“皇上,如果不是她們想要臣妾的命在先,您認爲臣妾會要 她們的命嗎?”

“咳咳咳……咳咳咳……”奕渲手中的茶盞也悶悶的摔在地毯上,“你倒是…對權謀之事爛熟於心了…”

奕渲劇烈地咳着,牀邊纏枝波斯菊地毯之上已染了點點猩紅,彷彿嚴冬時才盛開的紅梅,妖嬈多姿。沐婉芙 再不顧奕渲,走到暖閣的書案前,飽蘸了硃砂的御筆緩緩在御箋上落字: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四子永璘天資聰穎,福慧雙修,朕心特許。現立皇四子爲皇太子,爾王大臣等何 侍朕言,其同心贊輔,總以國計民生爲重,無恤其他。因皇太子生母鈕祜祿氏早逝,故將皇太子過繼給福泰 宮賢妃沐氏撫育,爾等不可異議。着派協辦大學士、一等承恩公瑞祥、鄭親王奕宸、六額駙楊晟銘、軍機大 臣孔輝、董孝成、穆廷溪爲顧命大臣,專責輔弼。”放下御筆後,沐婉芙一字一句念與奕渲聽。

“皇上身中劇毒,根本無法親自寫下詔書,所以命臣妾代勞,將硃諭一一寫下再加蓋皇上的寶璽,如此臣妾 才能名正言順的登上皇太后的寶座。”沐婉芙拿着手中的諭旨,款步走到奕渲的牀前,輕輕地按了下紫檀木 架子牀裡暗藏的機關,奕渲御用的豐德寶璽立時從暗格裡送了出來,“皇上,臣妾罪該萬死。”

“陳…陳二喜…那個奴才……”

沐婉芙握着奕渲顫抖的雙手拿着玉璽緩緩蓋向諭旨,“皇上放心,臣妾一定會善待諸位皇子、皇女,也會好 好的照料皇后等人,您就放心的去陪仁惠皇貴和早夭的三阿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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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兒說夕顏的第一個結局寫的不過癮,所以夕顏今天補上第二個不同的結局,嘿嘿。

番外篇 結局二(2)

暖閣內,以瑞祥爲首的一般軍機們早已到了,鄭親王奕宸、榮親王奕宏、六額駙楊晟銘亦守在暖閣內,巽親王、康親王等分別帶兵把守宮中內外,皇后率領皇子、皇女諸妃守在奕渲的牀邊,因着沒有服下解藥,奕渲已處於昏睡之中。暖閣內哭聲震天,幾個孩子們使勁兒地搖着奕渲的胳膊,皇阿瑪皇阿瑪的叫着。

沐婉芙亦在德妃的身邊哭得如同淚人一般,沒有人能辨出先前的異樣。

有人打了簾子進來,來人正是陳二喜。沐婉芙用餘光瞥了他一眼,陳二喜也提了個眼色給她,意在一切都已打點妥當。

眼見奕渲如此,皇后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擦了擦淚水問沐婉芙,“賢妃,皇上可有什麼口諭或諭旨交給你?”

當皇后提到諭旨的時候,楊晟銘緊緊地盯着沐婉芙臉上的變化,“回皇后娘娘的話,皇上先前曾起身服過一次藥。爲以防萬一,皇上親自下了一道諭旨給臣妾,並且吩咐臣妾用硃筆寫下諭旨的內容、加蓋御用寶璽。”沐婉芙恭敬地說完,又呈上了諭旨,“請皇后娘娘過目。”

皇后接過諭旨,吩咐瑞祥:“瑞祥大人,您是先帝當年親封的顧命大臣,皇上如今病危,好在留下了諭旨給我們。此諭旨還是由您來宣讀吧。”

瑞祥畢恭畢敬道:“微臣遵旨!!”

緩緩打開諭旨,瑞祥緩緩:“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四子永璘天資聰穎,福慧雙修,朕心特許。現立皇四子爲皇太子,爾王大臣等何侍朕言,其同心贊輔,總以國計民生爲重,無恤其他。因皇太子生母鈕祜祿氏早逝,故將皇太子過繼給福泰宮賢妃沐氏撫育,爾等不可異議。着派協辦大學士、一等承恩公瑞祥、鄭親王奕宸、六額駙楊晟銘、軍機大臣孔輝、董孝成、穆廷溪爲顧命大臣,專責輔弼。”

諭旨宣讀完畢後,第一個提出異議的便是楊晟銘:“中堂大人,我以爲皇上立下此詔甚爲不妥。皇四子乃廢妃鈕祜祿氏之子,庶人崇貴之親外孫,廢妃鈕祜祿氏與庶人崇貴皆犯了死罪,若不是皇上開恩、肯顧念恭肅太后的顏面,恐怕早已下令將鈕祜祿一族連根拔起。皇上留下如此諭旨,豈不是贊同了崇貴等人坐下的罪過,與自己打自己臉無異,還望皇后娘娘和中堂大人三思。”

“放肆!!”沐婉芙厲聲呵斥他。

皇后等人亦怔住了,只見沐婉芙收起方纔的傷心之色,冷冷地看着楊晟銘:“六額駙,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您是不同意皇上立永璘爲太子,還是因爲反對皇上將璘兒過繼給本宮。今日正好諸位王公大臣們都在,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本宮知道,六額駙您一直對本宮心存不滿和怨恨,本宮曾兩次無意撞見你向皇上進言要處死本宮:讓皇上效仿漢武帝處死鉤弋夫人之法處死本宮。”

此言一出,暖閣內的衆人不免議論紛紛。如此一來,沐婉芙也只會獲得更多的同情,而楊晟銘的話也只會讓人誤以爲他與沐婉芙之間多有過節,所以纔會有此舉動。

奕渲的嘴脣微微翕動着,沐婉芙忙藉機撲倒了奕渲的牀邊,哭天搶地道:“皇上,您快醒醒啊…您快醒醒啊…”沐婉芙一壁按着奕渲掙扎着要擡起的手,一壁繼續道:“既然諸位大人們如此質疑臣妾對皇上的真心,不如讓就讓臣妾先去伺候恭肅太后,也省的朝中有人見不得臣妾安生度日。”說罷,便要往架子牀的邊緣撞去。

幸虧被在一旁的德妃和珍妃拉住了,“皇上如今龍體抱恙,妹妹何必跟幾句話過不去了,六額駙不過是這麼一說,妹妹何必往心裡去。我們如今都六神無主了,若是妹妹這時候再個好歹的話,那璘兒可要怎麼辦是好。”

沐婉芙冷冷地掃過楊晟銘的臉,解釋着:“皇后娘娘,臣妾知道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可臣妾就是氣不過。臣妾倒底做過什麼,讓他們如此羞辱臣妾。臣妾已經失去了珎兒,臣妾並不想奢求什麼,也沒想過要和誰去爭皇太后的名份,臣妾只想平平安安的守着兩個孩子過日子。如今皇上還沒大行了,他們便這樣欺負我們孤兒寡母,這往後的日子要臣妾怎麼活啊。還不如現在這樣,死了算了,倒還落得省心了事。”

殿外,陳二喜帶着孫太醫端着湯藥走了進來,沐婉芙起身奔到陳二喜的身邊,“陳公公,現在有人懷疑本宮脅迫皇上寫下諭旨,你來給本宮做個證,倒底是本宮脅迫皇上寫下了這些,還是皇上欽命本宮代爲寫下諭旨的。”

“奴才…奴才…”陳二喜吞吞吐吐地不敢說。

皇后見沐婉芙如此,便道:“夠了!!都這個時候了,你們就不能讓皇上安生片刻嗎?皇上立璘兒爲皇太子自然有他的考慮,你們這些做臣子的只要奉命行事便可。庶人崇貴因擅自領兵進京而獲罪,此事皇上早已下了定論,與恭肅太后無關。錦妃薨逝,只因皇上被政事纏住所以才無暇顧及,此事由瑞祥大人吩咐禮部去辦便可。若只因你們個人的意思而左右皇上的諭旨,那朝廷還有法度可言嗎?你們是不是想翻天啊?”

“臣等不敢!!”衆人異口同聲道。

“不敢,本宮看你們也沒什麼不敢的了。”皇后冷冷瞥着暖閣內的衆人。

衆人誠惶誠恐道:“臣等有罪,還望皇后娘娘恕罪。”

“罷了罷了,起來便是。”氣歸氣,皇后還是擔心奕渲的病情,又喚了孫太醫問話:“孫大人,不知皇上的病情如何了?”

孫太醫下意識地瞥了眼沐婉芙,沐婉芙因被德妃擋着,所以楊晟銘等人也看不到她在不經意間對孫太醫使的眼色。

“回皇后娘娘的話,皇上…皇上…體內的毒素已根深蒂固,恐怕熬不過今夜……”孫太醫說完,忙跪下請罪道:“微臣該死,微臣該死。”

德妃忙上前扶了皇后一把,“娘娘,保重身子啊。”

“治不好皇上的病,你們的確該死。”沐婉芙沒好氣地訓斥他。

暖閣內的氣氛有些凝滯,衆人連呼吸的都十分的小心。

短暫的沉默之後,皇后身爲六宮之主理應由她來主持接下來的事情,“事到如今,也只得照着規矩罷了。既然皇上命瑞中堂、鄭親王、六額駙和其他三位大人爲顧命大臣,幾位大人們只需將一切照祖制辦即刻,如有不妥之處幾位大人人再行商議。”

“臣等遵旨,臣等告退!!”衆人一一躬身領命。

“你們都退下吧,讓我們在這兒再陪陪皇上。”將事情交待完畢,皇后便吩咐瑞祥等人跪安退下。瑞祥等人一一跪了安,也都依次退下了。

暖閣內,重又哭聲震天。皇后和諸妃不單是哭奕渲,也是哭自己,但凡叫得上名號的嬪妃們也都入宮不下五年,年紀輕輕便要守寡。外人皆道做了天子的女人便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可又有誰知道,這些榮華的背後有着多少紅顏白骨堆砌而成。

豐德十一年三月三十日,戌時初刻,奕渲已達藥石無效之境地,戌時二刻,崩於養心殿東暖閣,享年二十七歲。

豐德十一年三月三十日,奕渲崩於養心殿東暖閣,享年二十七歲,諡曰聖天隆運成皇帝,廟號高宗,葬昭陵

三日後小殮,皇太子於靈前繼位,同時顧命大臣已命禮部擬好了晉封的詔書,宣讀詔書那日,皇后已經貴爲母后皇太后,領着幼帝端坐在寶座之上,沐婉芙跪於坐前內聽旨:

