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卷 柔情英雄夢 不忘山河心(10)

於國洋提前一週從外地回來, 剛下火車就風塵僕僕地往家裡趕,進門的時候,家裡空空蕩蕩的, 除了馮彥芝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別說女婿, 連個鬼影都沒瞧見。

他站在玄關處換鞋, 把包掛在牆上的鉤上, 一邊脫西裝外套一邊調侃她:“看你這表情,今晚是又被人放鴿子了?”

馮彥芝沒搭理他,捏着遙控器的手, 老神在在地靠着沙發背,自顧自調頻道, “現在的年輕人, 忙得都是不着家。”

於國洋脫了外套, 掛在沙發上背上,慢慢捋起袖子, 坐到她旁邊,拿了張報紙靠在沙發上翹着腳翻,漫不經心問了句:“這回又是什麼原因?”

馮彥芝沒好氣:“說是單位臨時有事兒,讓回去一趟。”

於國洋攤着報紙,橫瞥她一眼, “女兒呢, 怎麼沒回來?”

馮彥芝:“臨時加班。”

於國洋搖頭嘆口氣:“那不得了, 軍令大過山, 這種你沒辦法, 誰讓你女兒非要找個軍人,再說她自己不也忙得整天不着家啊, 前陣子又說去雲南出差,反正倆都忙,沒什麼好說的。”說完,還不確定似的瞥她一眼,“還真是個軍人?”

馮彥芝聲音仍是懶洋洋地:“當然,軍官證就看過了,假不了。”

於國洋哼哧發出笑聲,低頭翻閱報紙,隨口問了句:“什麼軍銜吶?”

“兩條槓呢。”

“喲,還不低。”於國洋呵了聲。

“可不嘛,他這算是政.治人物了吧.”馮彥芝說到這就來勁兒了,放下手中的遙控器,“我以前哪敢想,咱閨女能跟這些人搭上關係,我就覺得以後找個普普通通本本分分的人類似小沈那種就挺好的,誰知道,她給咱弄這出。我老實跟你說,我長這麼大,沒見過情商這麼高的孩子,那天在單位,連老李都說,這小子會說話,懂禮貌,相處起來很舒服,沒有現在年輕人身上的那股子浮躁勁兒,於好跟他比,真的差太多了。””

於國洋從手邊的矮几上找出老花鏡帶上,捏着報紙又湊近了些,瞥她一眼道:“你以前除了關心成績,還關心過她別的麼,連她喜歡吃什麼菜都不知道吧,更別說她喜歡什麼樣兒的男生了。”

馮彥芝翻了個白眼,“這事兒你也輪不上說我,你難道就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男生?論溝通,你比我更少,我好歹關心她的成績,你連她的成績都不關心。”

於國洋扯了扯嘴角,“我一向認爲,太過於關心一個孩子的成績,會給孩子造成無形的壓力。”

“懶得跟你扯,反正在於好的教育上我問心無愧,我唯一對不起她的一件事,就是她高一那年,我光顧着跟你媽鬥智鬥勇,逞一時之氣,忽略她的心理健康問題,韓教授說她有社交恐懼症,其實從小我就能感覺出來,這丫頭太自我封閉了,以前也帶她看過醫生啊,人家都說沒問題,只是比較害羞內斂,如果不是那陣咱倆離婚的事情鬧得她情緒不穩定,也不至於後面受那麼罪。我承認,在這方面,我是個很不合格的媽媽,但是於國洋,你捫心自問,如果你但凡能平衡我跟你媽的關係,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這段時間,跟這個小子接觸,你知道我想的最多的是什麼麼?”

於國洋一頓,報紙還捏在手上,狐疑地看過去。

馮彥芝沒看他,眼神不着痕跡地落到窗外,那蔥蔥密密的綠葉,映在人眼裡,格外清透,她自嘲地一笑:“他身上的意氣風發跟你年輕時很像,可他比你細心,非常善於觀察細節,我隨口一句話,他能察覺到我跟老楊的不和,並且在楊教授面前,不失禮貌給足了我面子。這些你能做的到嗎?還記得上回,我回家跟你說因爲一個課題的申報,我跟老楊在單位吵架的事兒麼?你當時是怎麼說的?你說,你理她幹嘛做你自己的。我回頭一跟你抱怨,你就說這有什麼,不搭理她不就行了唄,或者你附和着幫我罵兩句老楊,可回頭到了單位,你又慫了。你知道老楊在單位怎麼跟系主任編排你麼?說你沒本事,窩囊!這條適用我跟你媽,你每回都說我跟老太太計較什麼,可有些事女人就該計較,這些話,我只說一次,以後也不會再說了,老李問我,你爲什麼那麼忍老太太。我說我沒辦法呀,我把人腿弄折了,下半輩子跟輪椅爲伴了,這是我欠她的。”

於國洋臉色黑了,“行了,這事兒不用提了。”

馮彥芝自顧自地說,“在我跟你媽上,你其實從來沒向過我,你打心眼裡都是向着你媽,你不用反駁,跟你相處了這麼多年,我非常清楚你那點男人骨氣,你窩囊慣了,跟人吵沒兩句臉紅脖子粗自己先高血壓犯了。我甚至有點明白,於好爲什麼會喜歡陸懷徵這種男人。因爲,她從小缺失的安全感,和受的這些窩囊氣,她需要一個能保護她的人,你難道不明白?還是裝糊塗?”

於國洋猛地把報紙往案桌上一拍:“夠了!”

“你乾脆你倆一起嫁過去得了!”

