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清晨。
待沈安潯與胡蝶均已起身,兩人將地上的被褥稍稍收拾,兩位嬤嬤領着一行宮女在得到皇帝的旨意之後,緩緩推門,魚貫而入。
“參見皇上!拜見小主!”衆人皆俯身拱手作揖。
“嗯,免禮。”沈安潯點點頭,淡淡道。
“謝皇上!”
衆人拱手謝恩,遂緩緩站起,各自去幹各自份內的事兒了。
一列宮女給皇帝和胡蝶更衣,一列宮女去收拾雪影閣,爲首的兩個嬤嬤則去收喜巾。待看到喜巾原先的白麪之上殘留着一片暗紅色,兩個嬤嬤心領神會地對視一眼,然後對着皇帝和胡蝶拱手作揖,喜笑顏開道,“恭喜皇上,賀喜小主,願皇上小主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奴婢們這就將這喜巾送去人事閣登記並收藏起來!”
“嗯,去吧!”沈安潯大手一揮,又朗聲道,“胡蝶冰雪聰明,賢良淑德,甚得朕心,特封爲‘蝶貴人’。”
“是!”
站立在門外的記錄皇帝日常起居的太監,遂用筆行雲流水般地在冊子上記錄皇帝的此段言語。
更衣完畢,沈安潯先行上朝,胡蝶則呆在雪影閣裡。
“恭喜蝶貴人!賀喜蝶貴人!”
碧珠領着衆人拱手作揖,誠摯賀喜。
眼前的女子,一襲青衣如竹,略點妝容,容貌傾國傾城,由小主的位分直接晉升到貴人,這是多大的殊榮!他們在宮中也有好幾年了,卻未曾見過有主子位分晉升這麼快的。
他們現在的主子如今盛寵在握,現下巴結好才最要緊。
“嗯。”胡蝶淡淡道,不置可否。
“貴人,眼下不知可否傳早膳了?”碧珠倒是個玲瓏丫頭,見主子興致不是甚高,便緩緩上前,恭敬有禮地詢問,是否可以傳膳。
“嗯,好,傳膳吧。”胡蝶提起裙角,坐於檀木桌旁,擺擺手道。
“傳膳!”
待宮女將膳食準備齊全,胡蝶欲落座準備用膳。
“聖旨到!”
聞聲,胡蝶緩緩擡頭,原是幾名太監簇擁着一名太監來到雪影閣,爲首的一名太監將一卷聖旨高高舉起,恭敬有禮地道,“小主,聖旨來了,有請接旨吧!”
胡蝶在衆位宮女的攙扶下緩緩行到太監跟前,微微俯身,盈盈施禮,淡淡道,“胡蝶……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秀女胡蝶,冰雪聰明,蕙質蘭心,甚得朕心,着封於‘蝶貴人’稱號!賞玉如意一對,步搖十支,珍珠百串,良帛百匹,欽此!”話落,高公公將明黃聖旨遞於胡蝶面前,語笑晏晏,“蝶貴人,請接旨謝恩吧!”
“臣妾,接旨謝恩!謝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胡蝶伸手接過聖旨,恭敬有禮的磕頭。在現代時,看過那些清宮劇,如何行禮的那一套,她倒是可以依葫蘆畫瓢。
“蝶貴人,快快請起。”高公公虛扶起胡蝶,並拱手作揖,“奴才高福,賀喜蝶貴人晉升!”
胡蝶微微施禮,大方得體地道,“多謝高公公。”
“不敢當,是蝶貴人自己福氣綿延,既然聖旨已送到,如此,那麼老奴就告辭了!”高福拱手作揖,道。
“高公公慢走。”胡蝶微微俯身,盈盈施禮。
待高福已走遠,胡蝶將那捲明黃聖旨隨意地丟在圓桌之上,款款落座,開始用膳。
她緩緩拿起筷子,伸手欲夾起面前的筍片,腦袋裡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之前的場景……
那時,她覺得每天最幸福的事情,便是與沈家洛一起用膳了。他們同桌而食,相敬如賓,語笑晏晏……如今想起,竟恍如隔世。
難道,那些柔情繾倦竟是他的逢場作戲嗎?可她十分不明白,既然他不歡喜她,明明白白地道明便好,又爲何要苦心做戲?爲何要主動來招惹她?她身上又有什麼是值得他放下身段,與她逢場作戲的?
胡蝶苦苦思索,卻毫無頭緒。
“唉!”
她輕嘆一口氣,悻悻地放下玉筷,此刻已毫無食慾。
“把膳食都撤下吧,我吃不下。”胡蝶緩緩起身,躺在貴妃榻上,闔上眼睛,淡淡說道。
“是!”