“茲有朕之養母沐氏,端良淑德,爲天下臣民之楷模,爲弘揚月胤以孝治天下之旨,以求垂範後世,敦睦宮帷,特封沐氏賢太妃爲生母皇太后,欽此。”

沐婉芙雙手接過聖旨,謝恩道:“謝主隆恩。”

皇后柔聲吩咐沐婉芙道:“妹妹,過來坐吧。”

沐婉芙起身後款步走到皇后身旁的位子上坐了下來,暖閣內衆人齊聲道:

“恭賀母后皇太后、聖母皇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四月初五,值新帝登基大典,兩宮皇太后領着小皇帝登上太和殿的寶座,接受滿朝文武的朝拜。爲避兄弟名諱,永璘更名爲顒璘。錦妃作爲皇帝生母,追贈爲愨錦皇貴妃,如此纔算保全了新帝的顏面。同時,由禮部爲兩宮皇太后上徽號,皇后爲顒璘嫡母,被尊爲母后皇太后,上徽號“端憲”,遷至鍾粹宮居住;顒璘尊先帝遺命,尊養母沐婉芙爲聖母皇太后,上徽號“端慈”,居原宮,同時改年號“弘道”。

登基大典完畢後,兩宮太后與皇帝分別在鍾粹宮的東暖閣召見德太妃等人,顒璘尊封德太妃爲惠德皇貴太妃,尊封珍太妃爲敏珍貴太妃,尊封淳太妃爲康淳賢太妃,尊封恬太嬪爲皇考恬貴太嬪,尊封福太嬪爲皇考福貴太嬪、祺太嬪爲皇考祺貴太嬪,其餘無所出的妃子皆遷居至乾東五所。

自從先帝大行後,沐婉芙便總喜歡在日落之後去午門的城樓上待上一會兒,看着日落漸漸西移,夜幕將紫禁城毫無保留的籠罩。

城樓上空似乎還能聽見永珎的啼哭聲,沐婉芙靜靜地迎風而立,直到寶娟將漳絨暗花緞鶴氅輕輕披在沐婉芙的肩頭,輕聲囑咐道:“夜風涼,太后要自己保重身子才行。”

站在午門的城樓上,遠遠望去大紅燈籠星星點點的點綴着遠處,沐婉芙想伸手去觸摸那些部落在凡間的煙火,可一伸手才知道自己離那些美好有多遙遠,“有時候哀家在想,這大好的萬里河山真的是哀家畢生所求嗎?哀家當年還是閨閣小女兒的時候,最期盼的便是在這樣的夜幕時分與心愛之人臨窗而坐,將昔年的往事用玩笑的語氣說出來,不管是開心的、還是不開心的都一一說出來。哀家曾一度渴望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利,可一旦得到之後,哀家才發覺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哀家想要的,而哀家想要的從來也沒得到過。”

“太后,您快別這麼說。”寶娟從旁規勸着沐婉芙。

沐婉芙這才轉身搭着寶娟的手,坦然道:“無妨,這樣的結局哀家早就料到了。有得必有失,這是恆古不變的道理。”沐婉芙扶着寶娟的手款步拾階而下,又問寶娟:“衛府那邊的事情準備的怎麼樣了?”

寶娟一壁說,一壁小心翼翼地扶着沐婉芙走下城樓,“多謝太后關懷,衛府那邊的事情已經籌備的差不多了,奴婢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全是太后的恩恤,奴婢日後就算做牛做馬也無法報答太后的恩典。”

沐婉芙笑了笑,“你不必謝哀傢什麼,一切都是你應得的。等你出閣那日,哀家會讓康王認你做義女,你以康王養女的身份嫁入衛府任何人都不敢小瞧你,哀家既然許了你一世幸福自然會爲你安排的妥妥帖帖。”

“奴婢再謝太后恩典。”寶娟再次謝恩道。

夜風微涼,寂靜的甬道內陰氣逼人,遠遠的傳來女子時而哭泣、時而狂笑的聲音。

“先帝…先帝…”

“臣妾來陪您了…臣妾來陪您了…”

“麗太妃…麗太妃您要去哪兒…”遠遠的便有兩個女子在甬道內追逐着。

沐婉芙微微蹙眉,不悅道:“怎麼讓這個瘋女人跑出來了,景陽宮的奴才們都是怎麼當差的。”

佟香雪瘋瘋癲癲的已經跑到了沐婉芙的身邊,滿身的污垢與異味讓人實在難以恭維,追上來的宮女惶恐地跪下請罪:“奴婢有罪,奴婢有罪。奴婢沒有看好麗太妃,讓麗太妃跑出來驚擾了聖母皇太后鳳駕,是奴婢失職,望聖母皇太后恕罪。”

“聖母皇太后……”佟香雪一把拉着沐婉芙的手,一板一眼的請安道:“聖母皇太后,臣妾給您請安了,皇太后萬福。”

沐婉芙有些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佟香雪,“你方纔叫哀傢什麼?”

“您是先帝的妃子,我也是先帝的妃子,爲什麼你是聖母皇太后,我是麗太妃,爲什麼你是聖母皇太后,我是麗太妃。”佟香雪忽然收起方纔的笑臉,哭喪着臉,“你是賢妃,你不是聖母皇太后,你是賢妃!!”

語畢,佟香雪跪在地下一個勁兒的磕頭,“賢妃娘娘,臣妾該死,臣妾該死,臣妾不該妄想跟您爭寵。賢妃娘娘,求求您給臣妾一條活路,臣妾真的不敢了再跟您爭了,臣妾真的不敢了。”佟香雪一臉驚恐地縮在牆角。

“麗太妃這樣有多久了?”沐婉芙看着那請罪的宮女問。

那宮女瞥了眼佟香雪,纔回話:“回聖母皇太后的話,麗太妃這樣已經有段日子了,時好時壞。有時候把自己關在殿內,一個人在殿內胡言亂語還不許奴才們靠近,有時候又在宮裡大吵大鬧,跟瘋了似地。太妃方纔跟奴婢說想吃杏仁茶,奴婢還沒出宮太妃便這樣跑出來了,一切都是奴婢的過失。”

沐婉芙撥開佟香雪凌亂的髮絲,捏着她的下巴問:“若是哀家真的饒過了你,你真的會乖乖的聽哀家的話?”

“臣妾一定會乖乖的聽話,臣妾一定聽話。”佟香雪一臉天真的說。

沐婉芙鬆開了手,又吩咐那名宮女:“你務必精心的伺候麗太妃,若是下次再讓哀家撞見你讓太妃這樣衣衫單薄的跑出來,哀家一定饒不了你,聽見沒有。”

“奴婢遵命,奴婢遵命!!”那宮女忙不迭點頭應了是。

“只要你乖乖聽話,哀家就留了一條性命。今兒個天色也不早了,你先跟她回去,等哀家得了閒再去瞧你。”理了理佟香雪凌亂的髮絲,沐婉芙冷笑地帶着寶娟離開,“你替哀家找人盯着佟香雪,哀家覺着她這是典型的裝瘋賣傻。若是她真瘋了,就找人好好的照顧她,若是她裝瘋賣傻,就讓人秘mi處置了她,不必手下留情。”

寶娟側身瞥了眼佟香雪,隨即應了是,主僕二人被拉長的身影倒影在高高的紅牆之上。

番外篇 結局二(3)

這一日送走了前來串門子的惠德和敏珍兩位太妃,麻四帶人將殿內的點心茶水撤換下,捧了膳房新做的酸梅湯上來,“奴才瞧主子這兩日膳食進的不香,所以讓小膳房做了碗酸梅湯給主子開胃。如此奴才纔好給萬歲爺那邊回話。”|

沐婉芙知道他含着要緊的話沒吐,便接過了酸梅湯道:“讓皇上費心了,午膳的時候將薰肚絲,醬肘子,水晶肉片兒並一道糯米釀八寶雞翅給皇上送去,就說是哀家賞的,記得讓陳二喜來回話。你這猴崽子肯定是含着要緊的話討賞來了,說吧,若說的不好,哀家就讓內務府備好板子等着你。”

“主子可真是冤枉奴才了,奴才哪敢當着主子的面造次。”麻四討巧地說着,“不過奴才這兩日聽鍾粹宮那邊的奴才們議論說:六額駙昨兒去鍾粹宮向母后皇太后請辭,說是要帶着敏惠公主歸隱田園過神仙眷侶的日子。主子也知道,母后皇太后向來不太管朝政,因六額駙求上了門,所以今兒特地命人叫了瑞中堂的起兒。奴才估摸着,這兩日就該有結果了吧。”

“是嗎?”沐婉芙漫不經心地看了眼麻四,取了帕子點了點嘴角,搭了麻四的手進了暖閣,“他到是會躲懶,一句請辭就卸了身上的擔子。”

麻四又回稟道:“其實六額駙請辭多半是敏惠公主的意思。主子您想啊,當初立儲的時候六額駙那麼針對你,事事處處要跟您作對。如今大局已定,主子現在已貴爲當今的聖母皇太后,敏惠公主出生宮廷,怎會不知這其中的厲害。明着是請辭,暗着是想讓母后皇太后顧念昔日的情分,保六額駙一命纔是真的。”

“如今他是求對了人,若是求到哀家這裡,他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果。”沐婉芙扶了扶鬢上的銀簪子,因還在爲大行皇帝守孝,所以宮中女眷一應素服打扮,“扯了哀家一塊肉下來,如今就想撂挑子走人,天底下可沒這麼便宜的事情,哀家不會叫他如願。”

麻四一時也不敢多言了,見沐婉芙臉上隱隱有怒氣便立於她身側候命。

沐婉芙隨手摘下了一枚藍寶石戒指賞給了麻四,“差事當的不錯,這是你應得的。”

“奴才謝主子賞賜。”麻四歡喜地收下了寶石戒指,又把今日鹹福宮瑃太嬪身邊胭脂來回的話學了一遍給沐婉芙聽,“今兒個瑃太嬪宮裡的胭脂來回話,說瑃太嬪吵着要見母后皇太后,說是自己懷了先帝的遺腹子,讓母后皇太后替她做主。只因鍾粹宮那邊今日叫了瑞大人的起兒,所以纔回到了咱們這兒來。惠德、敏珍、康淳三位太妃目前都還不知情,奴才覺着此事有關先帝爺的名聲,所以還請主子早做定奪。”

“你去永和宮請康淳太妃來陪哀家吃茶,就說內務府從京城的天福茶莊買了些上等的小葉茉莉雙薰,請太妃一同品嚐。你去了,康淳太妃自己明白哀家的意思。”沐婉芙胸有成竹地吩咐麻四。

麻四自然懂得其中的深意,應了是便也躬身退下了。

殿外,一襲粉紅色衣衫的靈素不顧雲孃的勸阻跑進了殿內,“額娘,額娘,他們不讓我見皇帝哥哥,可是兒臣想皇帝哥哥了。您能不能替兒臣跟皇額娘求個情,讓兒臣去見皇帝哥哥一面。爲什麼四哥哥做了皇帝就不能跟我們一起玩兒了,還有兒臣怎麼沒見夜奴姐姐抱六弟來給額娘請安了。”

“奴才給聖母皇太后請安,恭祝聖母皇太后鳳體安康。”雲娘福身行禮道。

沐婉芙吩咐了雲娘起來,又拉了靈素到身邊,“傻丫頭,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胡鬧,今日有沒有跟雲娘好好的學規矩啊?”