馮彥芝無奈地搖頭笑笑,心如死灰:“被我說中就生氣?其實無所謂,於國洋,我這幾天考慮了很久,想得也很清楚了,你看起來誰都不得罪,其實背地裡把誰都得罪了。你知道嗎,做人沒點棱角,別人只會拿你當球踢,這樣的生活我也過夠了,你媽那邊我也受夠了,於好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咱倆也差不多可以到此爲止了,我以後就算一個人過,也不想再留在這個家裡受這些窩囊氣,老太太的腳我會定期給撫養費的。哦對了,還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陸懷徵是霍廷的侄子,按照於老太太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同意霍家的人來娶咱家的閨女的,免得到時候又是一場腥風血雨,我也懶得再跟你們鬧了,乾脆點,咱倆離婚,女兒歸我,跟你們於家沒有關係,她跟陸懷徵結婚對你們絲毫沒有影響。”

“陸懷徵不是姓陸?怎麼又跟霍廷扯上關係了?”於國洋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陸馨是他姑姑,三十幾歲改嫁給霍廷的。”

於國洋一聲冷笑,“你這是看人家三十幾嫁了個好人家,也想改嫁了吧?也不看看自己都幾歲了,還跟着人瞎折騰。”

“隨便吧,你愛怎麼想怎麼想。”

——

慄鴻文坐在會議室等了很久,來問詢的是幾位研究院的調查員,陸懷徵推門進去時,幾人正在議論,聽見門動響,齊刷刷回過頭,慄鴻文率先招呼,“過來坐。”

陸懷徵敬了個的禮,拉了張椅子坐到對面。

慄鴻文坐在會議桌的中心,其餘三人調查員坐成一排,待他坐定,坐在三人中間的那個女調查員忽然遞給他一張照片,“這個人認識?”

陸懷徵低頭看了眼,確認:“認識。”

女調查員:“叫什麼。”

“狄燕妮。”

“跟你的關係?”

陸懷徵靠在座椅上,雙手交疊放在桌上,聽到這,下意識看了眼慄鴻文,後者點頭示意,他才低聲說:“我曾經的心理醫生。”

女調查員:“你們私下有沒有過其他的交流。”

陸懷徵回答的挺乾脆:“沒有,因爲是病患跟醫生的關係,私下幾乎沒有交流,這是隊裡的規矩。”

“你們隊裡平時也有心理醫生,跟她們也不交流嗎?”

這個問題慄鴻文搶答了:“不是的,隊裡平時的心理醫生屬於問診型的,是幫助隊員做常規的心理測評,一旦發現有心理問題的隊員我們會及時移交正規的心理醫院,進行治療,而醫生跟病患的關係,是非常保密的。”

女調查員表示瞭解,在紙上畫下勾,繼續低着頭問:“那在治療的過程中呢,她沒有跟你說過一些奇怪的事情。”

“怎麼算奇怪?”

“類似心理實驗這種。”

陸懷徵又看了眼慄鴻文,這回連後者都憋不住了,敲敲桌板:“小邵,你有話就直說,不興拐彎抹角那套。”

三位調查員面面相覷,其中那位叫小邵的,欲言又止地看着慄鴻文,五官擰做一團,糾結吶,爲難吶,“領導,您就別爲難我了,我就奉命過來問陸隊一點消息,具體發生什麼事兒,上頭都是讓保密的,您這是要讓我犯錯誤呀。”

慄鴻文冷笑,“喲,還有你小邵不敢犯的錯誤呀?當年搬首長椅子,害首長摔了個大跟頭的那小姑娘我怕是不認識了。”

“年紀小,首長不追究,那都是我命大。以後可不敢了,所以您也別爲難我了。”

慄鴻文這個老狐狸哪能沒有辦法,想打聽的事兒轉頭就打聽來了。

小邵又問了一些藥劑的用量以及當初治療過程中的異常現象,陸懷徵都一一告知,等人走後,慄鴻文那邊也來消息了,接完電話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陸懷徵彼時正靠在慄鴻文辦公室的窗邊抽菸,窗口擺着個檀木菸灰缸,他眺着遠方,撣了撣菸灰,剛把冒着青煙的菸捲含進嘴裡,就聽見身後“砰!”的摔電話聲。

他身姿挺拔,聞聲回頭,眉峰微微擰着,菸蒂停在脣邊,頓了下,看着慄鴻文鐵青的臉問:“怎麼了?”

屋內有股淡淡的檀香味。

半晌,慄鴻文問他:“你每年都體檢的吧?”

“嗯。”陸懷徵點頭。

“最近一次什麼時候?”

“除去艾滋那次,好像是去年年底吧?”

“沒什麼不舒服?”

“沒有啊。”陸懷徵笑了,把煙喊進嘴裡,吸了口氣,把煙搭到窗外,淡聲問:“怎麼了?”

“狄燕妮在給你治療的時候好像使用了違禁藥物,還有過量使用嗎.啡的的記錄,她給自己做了個實驗,證明你所得的那什麼PTSD,我沒聽明白,反正就是她拿你當小白鼠做了個實驗!而且,這件事,於好也知道了。”

“你剛剛給誰打電話?”

“老韓。”慄鴻文咬牙,“這老東西說,他怕這邊軍方施壓會驚動狄燕妮那邊,所以一直沒告訴我們。這件事是於好第一個發現的,她跟趙黛琳無意間發現了你的病例,跟老韓研究了很久,確定她在治療過程中確實使用了違禁藥物,只能說明你命大,身體沒出現問題。”

慄鴻文又嘆口氣,“這小丫頭真是跟她師傅一個德行,做什麼都悶不吭聲。前陣子跟狄燕妮鬧那麼大,別說,我還真以爲跟網上那些傳言似的。”

“什麼傳言?”