宮女們雖不解自家主子怎麼突然變了情緒不想用膳,但畢竟在這皇宮大院已待多年,自然知道宮中的忌諱,不該問的不要問。她們恭敬地低頭作揖,遂快速地將圓桌上的膳食撤去。
“蝶貴人,昨日您初承皇恩,按規矩,今日您得去椒房宮拜見皇后。”碧珠立在一旁,微微俯身,低聲道。
“可不可以……不去?”貴妃榻上的胡蝶眼睛微閉,慵懶地說道。
“這……這不合規矩啊!”碧珠爲難地說道。
“哦。”胡蝶懶懶地答道,仍沒有起身之意,閣內惟有一陣均勻的呼吸聲,似是……已睡着了。
“蝶貴人……”碧珠小心翼翼地喊道。
閣內一片寂靜,無人迴應。
見榻上之人毫無迴應,碧珠無奈地退回到一旁,暗暗地嘆氣,真摸不透這現任主子的習性,這要亂了規矩,要掉腦袋的可是他們啊!唉,這該如何是好……
胡蝶躺在榻上,心中卻是五味陳雜。這宮裡的規矩,她不願去學,也不願去學。她本不願入宮,是被人設計給送入宮中來的……
她可不願去拜見什麼勞什子皇后貴妃的,壞了規矩就壞規矩吧,掉腦袋就掉腦袋吧!也許,經歷此番,她反倒可以穿越回21世紀……
打定主意,胡蝶閉緊眼睛,緩緩沉入夢鄉。
晌午十分。
着一身明黃龍袍的沈安潯大踏步進入雪影閣,只見宮女衆人皆立在角落,中間榻上躺着一個青衣女子,正是新晉的蝶貴人,胡蝶。
見皇帝踏入閣中,衆多宮女們皆驚慌失措,欲俯身行禮。
沈安潯大手輕輕一揮,命她們退下。
得令,碧珠帶着一衆宮女們緩緩退下,並隨手帶好大門。
沈安潯緩緩走到榻前,微微俯身,望着眼前的女子。
榻上的女子,雙手環臂,眼睛緊閉,睫毛微翹,呼吸均勻,似是……已睡着了。她熟睡的模樣安靜乖巧,十分惹人憐愛。
沈安潯隨手脫去自己的外袍,輕輕地蓋在胡蝶的身上,並給她掖好兩側。
感覺有什麼物什蓋在了自己的身上,胡蝶緩緩睜眼,突然被上方一個碩大的俊臉嚇了一跳,以爲他欲圖謀不軌。她伸用力地推開眼前之人,猛地起身,雙手環臂做保衛姿勢,厲聲道,“你幹什麼!”
見胡蝶猛地將他推開,沈安潯心略內略有受傷之意,他指着掉落在地上的明黃外袍,緩緩道,“朕只是……看你正熟睡,怕你着涼,便給你蓋上袍子。”
看見地上果真有件男子的袍子,胡蝶不禁怔住,原來,的確是她錯怪了他。
她蹲下身子將龍袍撿起,抖抖灰塵,遞於他道,“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無事。”沈安潯接過袍子,隨手搭於榻上,俯身坐於圓凳之上,詢問道,“聽人回報說,你今日……沒有用早膳,嗯?”
胡蝶也款款落座,雙手放於膝上,低頭淡淡道,“嗯,我今日沒有胃口,故沒有用膳,也未曾去拜見皇后。”
“她那裡……不見,也罷”,沈安潯搖搖頭,又急急地道,“只是你胃口不好,是否身體有礙,朕這便派人傳太醫來給你看診。”
“皇上,不必了。無需去請太醫,我只是暫時沒有胃口,過會兒就好了。”
“你……確定無礙。”
“嗯。”
“現在已是晌午時分,已到了用午膳的時辰。”沈安潯頓了頓,未等胡蝶同意,又繼續道,“來人,傳膳!朕今日在蝶貴人處用膳!”
“是!皇上有命,現在傳膳!”
話落,門外的太監們立刻去御膳房準備膳食。
用膳完畢,宮人們將菜盤悉數撤下,宮女們則留在閣中等候差遣。
眼下,兩人皆靜默不語。
沈安潯望着窗外,笑意盈盈地道,“今日天色尚好,蝶兒,你陪朕去御花園走走吧。”
不待胡蝶拒絕,沈安潯連忙轉身,提步朝外走去。
“哎!”
胡蝶確實意欲拒絕皇帝的邀請,奈何他不等她答覆便轉身而去。
胡蝶無奈嘆了一口氣,立即提裙去追沈安潯。諒她如何大膽,平日裡也只會在暗地裡抱怨,絕不敢當着衆多宮人面去忤逆他們大盛國至高無上的皇帝。
蝴蝶亦步亦趨地跟在皇帝身後,兩人一路皆無言語。待行至御花園處,胡蝶便被眼前的一片“香雪海”給驚豔到了。
不是人間種,移從月中來。
廣寒香一點,吹得滿山開。
此時正值八月,正是桂花盛開的好時節。
這御花園中,竟種滿了滿園的白桂!成羣的桂樹上綻開着整片整片的白色花瓣,花瓣堆疊在一起,像一片無邊無際的雪海。微風輕拂,香飄十里,儼然一片香雪海!
沈安潯側過頭,望着身邊怔住的青衣女子,微微一笑,柔聲道,“喜歡嗎?”
“啊?”
聞聲,胡蝶緩緩側頭,見沈安潯正深情款款地望着她,不禁摸不着頭腦。爲何,他問的不是“好看嗎”,而是……“喜歡嗎?”
明明他們之前從未見過,之後也只稍稍見過一面,爲何他總滿含深情地望着她?她從不相信一見鍾情的說法,而他身爲一國皇帝,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絕不可能對她一見鍾情。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