“兒臣有乖乖的跟雲娘學規矩呢。”靈素甜甜地對沐婉芙說,忽然又噘起嘴,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可是,四哥哥都不肯陪兒臣玩了。還有兒臣去找永琮和永璂哥哥的時候,嬤嬤們說他們和德母妃、珍母妃出宮了,永璉也沒在。額娘,爲什麼四哥哥做了皇帝他們都得出宮啊?”

沐婉芙撫了撫靈素的額發,耐心道:“因爲這是太祖皇帝當年立下的規矩,宮裡只能住皇帝和皇上的家眷,皇上的兄弟們在皇上登基之後都要搬去各自的王府和貝勒府居住,因爲永琮和永璂、永璉都是你四哥的兄弟,所以必須按着規矩出宮去自己的郡王府住明白嗎。等素兒長大了,也會有自己的公主府。”

“那兒臣會和額娘分開嗎?”靈素天真的問着。

“暫時還不會。但是素兒總歸要長大出閣的,等到那時自然就會和額娘分開。”沐婉芙溫和地看着靈素天真的眸子,“不過,額娘也很捨不得跟素兒分開了。”

“那兒臣不想長大了,因爲長大了就要和額娘分開,兒臣不想跟額娘分開。”靈素依戀地賴在沐婉芙的懷裡,撒嬌道:“額娘,兒臣不要跟您分開。”

沐婉芙輕輕拍着她的背,應道:“好,那咱們就不分開。”

殿外,繡鸞進來稟報道:“啓稟聖母皇太后,康淳太妃到了。”

雲娘會意,忙上前去牽靈素的手,“太后,奴才這就帶格格回去。”

“兒臣告退!!”靈素也頗爲守禮地跪了安,纔跟着雲娘出去了。

“去請太妃進來,另外讓麻總管備好輦轎,哀家與太妃稍後要去鹹福宮看望瑃太嬪,此事需秘密進行,暫且不必驚動母后皇太后那邊。”沐婉芙理了理衣袖吩咐繡鸞。

“奴婢遵命!”繡鸞轉身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康淳太妃帶着寶嬋款款走了進來,“奴婢給聖母皇太后請安,恭祝聖母皇太后鳳體安康,福壽萬年。”

“聖母皇太后吉祥。”康淳太妃也肅了肅。

沐婉芙去牽了康淳太妃在自己身邊的位子上坐了,“我們姐妹還行這個虛禮幹嘛。姐姐去璉兒的郡王府還住的慣嗎?”

“讓太后掛念了,託太后的福,璉兒和我都很好。璉兒那孩子雖說小小年紀,卻也十分的懂事,日後必定會好好的爲皇上和朝廷效力。”康淳太妃一一答了。

寶娟帶人奉上了新泡的小葉茉莉雙薰,康淳太妃端了茶盞擔憂地看了沐婉芙一眼道,“聽說鹹福宮那邊這兩日又開始鬧騰了,不知太后聽說了沒有。”

沐婉芙徐徐吹了吹茶沫,笑着看向康淳太妃,“哀家也是今日才聽說的。瑃太嬪說是懷了先帝的遺腹子,讓母后皇太后給她做主。麻四今兒個來報,母后皇太后今兒叫了瑞中堂的起兒,哀家想這等小事也就不必驚動母后皇太后了,所以纔去讓他們請姐姐過來陪哀家費神走這一趟,瞧瞧鹹福宮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情形。”

“我也正有這個意思,既然太后也允准,那咱們便去看看,如此母后皇太后宮裡問起來,咱們也好有說辭回嘴纔是。”康淳太妃對沐婉芙說。

殿外,麻四前來回話:“啓稟太后、太妃,輦轎在門外頭已經備好了。”

“姐姐,咱們去瞧瞧吧。”沐婉芙起身後牽着康淳太妃的手一起出了正殿。

走到宮外,沐婉芙忽然不想乘輦,便吩咐:“哀家想和太妃步行去鹹福宮,打發他們都退下吧,你和寶娟跟着去即可。”

“奴才遵命!!”

“奴婢遵命!!”寶娟和麻四異口同聲應道。

康淳太妃扶着寶嬋的手與沐婉芙並肩而行,腦海中想到的卻是當初在永和宮的甬道里第一次見到沐婉芙時的情形,那時她還是剛進宮的秀女,因爲去寧壽宮給靖懿太妃請安回宮的路上,與自己宮裡的那個宮女碰上了。

“姐姐在想什麼?”沐婉芙見康淳太妃正想得入神,便問了她一句。

康淳太妃笑了笑,望向碧藍色的天空,緩緩道:“我想起了初次與太后相遇時的情形。”

“一切彷彿都是昨天發生的事情。想當初,姐姐是淳妃娘娘,而哀家那時不過是鍾粹宮裡的一個秀女罷了。哀家還記得進宮那年,康王府後花園裡的芙蓉花開的極爲豔麗,叫人如癡如醉。如今宮裡也會栽種一些名貴的木芙蓉,可哀家卻再也找不到當初的感覺了。”沐婉芙嘆息地說着。

康淳太妃望着高高的紅牆,輕輕道:“那是因爲太后您如今已貴爲聖母皇太后了,再也不是康王府裡庶出的女兒,任何人也不敢再小瞧您半分。”

“姐姐不也如此,如今姐姐是寶郡王的養母,又有誰敢小瞧姐姐半分。”沐婉芙看着眼前的盟友,“只能說,咱們現在都不再是從前的禧嬪和淳妃娘娘了。人所處的身份地位不同,心境自然也不一樣。”

康淳太妃感激地看了沐婉芙一眼:“我能有今日的尊榮,都是託妹妹的福氣。若不是妹妹肯眷顧我、體恤我再也不能生育,將璉兒送來永和宮養在我的膝下,只怕我與乾東五所裡的那些太嬪們一般無二。”

沐婉芙不免暗暗驚歎淳妃的耳聰目明,到是淳妃很坦然地笑了笑,“妹妹不必這麼驚訝的看着我,其實這一切我早已察覺了。我會有所察覺,就如同盲人失去了光明,聽覺和嗅覺都十分靈敏是一個道理。我阿瑪當年有份協助太后和攝政王扶助先帝登基,太后正是因爲這一點才肯將我與鈕祜祿家的一雙姐妹納入後宮爲妃。妹妹可能不知道,我入宮後沒多久也曾懷過皇上的孩子,那孩子在我的腹中已經待了六個月,直到榮安公主把烏雅卉蓉進宮後,有一次蓉嬪來探望我的時候送了一把佑民寺的檀香給我,我原以爲她一片好意便命人點上了。誰知……”頓了頓,淳妃才繼續道:“結果第二日我的孩子便夭折了,接生的嬤嬤曾偷偷告訴我,孩子的眉眼都長全了,是個成型的男嬰。我的孩子若是能平安的生下來,應該只比嘉郡王大一歲,與雪鳶那丫頭是同歲的。

沐婉芙的心理五味夾雜,原來,她們都這樣的可憐。

“姐姐恨嗎?”沐婉芙駐足看向如今已貴爲康淳太妃的淳妃。

“恨又如何,恭肅太后有的是法子讓你不能再生育,我若躲過了這一劫,保不準就掉進了她們設的另一個圈套裡。還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來的省心,傷心也只會傷心一時,至少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孩子嘛總歸會有的。”

沐婉芙上前握了握康淳太妃的手,繼續走在甬道內,“蓉妃至死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沒有孩子。其實早在榮安公主送她進宮的那刻起,她便被剝奪了做母親的資格,太醫院每日呈上的助孕藥裡都加了少量的紅花,日子久了,即便是懷了孩子也會自行墮胎。”

康淳太妃的臉上微微閃過震驚的神色,然而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如水的神情:“這,便是我們這些嬪妃的命運:要麼做一枚棋子任人擺佈,要麼成爲後宮鬥爭的犧牲品,沒有幾個人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姐姐能想開便是。寶郡王應該是個孝順的孩子,姐姐日後只管享福就是,得了閒便來宮裡坐坐,德妃姐姐家的雪鳶也虛十一了,看來哀家和母后皇太后得替雪鳶務色一門好親事了。雪鳶是先帝的長女,母后皇太后和哀家自然十分的看重,到時候姐姐也參詳參詳,權當是日後給璉兒選福晉時練練手吧。”沐婉芙隨口說起了雪鳶的事情。

“瑃太嬪的事情妹妹打算如何處置?”最終,康淳太妃還是忍不住問了起來。

沐婉芙只微微含笑,望向遠處,“哀家忽然想起來瑃嬪剛進宮的事情。”

見沐婉芙這麼說,康淳太妃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亦笑道:“妹妹宮中的小葉茉莉雙薰果然是佳品,待會兒太后還得賞我二兩回宮品嚐,不然我可不依。”