“大概是說她想紅吧,說她是政/府的走狗,整天假裝散播正能量。”

陸懷徵沒空翻那些網友的言論,就隨便看了兩條就關了,本來學術這個問題就是存在爭議性的,就像那天有個人揚言要給於好好看,他當天晚上跟霍廷去S大門口守着,結果這丫是聞風先跑了。

第二天他又出任務,沒時間管,只能讓霍廷盯着,等他從圖斯蘭回來再說,然而霍廷辦事效率高,直接給他發了一條信息說,搞定。

後來回來翻了翻留言,沒再有那人搗亂,他便也沒在管。

至於別人說什麼,他也懶得去看,經歷過無數次救援後,其實他非常懂一個道理,最容易被煽動的,不是火,不是蒲公英的花絮,更不是風,不是這世界上以實物形式存在的任何東西,而是人心。

他有時候在國外救援,遇上同胞,有理解的,有不理解的,指着鼻子罵他們的有,對他們哭天搶地感恩戴德的也有。

更何況又是在網絡上,僅僅通過隻言片語去判斷一個人的時候,人們將這種煽動的情緒發揮地淋漓盡致。他記得很早前的時候,無聊的時候,看了一個節目。

有個小姑娘因爲參加英烈紀念日的時候,忘記摘墨鏡,剛好被航拍的機器帶到了鏡頭。

節目一播出,小姑娘被網友罵得狗血噴頭,甚至上升到人品問題,最後跳樓自殺。

跳樓前,她在微博留下一行字。

“今天的我,是明天的你們。”

所以他對這些事,始終秉持一個看客的心態,學術上的問題,學術討論,他不參與,於好跟狄燕妮的任何工作上的問題,他不方便介入,而私下女人間的問題,他更不方便介入。

他始終默默陪在於好身邊,在她需要的時候,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於好這麼執着跟狄燕妮叫板的原因竟然是因爲他。

——

於好看完了所有關於狄燕妮的報道,本次的爆料人是S大的一名學生志願者,因爲很崇拜狄燕妮的科學理論,所以在得知她要重新驗證斯坦福監獄理論的時候,第一時間到她的心理研究所報了名。

結果在試驗進行的第一週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狄燕妮在培訓的過程中,不斷嘗試從心理層面上給他們進行誘導,甚至提出了金錢獎勵,在第一天的試驗結束後,狄燕妮讓助理進來傳達了她不太滿意,沒有實驗精神。

結果在第二天的看守實驗中,看守加大了懲罰力度,甚至跟囚犯發生了劇烈的肢體衝突,這讓其餘幾名囚犯徹底恐懼,他們甚至在猶豫要退出實驗,卻被狄燕妮嚴詞厲色地駁回。

而更可怕的事情,在第三天發生了。

有位看守,在狄燕妮的引導中,提出了要與囚犯性/交,而被選中的囚犯還是一名男生,這讓其他人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惶恐,他們開始瘋狂地拍打地下室的實驗門。

這完全讓所有人偏了導向。

而更讓人大跌眼睛的是,狄燕妮面對質疑,她輕描淡寫的回答了一句:“看守說性/交就性/交嗎?你們不敢反抗嗎?看守才兩個人,你們有十幾個人,不能聯合起來反抗嗎?這個實驗真正的目的,是我想要看到,這些人,對權威的反抗,很可惜,他們並沒有。你們爲什麼惱羞成怒,因爲這不就是現實中的你們,對權威地無條件服從,領導讓你倒咖啡就倒咖啡,領導說扣工資就扣工資,你們就是一臺沒有思想的生活機器,你們對生活沒有熱情,我沒錯。”

如同津巴多的第一次那樣,這次的狄燕妮也被迫終止。

於好把所有的報道看完,趴在桌上正猶豫着要不要發條微博的時候,電話進來了,看到名字,她興奮地接起來。

“結束沒?”

於好趴在桌上,懶懶地說:“還沒。你在哪?”

研究院外,坐在車裡的陸懷徵舉着電話沒什麼情緒地說:“還在隊裡。”

於好舒了口氣,“你慢慢來,我還需要點時間,我把開題報告寫完我就出來,好了給你電話。”

陸懷徵:“好。”

於好沒掛,“對了,陸懷徵,我問你個問題。”

“什麼?”電話裡男人的聲音低沉好聽。

“爲什麼你待人都這麼寬容呢?”

“寬容麼?”

“寬容,感覺你不太生氣。”

陸懷徵察覺:“聽得出來,你有點生氣。”

“也不是生氣,就是覺得很無助,就是感覺自己做了太多無用功。”

“我給你講個故事。”

“什麼故事?”

陸懷徵看着車窗外,霓虹閃爍的燈,映着他眼底的心事重重,閃着盈盈的光。

“兩年前,在南蘇丹營救人質,沒有聽領導的命令,自以爲是、自作主張地炸了對方的攻防點,等我出來的時候才知道,隨望在裡面。”他聲音發哽,“年輕氣盛的時候覺得自己做什麼都對,從南蘇丹回來,接受了兩年的心理治療,那時候其實一度想退伍,想回家,最後是隨子聽說我要退伍的消息,她來找到我,希望我不要離開,她說她哥哥不會怪我的。我覺得做人,誰都會犯錯,但錯了你認,捱打要立正,她們就算怪我也應該,可是他們選擇原諒。你說我爲什麼待人都這麼寬容,是因爲我身邊的人,待我都寬容。”

“你哭了?”