“姐姐說是便是了,哀家待會兒讓他們給姐姐準備好了,姐姐走的時候帶上即是。”沐婉芙與康淳太妃並肩走在寂靜深沉的甬道內,身後一羣烏鴉“呀呀呀”地飛過,前面轉了彎,便到了鹹福宮。

番外篇 結局二(4)

夕顏對不起斐兒,讓你望穿秋水了,一更補上,下去睡覺了。準備新文,思緒有點混亂哦,呵呵。親們見諒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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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踏進鹹福宮,便聽見宮女內監們的吵吵聲,“你們這些奴才,本宮不是讓你們去請母后皇太后來爲本宮主持公道,母后皇太后的人了?你們是不是在敷衍本宮,你們可知道本宮肚子懷的可是高宗先帝的遺腹子,若是這個孩子有個閃失你們一個個的擔待的起嗎?”~~~

沐婉芙搭着麻四的手與康淳太妃一起進了鹹福宮的宮門,衆人忙不迭請安道:“奴才們參見聖母皇太后,康淳皇太妃,恭祝聖母皇太后鳳體安康,康淳皇太妃萬福金安。”~~~

“免了,起來吧。”沐婉芙淡淡地吩咐着鹹福宮的宮人們。~~~

瑃太嬪見是沐婉芙不請自來了,便收起了方纔失態的樣子,警惕道:“不知聖母皇太后此番駕臨我這鹹福宮有何事要交待。我鹹福宮這樣低賤的地方,怎是聖母皇太后這樣尊貴的人能來的。”~~~

沐婉芙知道她是嘴硬,不以爲然的笑了笑,望向她:“妹妹不是口口聲聲的說自己懷了先帝的遺腹子。哀家是當今皇帝的養母,理應替皇上來看看他這未謀面的皇帝不是。怎麼,妹妹見是哀家帶着康淳皇太妃前來探望所以失望了?難道在妹妹的心裡,哀家一直是個心狠手辣的毒婦人,就只有鍾粹宮的母后皇太后才能替你主持公道?”沐婉芙一步步地往瑃太嬪的身邊走去。~~~

瑃太嬪一步步的退着,直到無路可退爲止,“我從未說過這樣的話,一切都是你自己說的,與我何干。”瑃太嬪護住了自己的腹部,“況且,我腹中如今正懷着先帝的骨肉,你若是敢動我分毫,先帝和母后皇太后必不會放過你的。所以,我勸你最好別亂來。”~~~

“妹妹懷的是先帝的遺腹子??”沐婉芙學着她的口吻捏着她的下頜,“或許你現在求哀家看看,說不定就替你肚子裡的孽種尋一條活路。哀家不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只要你求哀家,或許哀家倒是可以考慮看看,是否要答應你的請求。”~~~

瑃太嬪先是輕蔑地一笑,隨即狠狠推了沐婉芙一把,“要我求你,你做夢!!我沈芳也是先帝親封的正五品嬪主,不管是豐年朝還是弘道元年,這宮中大大小小的奴才都不敢對我不敬,因爲我是先帝的瑃嬪。”~~~

“放肆!!”麻四連忙上前扶住了沐婉芙,“瑃太嬪,你知道你現在跟誰說話嗎?我家主子如今已貴爲聖母皇太后,豈是你能輕易僭越的。”~~~

沐婉芙擡手示意麻四不必再說下去了,“不必多言。哀家知道,瑃嬪娘娘一直是個烈性子的人,若是她肯向哀家低頭認錯那倒是一樁奇事了。”~~~

此時,已有宮女奉上了歇腳的太師椅和茶水點心,“去傳哀家的旨意,請太醫院的陳太醫來鹹福宮走一趟。瑃太嬪月事不調哀家理應替她請太醫前來診治,再怎麼說哀家也與瑃太嬪姐妹一場,怎能連這點情誼都不顧。記得請陳太醫來的時候讓他一定要帶上藏紅花,醫治女子的月事不調怎可少了這藏紅花呢,妹妹你說是不是。”~~~

“沐婉芙,沐婉芙你會遭報應的,你一定不得好死,一定會遭報應的。”瑃太嬪聽沐婉芙要用紅花令自己墮胎,一時也失去了理智在宮內大喊大叫起來。麻四對胭脂使了使眼色,那胭脂也是個明眼力的奴才,見這般情形忙帶了一個宮女一起關上宮門悄悄地往太醫院去了。~~~

寶娟扶了沐婉芙在太師椅前坐了下來,沐婉芙端了漆盤內的茶盞緩緩剔着茶沫,“反正哀家也是被詛咒過無數次的人,哀家記得蓉妃死的時候跟哀家說過這些話,月貴人、錦妃、婉妃、世宗先帝的婉華夫人都對哀家說過同樣的話,如今妹妹再跟哀家說同樣的話哀家一點也奇怪。”啜了口茶,沐婉芙又看向瑃太嬪,“哀家忽然想起了妹妹對哀家說過的話。識時務者爲俊傑,曉得急流勇退那纔算是本事。哀家現在倒想問問妹妹,你做到了沒有?如今哀家手握半壁江山,而妹妹不過是這鹹福宮內的小小太嬪罷了,試問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與哀家一爭?現在的你對哀家來說,就如同地上的螻蟻,哀家想留你的性命到什麼時候就留到什麼時候,倘若你不識趣觸怒了哀家,那哀家也就不必顧忌昔日的情面了。”~~~

康淳太妃坐在沐婉芙的身邊,食之無味的品着茶,心中不免擔憂起來:會不會有朝一日,沐婉芙也會這樣對待自己。~~~

“哈哈哈哈……”瑃太嬪忽然甩開了拉着她的麻四和另外一名內監,她的眼中滿是輕蔑不屑的神情,恥笑沐婉芙道,“呵呵,你如今貴爲聖母皇太后又如何,還不是用自己親生骨肉的性命才換來了今日的榮華富貴。對,我沈芳雖說不是什麼光明磊落之人,但也比你這聖母皇太后強百倍千倍,起碼我不會用自己的骨肉去換取榮華富貴。我是鹹福宮的瑃太嬪沒錯,可我好歹還有我腹中的孩子陪着我,聖母皇太后您呢,你有什麼??”~~~

“您什麼都沒有。六阿哥死了,皇上死了,太后死了,宮裡除了我們這羣可憐的女人就什麼都沒有了。”瑃太嬪的神情有些猙獰,指着沐婉芙毫不避諱地說道:“可是聖母皇太后您比我更可憐!!您什麼都沒有了,皇上爲了婉妃那個賤人竟然可以至你的死活不顧,你知道爲什麼嗎?你想知道爲什麼嗎?那是因爲你根本就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你根本就不配擁有別人的愛,所以就連你懷胎十月生下的六阿哥也會離你而去。當你一個人待在福泰宮的時候,你就不覺得害怕和寂寞嗎?你事事處處算計,誓要將你的對手置之死地,到頭來你可真正的得到過快樂?聖母皇太后的虛名能彌補的了你造下的孽嗎?”~~~

沐婉芙端着茶盞的手劇烈地顫抖着,永珎的死一直是她心裡的最疼,如今瑃太嬪這樣肆無忌憚的挑釁着自己的底線,這讓在場的康淳太妃和寶娟等人都嚇得不敢吭聲。~~~

“哐!!”~~~

沐婉芙將手裡的茶盞狠狠地擲了出去,喝道:“來人!!”~~~

麻四忙上前應道:“主子,您有什麼吩咐。”~~~

沐婉芙狠狠的瞪着瑃太嬪,眼中的殺氣漸漸收斂,隨即吩咐道:“去給哀家換杯茶來。”~~~

麻四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道:“奴才遵命,奴才這就去準備。”~~~

“你放心,你是激怒不了哀家的。永珎的死對哀家的打擊的確很大,不過哀家現在之所以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都是爲了永珎。你說的沒錯,哀家的確是用親生骨肉的性命來換取了這半壁江山,可是哀家卻不後悔你知道爲什麼。”沐婉芙極力地壓制着心中的悲傷,一字一句清晰道:“因爲哀家堅信一點,只要哀家還活着珎兒就會永遠的活在哀家的心裡,雖然他的肉體死了,可是他的靈魂永遠的活在了哀家的心裡。是珎兒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哀家的重生,不管爲了珎兒還是爲了哀家自己,哀家都要好好的活着。”~~~

“你想死,哀家就偏不讓你如意。”沐婉芙目光陰冷地看向瑃太嬪,“讓你這麼痛痛快快的死了實在是太便宜了。其實哀家今日在來鹹福宮的路上曾設想過,只要你肯乖乖的給哀家低個頭、服個軟哀家便會放你和你的孩子一條生路。但是妹妹似乎沒有珍惜哀家給你的這個機會,你反而是藉着機會來羞辱哀家、觸怒哀家,哀家平生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受別人的威脅牽制和羞辱,妹妹恰恰犯了這三個錯誤。”頓一頓,沐婉芙輕輕吐了口氣,“所以,哀家會大發慈悲給你留個全屍的。”~~~

瑃太嬪面上閃過震驚的神色:有懊惱和不絕的恨意,然而很快便消失了。~~~

她挪動着身子來到沐婉芙的身邊,一改方纔的傲慢口氣,苦苦哀求道:“聖母皇太后臣妾錯了,臣妾真的錯了,臣妾真的不該說那些放肆的話,求求您給臣妾一條活路。臣妾如今什麼都沒有了,再也不能與您抗衡,求求您念在昔日的情分兒上放臣妾一馬。只要你答應給臣妾和臣妾腹中的孩子一條活路,就算此生爲您做牛做馬臣妾都心甘情願,求求您放過臣妾吧。”~~~

曾經,也有過類似的畫面:當蓉妃和佟香雪決定對自己下毒手的時候,自己也曾這樣苦苦哀求她們,可惜一切都只是徒勞罷了。她在樂壽堂失去了第一個孩子,被毀了容,而蓉妃和佟香雪則繼續在宮裡享受她們的榮華富貴,每日只想着怎麼羞辱她。~~~

“太后!!”康淳太妃心中有些不忍,瑃太嬪光潔的額頭已在地下磕出了血。~~~

沐婉芙示意康淳太妃不必再多言了,鹹福宮的朱漆大門緩緩洞開,胭脂帶着身着官袍的男子來到身邊回話:“微臣陳楚橋參見聖母皇太后、康淳皇太妃,恭祝聖母皇太后鳳體祥和,福壽安康;恭祝康淳皇太妃萬福金安,長樂無極。”~~~

“起來吧。”在喚了陳楚橋起來的同時沐婉芙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雖說瑃嬪曾與自己爲敵卻也是個可憐人,所以她腹中的孩子必是不能留的,至於她的性命留着倒也無妨,一個被灌了紅花的前朝太嬪料她也翻不出什麼亂子。~~~

“微臣謝太后、太妃恩典。”那陳楚橋謝了恩便立於一側聽沐婉芙的吩咐。~~~

麻四也已更換上了熱茶,沐婉芙望了眼麻四又吩咐陳楚橋,“瑃太嬪近來月事不調,你去給太嬪請個平安脈,再拿出你的看家本事爲太嬪調製一劑美容養顏的紅花湯來,相信不出半月,太嬪身上的毛病必能徹底的痊癒。”~~~

那陳太醫稍稍有些遲疑,沐婉芙已緩緩起身扶了寶娟的手,“陳大人最好想清楚了再行事,你府中的親眷可都在哀家的手裡,只要哀家一聲令下你知道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麻四端着更換好的熱茶走到陳楚橋的身邊,恭敬道:“陳大人,有勞了。”~~~

“姐姐,咱們也出來很久了,還是回去歇着吧。”見陳楚橋接下了漆盤,沐婉芙便去扶了康淳太妃起身,“姐姐,咱們回去吧。”沐婉芙握着康淳太妃冰涼的手一步步的走出了鹹福宮。當走出宮門的時候,一片寒鴉從西邊呀呀的飛過,鹹福宮的朱漆大門最終緩緩的閉合。鹹福宮的角側門旁,一個小小的身影將這罪惡的一切都看進了眼裡。~~~

走出鹹福宮悠長寂靜的甬道,康淳太妃的腳下一軟,幸而寶蟬一把扶住了她,康淳太妃近乎絕望地望向沐婉芙,“禧嬪妹妹,我有朝一日會不會也落得如此的下場?”~~~

沐婉芙坦誠地看着她絕望的眸子,篤定地告訴她,“不會,我絕不會有負對我有恩的人。姐姐便是對我有恩的人,我沐婉芙對天發誓。只要我沐婉芙還活着一日,必定護姐姐一世周全。”~~~

“寶蟬,扶你家主子回宮歇着吧。若是母后皇太后宮裡差人來問話,你知道該怎麼回答?”沐婉芙拍了拍康淳太妃的手,又問寶蟬。~~~

寶蟬畢恭畢敬地答了個是,便扶着康淳太妃回宮去了。~~~

沐婉芙望着淳妃漸漸走遠的背影,忽然有種惆悵的感覺,就算把這些傷害過自己的人都除掉珎兒就真的能再回來嗎?~~~

短暫的失神過後,沐婉芙扶着寶娟的手繼續前行在深長的甬道內,“待會兒去敏惠公主府傳哀家的口諭,召敏惠公主進宮來陪哀家用膳。自打她小產後,哀家也有些日子沒見她了。有些事,是時候解決了。”~~~

“是!!”寶娟應了是,便隨着沐婉芙走在甬道內,越走越遠,知道兩人的身影消失不見。~~~

番外篇 結局二(5)

沐婉芙這邊剛剛回宮,雲娘便遣人來報說靈素自打回宮便高燒不退,一個勁兒的說胡話,爲了以防萬一雲娘已經去太醫院請衛太醫了。

“混賬,你們都是怎麼伺候格格的,若是哀家的素兒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你們是不是準備好了替她陪葬。”沐婉芙氣急敗壞地在殿內發着脾氣。

前來回話的宮女忙不迭請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太后息怒,雲娘已去請衛大人了,想必不會有大礙的。您若是不放心,奴婢這就帶人去瞧瞧格格的情況,如此也好讓太后安心。”寶娟連忙出來打着圓場。

沐婉芙想了想,又問那宮女:“你們是在什麼地方發現格格的?”

殿內的宮女面面相覷不敢作聲,寶娟從旁回話道:“回太后,聽伺候格格的雲娘說是在鹹福宮的角側門附近發現的格格,格格自打回宮後便一個勁兒的說胡話,說她什麼也沒看見,後來雲娘就發現格格高燒不退,這纔不敢怠慢去太醫院請衛大人了。”

“起稟太后,敏惠公主已在偏殿吃茶了。”繡鳳進殿稟報道。

偏偏事情都趕在了一起,沐婉芙吩咐寶娟:“你替哀家去阿哥所照看素兒,有什麼事即刻回來稟報哀家,若是哀家的素兒有個三長兩短的話,哀家就要整個阿哥所的奴才們陪葬!!”

“奴婢遵命!!”寶娟知道此事的嚴重性,帶着宮內的那名宮女離開了福泰宮,往阿哥所去了。

沐婉芙重新理了理衣衫,吩咐道:“請公主來正殿說話。”

“是!!”繡鳳應了是便退下了。

不一會兒,繡鳳領着墨綠色暗花段袷袍的奕宓進了殿內,奕宓屈膝向沐婉芙請安:“奕宓參見聖母皇太后,恭祝聖母皇太后鳳體吉祥。”

“咱們都是自家姐妹何須這般客氣。”沐婉芙上前扶了奕宓一把,“若不是母后皇太后前兒個唸叨妹妹,哀家也捨不得讓妹妹進宮走一趟。不知妹妹如今的身子可大好了?你和額駙都還年輕,孩子總歸會有的,讓太醫幫你好好的調理身子,到時候給宗室生個白白胖胖的小貝勒,那便是對恭肅皇太后最大的安慰了。”

奕宓坐下後,恭敬道:“多謝聖母皇太后關心,太醫們來瞧過幾回讓我放寬心,又開了些滋補的方子;也有賴兩位皇太后的掛念,我這身子骨兒也比前幾日好了許多。”

繡鸞、繡鳳捧着茶點走了進來,“只要你好生的保養,哀家和母后皇太后這心也就能放下了。”

奕宓客氣地笑了笑,沐婉芙忽然牽了奕宓銅紐子上扣着的一串蜜蠟碧璽子孫佩看起來,“妹妹身上的小物件兒倒是精緻,也應景。哀家昨兒個叫他們從庫房裡拾掇了一些東西出來,都是先帝賞賜給哀家的。哀家瞧着一對瑪瑙石如意鐲子不錯,讓她們早早的備下給妹妹留着。你是先帝最寵愛的胞妹,又是世宗皇帝和恭肅太后最爲寶貝的的幺女,自小奇珍異寶見的更是不少。哀家就圖這對鐲子事事如意的好兆頭,希望妹妹和額駙大人事事如意,萬事順遂。”

奕宓取下了紐子上的子孫佩,繡鳳那頭又捧了螺鈿紫檀木匣子過來,“聖母皇太后若是喜歡奕宓便將此佩送給您,如此也算是禮尚往來不是。”

沐婉芙和顏悅色的笑着,“那哀家可就卻之不恭了。”說罷,收下了子孫佩又將瑪瑙石如意鐲子扣在奕宓的手上,道:“這鐲子與妹妹再合適不過了,哀家也算是藉着先帝的手借花獻佛了一回。”

殿外,麻四領了鍾粹宮的香穗進來,一同請安道:“奴才(奴婢)恭請聖母皇太后萬安,敏惠公主金安。”

“免了吧!!”因着香穗的緣故,沐婉芙吩咐他們二人起來說話。

“謝聖母皇太后恩典!!”謝了恩,香穗又道:“母后皇太后知道公主進宮來了,特差遣奴婢來請公主和聖母皇太后過去說話。”

沐婉芙下意識地扶了扶髮髻,道:“勞姑姑回母后皇太后一句,哀家這兩日身子有些不爽今日便不能去陪她說話了,還是讓公主去鍾粹宮陪她聊天兒解悶吧。”語畢,攙着奕宓把她的手交給香穗,叮囑着:“我怕去了反倒擾了母后皇太后的興致,勞煩妹妹在母后皇太后跟前兒替我討回饒,就說我明兒個再去給她請安賠罪。”

奕宓亦道:“還請聖母皇太后多加保重身子纔是,母后皇太后那邊我自會去回話。奕宓告退!!”奕宓福了福身子跪安。

“務必精心的伺候公主,否則哀家宮裡的板子第一個就不饒你。”沐婉芙叮囑着香穗。

“奴婢定當謹記聖母皇太后懿旨。”香穗畢恭畢敬應了,這才引着奕宓出去了。

沐婉芙領着繡鳳送了她們出宮,這纔將手心捏着的一塊兒子孫佩交給繡鳳,“你把這個送去軍機處給六額駙,他自然知道哀家的意思。”

“奴婢遵命!!”繡鳳應了是,將玉佩收下往甬道的另一頭去了。

沐婉芙望了眼藍澄澄的天空在心底做着決定:一切都是時候了結了。

繡鳳按着沐婉芙的旨意買通了在軍機處茶水房當值的小太監,把玉佩交給他讓他再轉交給楊晟銘,只有將奕宓的貼身之物交給他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軍機處

小太監趁着替換茶水的空隙將一枚蜜蠟碧璽子孫佩呈給楊晟銘道:“方纔有位姑姑讓奴才把這個交給額駙大人,說額駙大人看了便會一目瞭然。”

楊晟銘接過小太監手裡的子孫佩,心下不由一驚:這塊子孫佩是自己親手送給奕宓的,他知道失去了孩子她一直很自責,所以送這塊子孫佩給她也是意在他們今後能多子多福。

“難道是她??”楊晟銘在心中揣測着,“方纔送東西來的姑姑了,人在哪裡?”

不等那小太監分說,楊晟銘已追了出去,然而隆宗門外的長街上空空無一人,只有值守的兩門侍衛聞聲趕過來問道:“不知額駙大人有何吩咐?”