他沒有否認,低低嗯了聲。

於好驚訝於他的不遮掩。

“沒什麼好驚訝的,我當然也會哭,只是不想在你面前表現出來。”

“哦。”

“別哦了,趕緊寫完出來,我在門口等你。網上那些帖子我已經找人刪了,別去看了。”

於好一愣,“你都知道了?”

男人聲音一改剛纔的低沉,低頭風輕雲淡地說:“嗯,知道了。”

“那當年的狄燕妮對你做的……”

“也知道了。”

她真的太心疼這個男人了,於好怕他多想,立馬說:“你別擔心,我跟韓教授研究了很久,對你身體應該沒什麼大的影響,千萬別給自己壓力。”

他漫不經心地笑,往車窗外看了一眼:“我的身體我自己有素,我倒是擔心你的身體,昨天五千步走了麼?”

“我掛電話了啊。”於好作勢把手機拉遠,抑揚聲調,拖長耳音,“掛了啊——”

卻聽見一聲極快速且低沉,甚至是模模糊糊,透過話筒那邊傳過來的,還夾雜着滋滋啦啦電流聲的——

“我愛你。”

如捕風捉影一般的蕩在她耳邊,每個音符,都化作會飛的小羽毛,輕輕且小心翼翼地踩在她耳邊,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不由自主地想要朝他撲過去,然後埋進他厚實寬大的胸膛裡。

聽他俯在她耳邊,低低沉沉地說一萬遍。

她後脊背僵直,慢慢把手機貼回耳邊,“你說什麼?”

那邊卻懶洋洋地笑:“好話不說二遍,沒聽見就算了。”

“……”

夜晚,盞盞的燈火如同煙火,蜿蜒在條條交錯的馬路上,昏黃的路燈,照着冷清的街道,那如同閃耀着的銀河早已在某個時刻寂靜下來,高樓裡的燈影,忽明忽滅,漸漸瞬息,整條街道,透着一股死寂。

路邊泊着一輛不算太起眼的車,唯獨那軍牌有些起眼。

那天晚上,陸懷徵在研究院門口等到凌晨兩點,於好才寫完開題報告伸着懶腰從裡頭出來。兩人在車裡忘情地接吻,吻得難捨難分,擦槍走火地程度不亞於任何一次真槍實幹。

最後陸懷徵把車停到了海邊。

雲層漸漸褪去,月光清晰,落在車頂上,灑下一片清輝。

那搖晃不定的車子,如同此刻對面那片來回晃盪的蔚藍色的大海,每一個巨浪,都拍至了他們最契合的高度。

——

輿論至那晚之後,確實少了很多,於好發現之前那些黑自己的賬號都不見了,微博上關於她跟狄燕妮的爭論都被刪除了,只保留了極個別不帶有政治傾/向的正面言論。

她抱着手機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陸懷徵:“軍人家屬還有這種待遇?”

陸懷徵拿手指撣她腦門,“想什麼呢,軍人家屬沒這種待遇,我讓霍廷刪的。”

她嘆了口氣:“權/勢,還是權/勢社會。”

陸懷徵笑她:“這算什麼權/勢社會,真正的權勢社會,你還沒見過呢,你難道還沒從狄燕妮的事件中,反思點什麼出來嗎?”

“我就是覺得有些人太容易被煽動了,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沒有自己的判斷力,還有就是有一些無聊的人,唯恐天下不亂。”

陸懷徵揉揉她的頭,“狄燕妮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煽動力,本身她就是一個權威代表,心理學專家,這個頭銜往上一套,隨便說點什麼,別人就會幫她煽風點火。我不懂你們學術界啊,但對我來說,研究太多這種人性的東西沒什麼意義。做好自己就行了,常懷敬畏之心。其餘說多了也是白搭。”

於好重重點頭。

這番談話的不久後,狄燕妮就以故意傷害他人罪被逮捕,拘留第三天,她提出要見陸懷徵。

陸懷徵到接見室的時候。

狄燕妮已經坐在那兒了,低着頭,蓬頭垢面,五官削瘦,顴骨深凹,與往日在演講臺上那意氣風發的女人,大相徑庭,她看着陸懷徵,蒼白地扯了扯嘴角:“來了。”

陸懷徵從部隊過來,穿着一絲不苟地軍裝,連帽子都戴得齊齊整整的,軍領規整地翻在脖子歪,喉間那塊微微突起,狄燕妮說話的時候,他人模人樣地靠在椅子上,低低嗯了聲。

“進來之前,我已經聯繫我的助理,發佈了聲明,我始終不認爲我做的是錯的,我不會爲我的科學態度道歉,我唯獨做錯的一件事,是對你,我欠你一個道歉。”

“我接受。”陸懷徵大大方方的。

陸懷徵太過爽快,導致她準備一系列的話竟不知怎麼說出口,狄燕妮自嘲地笑了笑,臉別向一處,昏暗的接見室,絲毫看不見她眼底的悔意:“這個世界本就是病態的,大家都不願意面對這個人性的弱點,每一個人,拿到太陽底下去看的話,誰是乾淨的?沒人是乾淨的。”她哼笑:“說什麼一均之聲,百家之言,其實是一家之言,大家都討厭黑暗面,可他們沒發現,再這麼下去,黑暗面會漸漸攏住她們的內心,我大學的時候,曾經做了個測試,拉了幾十個學生,每個人隨機分發一個假帳號,然後大家暢所欲言,每天充斥地是戾氣、暴力、血腥,你難道不覺得這些纔是人最真實一面嗎?我做這些實驗,我讓他們面對自己最真實的一面,難道是錯的?”