楊晟銘心下又急又慌,緊緊地握着手中的子孫佩,“沒事。”

兩名侍衛見他如此這才退了回去繼續當差。

“額駙大人,你還有其他的吩咐嗎?”身邊的小太監試探地問着。

楊晟銘示意他退下,那小太監跪了安才躬身退下。

沐婉芙她到底想怎樣??如今她已是皇帝名義上的養母,當朝的聖母皇太后,她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帶着諸多的疑問,楊晟銘匆匆走出了軍機處往內廷的福泰宮行去。雖然朝臣未經傳召是不得擅自闖入內廷,但爲了奕宓的安危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福泰宮

辦完了沐婉芙交待的差事繡鳳便回了福泰宮回話,信息如今已送到,只需在宮中靜候楊晟銘的大駕便可。阿哥所那邊暫時還沒有消息傳回來,沐婉芙的心裡難免有些七上八下的。繡鸞往香鼎內加了把醍醐香,麻四又吩咐她們二人去準備茶點一會兒該有貴客來了。

沐婉芙捏着手裡的翡翠十八子手串口裡默默唸着,殿外靜極了,哪怕是一個針的動靜都能聽得極爲清晰。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宮外便嚷嚷了起來:

“額駙大人您稍安勿躁,容奴才進去通報一聲。您要是就這麼闖進去那可是不合規矩的呀,求求您別讓奴才們爲難了成嗎?”是麻四的聲音。

“你給我滾開!!”楊晟銘一把推開了麻四。

“唉喲!!”麻四一屁股跌坐在地下,身後的小太監忙不迭去扶他起來。

“沐婉芙你給我出來!!你這個卑鄙小人,你貴爲當今聖母皇太后也不過如此,竟然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楊晟銘不顧阻攔的在宮外罵道。

沐婉芙款步走下了寶座一步步的朝門口走去,隨即緩緩的打開殿門:“六額駙這麼吵吵嚷嚷的難不成是想把哀家的福泰宮給拆了?”語畢,又瞪了眼麻四:“你們這些奴才當差越發的不讓哀家省心了,六額駙來了都不知道通報一聲,若是耽擱了要緊的事情你們有幾個腦袋?”

“聖母皇太后不必當着微臣的面來這套,此番微臣爲何而來你我心知肚明,我想也就不必繞彎子了吧!!”楊晟銘知道沐婉芙這是打哈哈,便也不與她繞彎子了。

沐婉芙吩咐麻四:“去準備茶點,哀家有事與額駙大人商議,無事不可來打擾!!”

“奴才遵命!!”麻四應了是便退下了。

“還請額駙大人恕哀家愚鈍,哀家一向後知後覺,不知今日是哪陣風兒把您給請過來了,還請額駙大人明示。”繡鳳上前扶了沐婉芙款步進了正殿,楊晟銘自然跟了進去。待沐婉芙在寶座前端坐下來時,只見楊晟銘晾出一塊蜜蠟墜碧璽子孫佩來。

“到了此時此刻,聖母皇太后還想說自己不知道嗎?”楊晟銘興師問罪的看着沐婉芙。

殿外,麻四領着繡鸞奉了茶點進來,待將茶點一一放下後,沐婉芙端了茶盞慢悠悠地望着楊晟銘,“這倒奇了,奕宓落了塊子孫佩在哀家的宮裡,哀家好心讓人給額駙送去難道也成了什麼十惡不赦之人?”啜了口茶,沐婉芙方又道:“額駙此舉雖有些大驚小怪,卻也讓哀家見識了什麼叫夫妻情深,着實讓哀家感動呢。”

“哼!!”楊晟銘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我想聖母皇太后費這麼大一番功夫引我來福泰宮應該不止是還一塊子孫佩那麼簡單吧!!”

放下茶盞,沐婉芙冷冷地看着楊晟銘,“與聰明人打交道果然爽快。沒錯,東西是哀家差人送過去的,你既然知道哀家的意思,所幸哀家也就不必有所隱瞞了。哀家今日要你來的確是有事要與你商議。看你剛剛那副緊張的模樣,哀家便知道此番必能如我所願。”

“你可能還不知道奕宓腹中的孩子已經保住了。不過別說是你了,就是奕宓自個兒都不知道孩子還在。李太醫他們的口風着實很緊,也不枉哀家對他們委以重任。”沐婉芙瞥了眼楊晟銘,又道:“說起來哀家能有今日的地方可都要謝謝額駙您呢。若不是你當初對先帝進言,讓先帝效仿武帝處死鉤弋夫人之法處死哀家,或許哀家也沒有機會登上這聖母皇太后的寶座,哀家的珎兒也就不會死。不過現在這些對哀家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的性命很快就會不保。哀家知道你已經遞了請辭的摺子,哀家這聖母皇太后的寶座還沒坐穩,皇上還未大婚親政,額駙真的放心這麼一走了之?難道你不怕你走了之後朝廷內外會出現主少母壯、外戚干政的局面嗎?”

“你??”楊晟銘震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然而卻是完全陌生的一個人。

沐婉芙不以爲然地笑了笑,等着楊晟銘的下文:“你什麼??你想說哀家是個卑鄙小人是不是??”

“難道不是嗎?”楊晟銘反問沐婉芙。

“呵呵!!”沐婉芙忍不住笑了出來,“額駙此言差矣,哀家從來就不是什麼光明磊落之人。換而言之,哀家不過是區區一介弱女子罷了,哪兒有能力跟額駙大人這等權貴抗衡。到是額駙大人眼巴巴的盼着哀家赴死,哀家現在好好的活在你面前你是不是很不服氣?古人常道:爲女子、小人難養也,哀家並非君子,故而就不必遵從你們口中的光明磊落不是嗎?”鏤金壽字護甲“篤篤篤”的敲在紫檀福字案桌上,“以你一人之性命來換取你妻兒的性命虧本的可是哀家呢。你事事處處與哀家作對,哀家到了今時今日還肯留你一點骨血已是萬分恩典了,若非顧念往昔的情分,就算那個孩子還在他母親的肚子裡,哀家也一定有法子讓他永遠都沒有來到這個世上的機會。”

楊晟銘嗤之以鼻,“微臣相信這個世上不會沒有法度可言的。就算聖母皇太后您權傾天下,照樣有東邊兒的母后皇太后壓着您。若是微臣有什麼意外的話,我想母后皇太后勢必不會輕易讓此事划過去的。到時候皙蓉皇貴妃的死和愨錦皇貴妃的冤情必能昭雪,到時候遭殃的可就不止是皇太后宮裡的這班奴才們了。”

“你這是在威脅哀家?”沐婉芙那眼睛覷着楊晟銘。

楊晟銘淡淡答話:“微臣不敢!!”

沐婉芙莞爾一笑,瞥了眼宮外發了芽的海棠和絢爛的桃花,“那咱們不妨試試看,是等到這些事情揭發之後哀家不得善終呢,還是你的妻兒在今日太陽落山之前便會殞命宮中,你與哀家不妨等到那時再做分曉。你要時刻記住,哀家如今已不是康王府的二小姐了,哀家現在已貴爲當今的聖母皇太后,皇帝名義上的養母;即便此事鬧到母后皇太后那裡,我這宮裡的奴才便是做好的證人。六額駙跑到福泰宮來大吵大鬧,不知母后皇太后會偏袒誰呢?”

“你這個毒婦……”還不等楊晟銘撲向沐婉芙,已被麻四等幾名內監死死的拉住。

“哀家說過,以你一人之性命保全你妻兒的性命,這筆買賣你只會穩賺不賠的。”沐婉芙望向遠處一字一句道。

“婉芙,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楊晟銘痛心的看着沐婉芙,叫出了那久違的名字。

沐婉芙的心一沉,終看了他一眼問道:“那你爲何非要置我於死地?你我本可以不必如此的,一切都是你親手造成的,你也怨不得別人。”

楊晟銘再也不抱任何的希望,他只求沐婉芙能真的放奕宓母子一條生路,問道:“是否我死了你就會放過奕宓母子?”

“那是自然,哀家一向說話算話的。”沐婉芙毫不避諱地望着楊晟銘的眼睛,告訴他答案。

“那麼,你贏了!!”楊晟銘無力地垂下頭,告訴她自己的答案。

沐婉芙平復着心中止不住的窒息感,她曾經一度因爲他的離世自責不已,而如今竟是她再次將他推向死亡的邊緣。短暫的沉默之後,沐婉芙苦笑道:“在這場不由己的戰爭裡,我從未贏過,你也從未輸過,我們都輸給了不由已的命運。”

麻四見楊晟銘這說,便一起放開了楊晟銘,楊晟銘知道案几上的茶必是劇毒無比的,但是爲了奕宓和他未出世的孩子他也只得這麼做了。

“我想問你,你的心中有沒有一定兒點的喜歡過我?”在他端起茶盞的那刻,沐婉芙還是忍不住問了出口。

楊晟銘遲疑了一下,揭開茶盞飲下了茶水。既然已經恩斷義絕也就不必再給彼此留下什麼念想了,於是決絕地回答她:“沒有!!我當初接近你不過想借着王爺女婿的名號,在官場上能有個好仕途罷了。而我真正愛的只有奕宓一人而已。”

“送客!!”

都到了今時今日的地步她究竟在期待什麼,沐婉芙強忍着眼眶裡的淚水,冷冷地吩咐麻四。

番外篇 結局二(6)

斬草除根,既然要取他性命自然不會讓他死在自己的福泰宮,以免落下口實讓好事之人大作文章。巳時三刻,鍾粹宮便差人來請沐婉芙過去說母后皇太后有要事與她商議,小太監雖未露半點口風,沐婉芙卻已知道東宮此番召見自己的目的。估摸着時辰,軍機處那邊也應該有消息了。沐婉芙領着麻四和繡鳳往跟着那太監往鍾粹宮去了。

一刻鐘之後,沐婉芙來到了母后皇太后的鐘粹宮。

闔宮的奴才皆面色凝重,見沐婉芙來了忙不迭請安道:“聖母皇太后金安!!”

沐婉芙扶着麻四的手走進了正殿,奕宓雙眼紅腫,一看便知方纔哭過,母后皇太后的臉色亦十分的難看,見沐婉芙進來後更是拉長着臉。

“妹妹見過姐姐。”沐婉芙欠身行禮道。

“你起來吧。”母后皇太后的聲音裡頗帶厭惡之感。這邊叫了沐婉芙起來,那邊已扶着香穗走下寶座來到奕宓的身邊安慰她:“你放心,此事哀家一定還你們一個公道,也絕不會枉顧那些不知好歹的人。”

沐婉芙不動聲色的謝了恩,也過去附和了一句:“姐姐說的極是。惠兒妹妹的事兒就是我們的事兒,姐姐和我一定會替惠兒妹妹做主的,惠兒妹妹放心便是。”說罷,便親暱地去扶母后皇太后的手,誰知母后皇太后往前走了一步,讓沐婉芙撲了個空。

“妹妹的話說的可真是滴水不漏。不過妹妹可知曉,六額駙巳時一刻忽然暴斃軍機處,等宣傳太醫去爲他診治時,太醫說額駙身前很有可能飲下了含有劇毒的東西,所以纔會突然暴斃。”母后皇太后故意停了停,瞥了眼沐婉芙又道:“哀家聽軍機處伺候茶水的小太監說,辰時二刻曾有位姑姑讓他轉交一件子孫佩給六額駙,誰知六額駙看了那塊蜜蠟子孫佩之後就匆匆往內廷去了。具體去了哪位主子的宮裡他就不得而知了。”

沐婉芙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鞋面兒,復又看向母后皇太后:“姐姐說的沒錯,那枚蜜蠟子孫佩是晌午惠兒妹妹來宮裡串門子時送與我的,後來姐姐便讓香穗姑娘來請惠兒妹妹來宮裡說話。妹妹想,這塊蜜蠟子孫佩必是額駙送與惠兒妹妹的,妹妹怎好去奪人所好呢,所以便差人給六額駙送去了。誰知六額駙見了蜜蠟佩便瘋了似地來宮裡找我大吵大鬧,他大概以爲我挾持了惠兒妹妹、要對惠兒妹妹不利。”

“我已經是皇帝的養母了,此生的尊榮自是不必多說了,根本無需在自己宮裡對六額駙下手。若是他出事後第一個脫不了關係的便是我,難道姐姐以爲我是這麼魯莽的一個人?況且上次不過是個意外而已,我不會因爲一次意外而遷怒惠兒妹妹和她腹中的孩子。”

“孩子??”奕宓一臉驚訝的看着沐婉芙,不可思議地撫上自己的小腹,眼裡說不出是驚喜還是悲涼。

母后皇太后將信將疑地瞥了眼沐婉芙,問:“大夫不是早已替惠兒診治過,此刻怎會連保住了都不知曉?”

“此事妹妹也是今晨才知道。那日在敏惠公主府,替惠兒妹妹診治的庸醫醫術不精才未能診出惠兒妹妹懷有雙生子,但惠兒妹妹之前小產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妹妹原想着就過來向姐姐稟報此事的,誰知……”沐婉芙知道母后皇太后不是傻子、自己這次不好糊弄過去,姑且編了這套說辭。

母后皇太后轉念一想,亦道:“宮外的大夫醫術自然比不上宮中的太醫。但是,這也不能證明妹妹你與六額駙的死無關。瑃太嬪的事兒哀家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着你胡鬧,此番若是查出六額駙之死確與妹妹有關,到時候妹妹也休要怪哀家不講情面了。”

沐婉芙早該想到母后皇太后會對她有所懷疑,況且兩宮嫡庶尊卑有別,瑞祥又貴爲顧命大臣之首,即便兩宮不和也不能輕易流露人前,否則吃虧的只能是她自己。

“一切全憑姐姐做主。”沐婉芙謙順的答了。

“孫太醫、瑃太嬪到!!”

母后皇太后重新走回寶座前坐了下來,沐婉芙已在西邊兒的空位子前坐了下來,只見身着朝服的孫曜禮與由胭脂扶着的瑃太嬪一齊進了殿來。

孫曜禮忙行禮道:“微臣孫曜淳恭請母后皇太后、聖母皇太后萬福,敏惠公主金安。”

“奴婢給母后皇太后、聖母皇太后、敏惠公主請安,母后皇太后吉祥,聖母皇太后吉祥,敏惠公主吉祥!!”胭脂扶着瑃太嬪行禮請安。

“孫大人無須多禮,起來回話便是。”母后皇太后語氣平和的喚了孫曜淳起來,其間有意無意的瞥眼沐婉芙,又吩咐胭脂:“你也起來吧。”

“微臣謝母后皇太后、聖母皇太后恩典。”謝了恩,孫曜禮這才緩緩起身。

跟着進來的瑃太嬪儀容不整,更別說是請安了,見案桌上擺放着糕點徑直走過去抓了就吃,笑嘻嘻地看着母后皇太后和沐婉芙,“好吃,真好吃。”說完,又抓了好些糕點塞進嘴裡。、

“瑃太嬪這是怎麼了??”母后皇太后看着孫曜淳一臉的不可思議。

“回母后皇太后的話,太嬪自打先帝大行之後身子便一直不爽,今日伺候太嬪的胭脂姑娘來報,說太嬪這兩日月事不調請陳大人前去替太嬪請平安脈。”孫曜禮掃了眼沐婉芙,很快又避開繼續回話:“微臣雖未同陳大人一起去替太嬪診脈,但陳大人從鹹福宮回來後曾向微臣口述了太嬪的病況,太嬪因傷心先帝大行,心內鬱結才置月事不調,但太嬪卻一再堅持自己懷有先帝的遺腹子。微臣後來聽陳大人說,正當雙方爲此各執一詞時,恰巧聖母皇太后來宮裡探望瑃太嬪,從旁勸解了好久瑃太嬪才肯服藥。”

“這麼說來,瑃太嬪見的最後一個人是聖母皇太后?”母后皇太后話裡藏話的看着沐婉芙。

沐婉芙心頭不由一凜,母后皇太后走到瑃太嬪的身邊親暱地拉過她的手,“妹妹別怕,你受了什麼委屈只管告訴哀家。”語畢,又瞥了沐婉芙一眼才問:“告訴哀家,你有沒有懷有先帝的遺腹子?你不必懼怕,一切自有哀家爲你做主。”

瑃太嬪一臉天真的望着母后皇太后,隨後又看了看沐婉芙,“賢妃姐姐說,月事不調必得好好服藥,若不肯服藥身子不得爽利便不能伺候皇上了。臣妾不想一輩子見不着皇上,所以臣妾就要賢妃姐姐喂臣妾服藥,賢妃姐姐待臣妾很好,臣妾吃完藥後賢妃姐姐還讓胭脂給臣妾拿奶油杏仁吃呢。”

雖然鬆了口氣,但沐婉芙卻不知道瑃太嬪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按理說她向母后皇太后揭發自己豈不是更能落井下石,何必此時出言爲自己開脫。

母后皇太后將信將疑的看了眼瑃太嬪,又問身邊的孫耀禮,“孫大人以你的資歷來判斷,瑃太嬪會不會真的懷有身孕卻因有些人容不下她、從而給她灌下墮胎的狠藥,事後再用月事不調的幌子來掩蓋?”

“回太后,據微臣事後給瑃太嬪診脈,瑃太嬪確是月事不調並無其他,還望太后明鑑。”孫耀禮一氣呵成的答了話,聲音不急不緩聽不出任何的破綻。若是他敢露出絲毫的一樣,那他宮外的家眷便會跟着他一起遭殃,縱使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拿整個孫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的性命來做賭注。

越是這樣的答案便越讓母后皇太后的心中起疑,沐婉芙的臉上也沒有任何的表情,“那六額駙那邊的情形呢?你們有沒有查出是何緣故?”

“微臣該死!!”孫耀禮福身於地下連連請罪。

既然六額駙的事情還無法下定論,瑃太嬪的事情也確定與沐婉芙無關,母后皇太后也找不到由頭再說什麼,畢竟口說無憑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此事與沐婉芙有關。因着奕宓有孕在身的緣故,母后皇太后又讓孫耀淳爲奕宓請了脈,宮外的敏惠公主府是不能回了,爲以防萬一,母后皇太后暫且留了奕宓和瑃太嬪住在自己的鐘粹宮。

在鍾粹宮鬧得不歡而散,沐婉芙仍然顧全必要的禮數,跪了安才帶着麻四和繡鳳出了鍾粹宮。還未走出御花園便遇上了去太醫院請太醫的寶嬋,一打聽才知原來康淳太妃前兩日便染了風寒,爲了不讓兩宮操心纔沒讓人請太醫過去瞧。

一行人匆匆趕往康淳太妃居住的永和宮,沐婉芙知道康淳太妃此番染上風寒多半是心病作祟。自己處置婉妃和瑃嬪時因出於信任才與淳妃一同前去,不想卻是自作聰明,從而讓康淳太妃的心中落下了心病。想到這裡沐婉芙又是擔心淳妃的病情、又責怪自己的粗心大意。

輦轎在永和宮外停下了,沐婉芙領着麻四、繡鳳匆匆進了正殿,守在殿外的宮女內監忙不迭請安。淳妃面帶病色的躺在雕花架子牀上,額頭上覆着汗巾,見沐婉芙進來了便掙扎着起身,沐婉芙上前制止了她,“姐姐還是躺着吧,我們姐妹之間不興這些虛的。再說,姐姐還病着呢,你給行禮就不怕折了我的壽啊。”

康淳太妃也不再掙扎,復又躺下了,“我不讓他們去稟報兩宮就是不想讓兩宮爲我操心,沒想到寶嬋那丫頭還是那麼不懂事。”

“姐姐也別怪寶嬋,是我從母后皇太后的宮裡回去,碰巧在路上遇到了寶嬋,若不是我一再追問她也不肯說,我也不知道姐姐原來前兩日就病了。”沐婉芙替康淳太妃掖了掖被子。

康淳太妃聽說沐婉芙去了鍾粹宮,便問:“可是母后皇太后因爲瑃太嬪的事怪罪你了?”