“我不懂你們科學。我曾經的導師,他研究的是隱形飛機,他得了胰腺癌,如今倒在病牀上,每天心心念唸的都是資料交接的事情,我昨天去看他,他還抖着手坐在電腦前畫圖,改進數據。這纔是我認爲的科學精神。”

陸懷徵走後很久,狄燕妮都沒從這句話中回過神來,她如遊魂般回到牢中。

第三天,狄燕妮自殺的消息從監獄中傳來,震驚了整個心理學界。

她的遺書在當天被助理公開在微博。

“大學時有個導師,對我很好,認爲我在心理學界一定會有造詣,我便以爲自己插上了翅膀真的能飛。我導師是個非常好的老師,他對我期望很高,這些年也不乏總是數落我,因爲我做的事他很不認同。他認爲我在浪費自己的青春,消耗自己的名氣。我想爲自己正名幾句,我從沒想過要出名,如今做的一切,是我自認爲對學術界有幫助的,我沒想到會有那麼多人喜歡我支持我,這不是一份懺悔信,是一份遺書。

我第一次萌發了要重設斯坦福建於實驗的想法是在一次講座上,我認爲當年津巴多教授的實驗存在很多漏洞,而且,他並沒有達到我想要的預期效果,所以我想要自己做一次,這是其一。

另外,我不否認,在實驗中我確實有對於實驗員進行心理引導,因爲我希望看到的是他們在逆境中,是否敢反抗,是否敢聯合一氣對抗外敵。很顯然,實驗結果是失敗的。也許是其中某個環節出了問題,也許確實是實驗方向出了問題,無從得知了。

本次實驗的所有實驗員已給了經濟補償,並且會有後續心理醫生跟進他們的心理狀況。

最後,想表達的,也沒有多少了。

我最對不起的人,是我曾經的導師,他對我寄予厚望。

忽然想到,顧貞觀曾爲救友寫的——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老師對不起。

狄燕妮絕筆。

寫於八月二十五日凌晨。”

時間是她入獄前兩天,這是一份早就寫好的遺書。

院裡這幾天談起這件事,有人嘆息:“其實她除了行事風格偏激一點,在心理學上的造詣確實不錯呀。”

趙黛琳:“別打馬後炮了,她入獄的時候,嚷得最歡地不就是你嗎?”

“那不是因爲於好嗎?”那人看了於好一眼,“她那些腦殘粉把我們於好禍害的多慘,天天轉評贊罵我們於好,抓她的時候確實挺大快人心的。不過我最近發現一個問題,好像沒什麼人罵你了哎,你以前那些黑粉的賬號都被黑了哎。”

於好想想應該是霍廷花錢擺平的。

卻不料,後來有天一幫人出去吃飯的時候,她那天去完了,陸懷徵還在隊裡,沒過來,包廂裡只有向園,徐燕時,還有家冕,家冕旁邊還坐着個戴着眼鏡的小妹妹,十五六的年紀。

她人還沒走進去,就聽見裡頭傳來家冕驚訝的聲音。

“看不出來啊,你丫還挺厲害的。”

小姑娘哼唧一聲,驕傲像只孔雀,“我小學就拿過不少獎了。”

“那你怎麼出來幹這個啊?”

小姑娘臉一紅,“我那天是迫不得已,你別嗶嗶。”

家冕笑笑,又聽那姑娘道:“靠,這又有個罵嫂子的。”

家冕一甩手裡的瓜子:“廢什麼話!黑了他!”

徐燕時自顧自吃東西,全程沒看一眼向園,向園更是,頭就差埋進碗裡。

於好站在門外,眼含熱淚。

她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能被他的朋友接納。可如今想來,卻覺得悵然,那刻,她覺得幸福,也複雜,也簡單。

——

九月,陸懷徵半年複查時間到了,徹底解除了艾滋警報。

馮彥芝自那天之後就從家裡搬了出去,於國洋沒辦法,連於好都勸不住,最後陸懷徵半夜從部隊回來,給她倆先搬到了自己原先的公寓,馮彥芝怕給他倆添麻煩,說就住一晚,明天她出去找房子。

弄得於好哭笑不得,陸懷徵靠着門,抹了抹後脖頸建議說:“這個地方是不太好住,治安沒其他地方好,我平日裡都在部隊,有事兒也照顧不到你們,要不搬霍廷那邊吧。”

於好小雞啄米般點頭,“姑姑做飯可好吃了。”

馮彥芝一口拒絕:“你奶奶要知道,肯定打死你。”

“我管她幹嘛呀,她要打就打唄,我有老公我不怕。”說完,於好忍不住又問了句,“您真要跟我爸離婚啊?到底哪裡過不去啊?”

馮彥芝轉身收拾牀鋪,“大人的事兒,小孩少管。”

於好下意識回頭看陸懷徵,後者抱着胳膊靠在門框上,身上的迷彩還沒換,一派鬆散,衝她搖搖頭,示意她先別問。

於好哦了聲,幫忙收拾牀鋪去了。

一室靜謐,只有“普拉普拉”地牀單抖動聲,冷不丁又聽馮彥芝說了句,“不過反正我也不慣她那臭脾氣,以前還威脅我說不讓上族譜,我可不稀罕,要不是爲了於好,我纔不受那老太太的氣呢。”

陸懷徵半開玩笑地靠着門說:“沒事兒,您跟於好一起上陸家的族譜。”

馮彥芝被他逗樂,卻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有點難爲情,揮着手把兩人轟走,“你倆該幹嘛幹嘛去,圍着我幹嘛,我自己收拾收拾該睡覺了。”

“媽,那你給我留門啊,我下去送送他。”

馮彥芝頭也不擡:“留什麼門,回你爸家睡去。”

“我不回家,我今晚就跟您睡。”

馮彥芝被折騰的無法,“那你別踢被子,從小就愛踢被子,我可受不了你。”

陸懷徵笑笑剛要說,她是挺愛踢被子的,忽然發覺有些不妥,及時收住,清了清嗓子,跟馮彥芝道別,看着於好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得,你也別送了,陪你媽吧。”

話雖這麼說,兩人還是纏纏綿綿地出門了,於好粘人地不行,抱着他脖子死活不肯撒開。

兩人進了電梯,陸懷徵歪着脖子去按樓層:“來,手撒開。”

於好氣不過,瞪他:“你最近對我很冷淡哎,這麼快進入倦怠期了?”

陸懷徵吊着眉梢,冷眼睨着她,在裡頭跟馮彥芝說話時那如沐春風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英俊地眉擰成一團。

於好手指尖在他胸膛戳了戳,“你怎麼還兩副面孔呢?”

“九月二十三號,晚上八點幹什麼去了?”

於好歪着腦袋,仔細回憶,幹什麼去了,幹什麼去了呀,她想不起來,又拿出日程表看了看,這纔想起來,俏皮地摟着陸懷徵的脖子跟他敬了個禮:“報告首長,那天晚上開同學會去了!”

陸懷徵眯了眯眼,“嗯,然後就坐一個男同學的車回家了。”

“我喝多了,沒法開車。”

他仰頭看着電梯上跳動的數字,漫不經心地:“哦,還喝酒了。”

“盛情難卻。”聲音越說越小。

陸懷徵低頭看她一眼,冷笑:“自己沒做錯事,別心虛。”

“不過你怎麼又知道?”於好忽然想到。

他一副清清白白地:“別想多,我可沒派人跟蹤你,也沒在你身上安裝什麼定位器,是咱媽說的。”說完,他表情略嫌棄地挑挑眉,“誰讓你那男同學握着咱媽的手,在那套近乎來着,阿姨您好,我叫傅冬輝,我目前在一家四大律所工作,您有什麼需要隨時可以找我幫忙。”

“我可不是一個人坐的,我跟胡思琪還有幾個女生一起的,傅冬輝買了臺好車,他故意炫富,非得要送,我們說了打快的,他不肯,說要送我們回家,她們又不好拒絕,難道我一個人打快的啊,我也不敢啊,單獨打車危險。”於好摟着他的脖子說,“我跟胡思琪都坐的後排呢,副駕是他以前的同桌,兩人打的火熱呢,怎麼會對我這種已婚的有想法。”

“你也知道你已婚啊。”

“哎,你要翻舊賬是不是?那咱倆一起翻翻。”

“又要翻你胡姥姥是不是?”他斜眼。

於好被逗樂,撲哧一笑,撲過去吻他,陸懷徵反身將她抵在電梯壁上,狠狠去咬她脣,“下不爲例啊,再坐那些對你心懷不軌的男人的車,我要家法伺候了啊。”

於好甜滋滋,“你怎麼這麼勁兒勁兒。”

兩人親了好一陣才鬆開,陸懷徵沒讓她送到門口,電梯門開了就讓她回去了。

於好依依不捨地抱着他胳膊,陸懷徵扒拉都把拉不開,無奈地揉着她的頭髮,“馬上就婚假了,再忍忍啊,知道你難受。”

“你才難受呢!”於好埋在他胸前,反脣相譏。

陸懷徵笑得不行,“不鬧了,真走了。”

於好鬆開他,眼圈竟有些泛紅,看得陸懷徵一陣心疼,又把人抱緊懷裡使勁兒揉了揉,低頭在她額上重重親了下,“你爸媽的事兒,你別參與了,等我回來再說。”

“好。”

陸懷徵啓動車子的時候,掃了眼後視鏡,無意間看見花壇邊坐着一個微微佝僂的背影,那模樣,有些熟悉,他又從車上下去,朝着那蹲着的人影過去,試探性地叫了聲,“叔叔?”

於國洋垂頭喪氣,一擡頭看見自家女婿,他忙從臺階上下來,用手抹了抹眼角,那雙蒼老的手有些侷促不安,淡淡應了聲:“哎。”

陸懷徵走過去,“您在這幹嘛呢?”

於國洋:“沒什麼,我就隨便走走。”

“您來找媽的吧?”

於國洋這才問了句:“老馮睡了嗎?”

陸懷徵低頭看了眼手錶,“這會兒應該睡了。”

於國洋雙手搓了搓褲腿,點點頭,“那我先回去了。”

“爸,我送您吧。”

於國洋一愣,不可置信地回頭:“你叫我什麼?”

陸懷徵笑笑,“爸呀,怎麼了?”

他有些激動,眼睛似乎含有淚話,看着面前這個年輕男人,滿心說不出的感動,卻也只是重重地應了聲:“哎!”

等上了車,於國洋忍不住問他:“隊裡辛苦吧?我看了你們在圖斯蘭救人的視頻,你從五樓噌噌噌下來那個模樣簡直帥呆了。”

陸懷徵打着方向盤,笑得挺坦誠的:“說不辛苦肯定是假的,但做什麼都辛苦,每個人付出跟回報都不一樣。”

於國洋點點頭,“確實,做哪行不辛苦,於好也天天加班。”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到於家樓下,於國洋下車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句,“在調研的時候,老馮說閨女找了個男朋友,我當時就在想是哪個混小子,可看見你之後,我覺得能嫁給你,或許是她的榮幸。”

“能娶到她,也是我的福氣。”陸懷徵說。

於國洋笑着點點頭,“不管以後我跟老馮是和是離,祝你們一生平安吧。”

“您也保重身體。”

——

幾天後,陸懷徵的婚假正式批下來了。

彼時,於好跟馮彥芝已經搬進了霍家大宅,陸馨挺着個孕肚出來迎接,馮彥芝一瞧這肚子,忙放下行李,不敢相信:“轉眼這麼大了?”