“那到沒有,不過是尋常的問話罷了。”沐婉芙刻意抹去了方纔在鍾粹宮的一切,又安慰康淳太妃道:“陳大人是個明事理的人,孫大人也懂得分寸,所幸我這才能抽身來看望姐姐。姐姐放心,一切事情皆是我一手安排,若是母后皇太后真要追究徹查此事也絕不會連累姐姐半分。”

“妹妹誤會了,我絕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擔心妹妹辛苦得來的一切會毀在瑃嬪的手裡,你一路走來的艱辛我都瞧在眼裡。”康淳太妃看着沐婉芙清晰的說。

沐婉芙坦然地笑了笑,“的確,只有淳妃姐姐肯體諒我的艱辛。”

殿外,有腳步聲漸漸走近,只見寶蟬領着陳楚橋前來給康淳太妃診脈。陳楚橋見了沐婉芙忙不迭請安道:“微臣參見聖母皇太后、康淳皇太妃,聖母皇太后萬福、康淳皇太妃金安。”

“起來吧。叫你過來時給太妃診脈的,可不是給哀家和太妃請安道萬福的。”沐婉芙冷冷的吩咐陳楚橋。

“微臣謝聖母皇太后恩典。”陳楚橋謝了恩,便從藥箱裡取了藥枕出來,寶蟬拿着紅線的一頭系在康淳太妃的手上,陳楚橋自己則牽着紅線另一端號脈。片刻之後,便示意寶蟬可以取下紅線,一旁伺候的小太監熟練的研墨,陳楚橋提筆開方,不一會兒便將藥方恭敬的呈給沐婉芙過目。

沐婉芙接了藥方掃了一遍,皆是驅寒固元的幾味藥材,“下去煎藥吧。只要你將太妃的身子調養好哀家自然不會虧待你,瑃太嬪那邊還有老大人多爲照看纔是。”

麻四會意,將賞銀遞給陳楚橋,“陳大人您拿好了,我家主子可是萬分的器重您呢。您可千萬別辜負了我家主子的期望纔是。”

那陳楚橋一聽麻四這麼說,更是嚇的不敢接,“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沒什麼敢與不敢的,哀家看重的是你對哀家的忠誠,你也不必惶恐,只要你安份守紀的當差,一世的福壽哀家還是能保的。”沐婉芙的話無疑是定心丸,陳楚橋得了這粒定心丸心中的感激之情自是不必多說的。小心的接過賞銀,陳楚橋領着寶嬋出了外間細細的交待了一番纔下去親自熬藥。

待陳楚橋退出去後,寶嬋才領着宮女進來給沐婉芙奉茶點後請罪道:“奴婢該死,一切都是奴婢教導無方,竟連茶也沒給聖母皇太后奉上,還請聖母皇太后責罰。”

“不怪你,你們一心想着你家主子的病況,難免會慌了神兒,哀家不怪你們便是。”沐婉芙的寬和無疑讓寶嬋等人鬆了口氣,“去扶你們主子坐起來,再去備碗蓮子銀耳羹來,哀家這兒有些體己的話要與你們主子單獨說,你們去外面兒伺候。”

寶嬋和另一名宮女扶了康淳太妃坐了起來,又拿了件對襟袷襖褂給康淳太妃披着才領命下去準備了。

替康淳太妃掖了掖被沿,沐婉芙才言歸正傳:“今兒我得跟姐姐道句不是。一切都是我太莽撞、沒顧忌姐姐的感受,我知道姐姐這病多半是因我而起。”

“妹妹快別這麼說。我這是前兩日貪涼才染了風寒,與妹妹無關。”康淳太妃雖是這麼說,可緊鎖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

“姐姐別瞞我了,我們好歹做了五年的姐妹,難道說姐姐的脾性我還不瞭解嗎?”沐婉芙親暱的拉過康淳太妃的手,“想我剛進宮那會兒姐姐可是不苟言笑、心思縝密的淳妃娘娘,豈是烏雅卉蓉能比去半分的。我沐婉芙不敢妄稱自己這幾年一路走來坦坦蕩蕩、光明磊落,但我卻是個知恩圖報、恩怨分明的人。別人敬我三分,我必得回人家一丈,姐姐曾在我微弱之時出手相助的這份恩情我自是不敢忘。”沐婉芙直視康淳太妃的眼睛,殷切道:“所以,我有個小小的請求:請姐姐無論何時何地都選擇相信我,我沐婉芙以沐家祖先的名義起誓,此生絕不會與德妃、珍妃、淳妃三位姐姐爲敵,並且一定善待三位姐姐和先帝的諸位皇子、皇女。倘若違背誓言,必遭天誅地滅、永世不得超生。”

康淳太妃見沐婉芙發此毒誓,急忙道:“妹妹這是何必,無論何時何地我都無條件的信任妹妹,這點還請妹妹放心。”

“對於三位姐姐我從來都是放心的。我今日之所以這麼做就是想姐姐們都能毫無戒備的相信我,無論我沐婉芙此生擁有多麼尊榮的地位我都還是豐德五年進宮的那個禧嬪。先帝在的時候自然有先帝護姐姐們一世周全,如今先帝大行了,我也會像先帝在世那樣護姐姐和孩子們一世周全。正如同我當初把璉兒交給姐姐撫育是一個道理。”

沐婉芙的話讓康淳太妃感動的幾乎落下淚來,取了帕子點了點眼角才道:“說句不怕妹妹笑的話。自從先帝大行後我便有些自哀自怨,想想自己進宮的這些年除了與蓉妃爭長較短之外便沒有其他的本事可言。我不否認當初接近妹妹的居心,你與惠妃長得那麼像,我想借你的手去打壓蓉妃,然後再坐收漁人之利。比起妹妹給予我的一切,我當初的做法簡直是齷齪的難以啓齒。”

“姐姐不必提及那些傷心往事,這些我都懂的。”這些話都是平時不能輕易吐露的真相,如今康淳太妃肯說出來可見是打心眼兒裡信任沐婉芙。

殿外,寶嬋捧着漆盤進來了,放下漆盤寶嬋端着藥碗走到牀邊,沐婉芙接過了藥碗,“我來吧。你再下去備些開胃的粥點來。哀家料定你們主子打鹹福宮回來後便沒吃過東西,反正哀家也餓了,權當是與你主子有個伴兒呢。”

“唉,奴婢這就去準備。”寶嬋歡歡喜喜的下去張羅了。

沐婉芙用湯匙舀了勺湯藥吹了許久才送到康淳太妃的嘴邊,又說起來瑃太嬪在鍾粹宮的舉動,“今日在鍾粹宮,瑃太嬪本可以當着母后皇太后的面揭發我,可她並沒有那麼做,反而在母后皇太后面前裝瘋賣傻的替我說話。這是我一直費解的地方,按着她的性子絕不可能便宜我,莫非是她轉性了不成?”

康淳太妃卻搖了搖頭,“絕不可能。她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且又十分的要強。我想她之所以肯在母后皇太后面前低聲下氣定是有更大的陰謀。妹妹日後更得小心纔是,這樣的小人恰恰防不勝防。”

“也是我自己庸人自擾。量她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只是擔心母后皇太后那邊,她向來肯厚待這些人,瑃太嬪最會裝傻拿翹,我只怕母后皇太后會着了那條毒蛇的道兒。”沐婉芙嘆息的說着,又吹了吹湯藥才送到康淳太妃的嘴邊。

“那也不見得。中宮能在六宮的渾水裡趟這麼久也濺不着自己可見手段之高明,非你我所能比擬,況且恭肅太后在世時一向頗爲倚重她,先帝也很敬重中宮。可見赫舍裡家的女兒絕非尋常之人。”康淳太妃看向遠處,“瑞中堂乃三朝元老,如今貴又爲顧命大臣之首,赫舍裡家的地位自然固若金湯,再加之女兒是東宮的母后皇太后,所謂榮極不過如此。先帝讓瑞中堂秉輔政之責也是不無道理的。”

沐婉芙細細的體悟康淳太妃話裡的意思,事實也確是如此,“皇帝生母的孃家人已沒什麼顯赫的人在了,觀之幾位顧命大臣不是至親皇叔、姑父,便是先帝身前委以重任之人。有他們在,我們這些老婆子也可以安心的在後宮頤養天年了。”

“居安思危才能立於不敗之地。這些面兒上的道理我們讀懂了,居心叵測之人必定也看的透徹,所以妹妹得提早做防範纔是,以免再生出禍端。”康淳太妃提醒沐婉芙道。

“姐姐的話我記下了。”沐婉芙的臉色有些沉重。

在永和宮與康淳太妃用了些點心,沐婉芙又吩咐寶嬋好好的伺候康淳太妃,待寶嬋服侍了康淳太妃歇下沐婉芙才帶着麻四和繡鳳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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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驚魂第二十八章:身孕第十八章:消息第二十二章:現實第四章:入宮第三十四章:大阿哥第四十九章:摒棄前嫌(上)第三十四章:殺意定第六章:有染第二十八章:生殺大權第四十一章:苦肉計第三十六章:定第四十一章:苦肉計第七十六章:自縊第一章:瑪瑙之秘第二十九章:必死無疑第二十六章:託夢第十九章:夢魘第四十三章:暗涌正文第四章:鉤弋夫人第五十八章:恬嬪第七十七章:徹查第三十二章:擒賊先擒王第五十六章:敵友莫測第七章:漏洞百出第十章:往昔情第三十四章:大阿哥第五十九章:謙謙君子第五十章:摒棄前嫌(下)第三章:惠妃之死(下)第四十二章:平手第二十八章:探虛實第二十一章:計中計第四十五章:瑃嬪沈芳第十章:往昔情第二十四章:人皮面具第八章:出走第二十二章:爭鋒第六章:有染第四章:鉤弋夫人第五十五章:峰迴路轉第七章:隔閡第三十九章:君心難測第十八章:離心第二十一章:神秘人第二章:真相(上)第十七章:尊卑有別第六章:威脅第二十四章:一石二鳥第七十章:因果報應第三十二章:舊情第三十一章:野心第二十三章:狹路相逢第五章:驚第二十一章:計中計第二十章:死路第二十六章:歸寧第三十二章:舊情第四十三章:子嗣第七章:情意第十五章:禍福相依第七十五章:禁足第六十三章:杏花春雨第三十一章:召見第四十五章:瑃嬪沈芳第三十六章:損兵折將第四十六章:榮親王第二章:毀容第二十三章:狹路相逢第三章:真相(下)第八章: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第四十二章:平手第二十二章:現實第四十七章:產子第六十章:戰事第二十二章:現實第十七章:尊卑有別第一章:訓斥第十三章:身份第三十七章:塵緣誤第二十四章:兵不厭詐第六章:威脅第三十四章:殺機初現第二章:毀容第十一章:怨央第四十章:珍妃第十三章:麝香劫(下)第三十三章:結盟第十一章:偶遇第四十章:自作聰明第二十七章:驚魂第二十五章:處置第六十五章:舊夢第八章:出走第四十六章:開罪第十八章:離心第十七章:各歸各位第十章:賀禮第十四章: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