陸馨笑着摸摸肚皮:“醫生說是雙胞胎。”

馮彥芝打心眼裡高興,“恭喜啊。”

“謝謝。”

住在霍宅的日子,成了馮彥芝這輩子最幸福的幾天,她做飯比陸馨好吃,連霍廷都讚不絕口。她一天到晚閒不住,沒事兒就倒騰倒騰營養,給陸馨煲這燙那燙的,陸馨苦笑着對於好說:“我能預料到你以後懷孕的日子了。”

於好一想到她跟陸懷徵的寶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紅着臉說:“還早。”

“早什麼呀,你都快三十了,你別熬到我這個年紀,身材不好恢復,對寶寶也不好的。”

被陸馨這麼一灌輸,於好倒也真有些急切起來了,可見某人還絲毫沒有反應,每天晚上的耕耘都堅持不懈地帶套,有一次把於好逼急了,一扯,“別戴了。”

陸懷徵伏在她身上一愣,“怎麼了?”

“我想要孩子。”

陸懷徵嘆了口氣,“婚禮辦了再說,現在還早。”

“那婚禮辦了,就要孩子。”

陸懷徵忽然笑了,手點着她額頭:“你是不是陸馨那雞湯喝多了?喝出母愛來了?”

“你想想,我給你生個孩子,然後以後牽着她/他的手,逛超市,看電視,然後跟你長的一模一樣,多有意思?”

“別,要是女兒就算了,生個兒子,我怕太皮。女兒長得像我就不好看了,還是像你吧。”

“那你同意啦。”

“同意個屁。”陸懷徵發現自己差點被她繞進去了。

——

這天,陸懷徵出去跟孫凱幾個吃飯,回來時,身後跟着個人,馮彥芝正坐在沙發上教陸馨織小孩兒的毛線襪,一擡頭看見身後那矮矮胖胖的男人,臉色微變,放下毛針轉身就走了。

於國洋在沙發上坐了一晚,陸懷徵陪了一晚,兩人看了一晚的球賽。

凌晨回到房間,於好心疼不行,拍拍他冒着青渣的下巴頦兒,“我爸又拉着你談心了?”

陸懷徵:“嗯,聊你媽的事兒。”

於好在他脣上親了親,“可憐。”

陸懷徵在她脣邊偷了個香,拍拍她屁股就讓她出去了。

之後幾天,於國洋雷打不動,每天晚上七點,霍家門口準時報道,馮彥芝只當他是個透明人,給忽視了個徹底,霍廷跟陸馨倒是每回都特別熱情地給招呼,霍廷還開玩笑地說:“要不,您也搬進來住吧,反正這邊空房間還有很多。”

於國洋揮揮手,他哪拉得下這臉,反正就這麼耗着吧,看誰耗得過誰。

——

趙黛琳跟於好的婚禮在同一天。

婚禮的前夕,孫凱說隊裡幾個兄弟要幫他和陸懷徵搞什麼告別單身、正式步入婚姻的聚會,趙黛琳就跟於好約了去看電影,車開到半途接到向園的電話,“失戀了,求抱抱。”

趙黛琳把藍牙塞進耳朵裡,說:“來吧,中環影城,我倆看電影呢。”

兩人車剛停進地下車庫,向園就發定位來了,說自己已經到了。

“靠,你坐火箭啊。”趙黛琳邊罵邊鎖車門。

“我就在這附近。”

趙黛琳半開玩笑地說:“不會是在酒店吧,這附近就一個有名酒店。”

向園毫不避諱地說:“是啊,剛打完分手炮。”

趙黛琳又罵了句:“靠,你這丫頭夠野啊。”

向園收了電話,“不扯了,我去買票了。”

結果,等向園買完票,於好跟趙黛琳坐在候影廳聽向園控訴徐燕時的種種惡行時,陸懷徵跟孫凱來了,兩人穿着便服,黑衣黑褲,高高大大的出現在電影院的時候,向園看着那兩人朝這邊過來,低低罵了句:“靠,你們沒說是情侶date啊!”

於好忙說:“你別誤會,我們不知道他們要來。”

趙黛琳連連附和。

剛剛陸懷徵問她在哪的時候,她還以爲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人就過來了。

兩男人走到跟前,一人一邊,大喇喇地拉開自家媳婦身邊的椅子坐下,又同時拿起自家媳婦兒面前的飲料喝了口氣,動作一致非常整齊。

看得三姑娘一楞一愣的,面面相覷。

於好拍拍陸懷徵,“你不是說隊裡吃飯?”

陸懷徵散漫地靠在椅子上,轉頭看着於好,他百無聊賴地掀着胸前的T恤給自己煽風,“吃完了。”

於好:“不是吧,吃飯就吃這麼會兒?你們沒話題聊麼?”

陸懷徵卻低頭打量於好的裙子,“沒什麼要聊的。”隨即又諷刺了句:“誰跟你們似的,參加個同學會喝到十一點。”

於好乖乖喝飲料,不說話了。

“你們看什麼?”孫凱問。

“《春風十里不如你》。”

陸懷徵站起來,準備去補票,“什麼?”

“你最近記憶力不太好?”於好狐疑地看着他,“春風十里不如你。”

“嗯,是不如你。”

“……”

陸懷徵買完票回來,屁股剛坐下不久,他兜裡的手機跟孫凱的手機幾乎是同時響起來,兩人都第一時間接起來。

等掛了電話,一回頭,眼神就變了,“臨時有任務要走了,你們看完早點回家。”陸懷徵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在於好白花花的大腿上,“晚上回去別凍着。”

說完就走了,兩人沒乘電梯,而是直接順着扶梯風一樣往樓下跑,最後一級地時候,陸懷徵直接手撐着扶梯身手矯健地翻了過去,看得一旁的行人捂着嘴尖叫。

“跑酷嗎?”

“帥死了。”有人說。

向園沉默地吸着吸管,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身旁兩位準新娘的神色。

“明天的婚禮,我還要參加嗎?”她問。

於好跟趙黛琳一人抱着一杯飲料,看着那兩道如風一般的背影,鼓着臉異口同聲地說:“我反正是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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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45.第五卷 人間四月 歡情幾許(02)36.第四卷 南朝春意濃 幾度風雨樓(03)1.第一卷 生(01)40.第四卷 韶華亂春風 唯有你傾城(02)11.第一卷 生(10)25.第三卷 巍巍大任,芬芳萬載(04)57.第六卷 敬你風流瀟灑骨(03)2.第一卷 生(02)29.第三卷 山河不屈(02)34.第四卷 南朝春意濃 幾度風雨樓(01)7.第一卷 生(07)35.第四卷 南朝春意濃 幾度風雨樓(02)38.第四卷 南朝春意濃 幾度風雨樓(05)15.第二卷 愛別離(04)37.第四卷 南朝春意濃 幾度風雨樓(04)10.第一卷 生(09)56.第六卷 敬你風流瀟灑骨(02)74.第七卷 青山隔兩岸 願君百歲安(07)44.第五卷 人間四月 歡情幾許(01)26.第三卷 巍巍大任,芬芳萬載(05)3.第一卷 生(03)(修文)25.第三卷 巍巍大任,芬芳萬載(04)37.第四卷 南朝春意濃 幾度風雨樓(04)25.第三卷 巍巍大任,芬芳萬載(04)48.第五卷 人間四月 歡情幾許(05)38.第四卷 南朝春意濃 幾度風雨樓(05)74.第七卷 青山隔兩岸 願君百歲安(07)63.第六卷 萬里燈火照河山(04)90.番外(2)16.第二卷 愛別離(05)86.第八卷 柔情英雄夢 不忘山河心(08)42.第四卷 韶華亂春風 唯有你傾城(04)(新章重看)64.第六卷 萬里燈火照河山(05)13.第二卷 愛別離(02)14.第二卷 愛別離(03)27.第三卷 巍巍大任,芬芳萬載(06)21.第二卷 愛別離(10)(加了一小段)91.趙黛琳番外(虐慎入)29.第三卷 山河不屈(02)15.第二卷 愛別離(04)15.第二卷 愛別離(04)63.第六卷 萬里燈火照河山(04)82.第八卷 柔情英雄夢 不忘山河心(04)(又加了一段)52.第五卷 一抔塵土 半載風情(04)1.第一卷 生(01)58.第六卷 敬你風流瀟灑骨(04)18.第二卷 愛別離(07)42.第四卷 韶華亂春風 唯有你傾城(04)(新章重看)22.第三卷 巍巍大任,芬芳萬載(01)53.第五卷 一抔塵土 半載風情(05)83.第八卷 柔情英雄夢 不忘山河心(05)72.第七卷 青山隔兩岸 願君百歲安(05)30.第三卷 山河不屈(03)39.第四卷 韶華亂春風 唯有你傾城(01)21.第二卷 愛別離(10)(加了一小段)62.第六卷 萬里燈火照河山(03)39.第四卷 韶華亂春風 唯有你傾城(01)53.第五卷 一抔塵土 半載風情(05)58.第六卷 敬你風流瀟灑骨(04)3.第一卷 生(03)(修文)11.第一卷 生(10)56.第六卷 敬你風流瀟灑骨(02)19.第二卷 愛別離(08)15.第二卷 愛別離(04)64.第六卷 萬里燈火照河山(05)74.第七卷 青山隔兩岸 願君百歲安(07)9.第一卷 生(08)33.第三卷 山河不屈(06)50.第五卷 一抔塵土 半載風情(02)76.第七卷 青山隔兩岸 願君百歲安(09)8.高中番外6.第一卷 生(06)(修文)28.第三卷 山河不屈(01)9.第一卷 生(08)8.高中番外40.第四卷 韶華亂春風 唯有你傾城(02)1.第一卷 生(01)88.第八卷 柔情英雄夢 不忘山河心(10)69.趙黛琳番外(02)16.第二卷 愛別離(05)35.第四卷 南朝春意濃 幾度風雨樓(02)40.第四卷 韶華亂春風 唯有你傾城(02)53.第五卷 一抔塵土 半載風情(05)13.第二卷 愛別離(02)48.第五卷 人間四月 歡情幾許(05)33.第三卷 山河不屈(06)3.第一卷 生(03)(修文)16.第二卷 愛別離(05)3.第一卷 生(03)(修文)89.番外(1)8.高中番外76.第七卷 青山隔兩岸 願君百歲安(09)34.第四卷 南朝春意濃 幾度風雨樓(01)27.第三卷 巍巍大任,芬芳萬載(06)18.第二卷 愛別離(07)2.第一卷 生(02)77.第七卷 青山隔兩岸 願你百歲安(10)90.番外(2)1.第一卷 生(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