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等新鮮勁兒一過,我們立刻發現了一系列的問題。
比如,他們承諾的風扇, 沒有;比如, 他們承諾的洗澡間, 沒有;比如他們承諾的高級洗刷間變成了一排排生了鏽的水管。
我們端着盆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綁着塑料袋還不停的滴答水的水龍頭, 都皺緊了眉頭, 同時頓了頓,不再往前。
蕭文婧第一個若無其事的走過去,接了一盆水, 然後面無表情的經過我們身邊。
“湊合着用吧,大小姐們。”
葉楠也走了過去, 接着是我, 然後是李麗書。
只有楊一一站在原地, 銀牙一咬,還捎帶的跺了跺腳, 嘟囔了一聲“這什麼嘛!”然後氣呼呼的回了宿舍。
李麗書看着我,我稍稍的彎了彎脣。而葉楠壓根就沒跟她對視,李麗書見沒人要跟她一起討論,也識趣的閉上了嘴。
一切都收拾完畢,終於要開始上課了。
我們把所有的畫具, 畫板搬到一間大畫室聽老師開始給我們講述要怎麼維持紀律, 要怎麼聽話。好不容易講完了, 就進來一個陌生的老師。
我承認, 在我們看到這個老師的第一眼起, 我們就開始想一句話:哇塞,這樣纔是像搞藝術的。
只見他扎着一個短短的馬尾, 帶了一個黑色膠皮鴨舌帽,上身皮尤夾克衫,下身折舊牛仔褲。而這身行頭,在以後的兩個月內,都沒有換過。
“大家好。”他甚至還壓了壓帽檐,故作深沉的給我們打招呼。
而目瞪口呆的我們正忙着討論他的着裝和裝X,誰還記得給他打招呼?所以就造成了他一語下來沒有得到任何迴應的情況。
原來的老師尷尬的咳了一下,走到他前面介紹道:“這個是新來的張老師。大家歡迎一下。”
我們稍微表示了一下,微微鼓了一下掌。他才滿意的站在了前面。
“同學們,敝人畢業於著名的XX美術學院。能來到這裡教導大家倍感榮幸。”他還彎下了腰行了個小禮。
我回頭看向蕭文婧和坐在最後一排的英傑。
只見蕭文婧用口型說了一個詞:“山炮。”
之後他又講了許多,比如他很嚴格,曾今把一個大胖子教成了一個小瘦子;比如他很厲害曾經教出了多少個美院學生……
我有一句沒一句的聽着,不停地擺弄着手機。
“我來到這裡只是爲了一個目的,教出出色的學生,教出最出色的學生。所以,一會兒我會給大家一個測驗。然後瞭解一下同學們的情況。大家也知道,一個月以後,我們要根據你們的程度不同而進行分班。這次測驗是個預設。”
我不自覺的看向了蕭文婧,她卻看着窗外根本沒有往我這邊瞄,我識趣,只能嘟嘟嘴轉過頭,卻跟葉楠的眼神碰了個正着。她美麗驕傲的臉上竟然洋溢着親和的微笑,我微微一愣,回以微笑。
不一會兒,大家就支起了畫板,很快開始了測試。三個小時後,我們的畫被一個個擺在了地上,抹去名字,打分。
我看見老師在我的畫上打了個九十四分,不動神色的挑了挑眉。對於這樣的結果,我早就已經預想到了,雖然我在畫室畫畫的時候總是在一個小角落裡,根本就引不起別人的注意,但自己的水平是什麼樣,自己還是清楚的。
英傑站在我背後,笑嘻嘻的問:“那個是你的?”
我伸手一指,他卻嗤笑起來:“開什麼玩笑?你能得九十四分?”
我擡頭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轉身向別的畫作走去,路上看到了一副跟我風格截然不同的畫,分數也是九十四分。我蹲下來仔細的觀摩着這幅畫,跟我那種內斂不同,這幅素描作品大膽用筆,大量留白,顯得整幅畫作都很亮堂。有一種晴天的感覺。我微笑着點了點頭,身後卻出現了葉楠的臉。
“這是你的?”我擡頭問她。
她輕輕的點了點頭,也蹲在我身旁:“我也看到你的了,也很好。”
我們相視一笑,雖然言語不多,卻有了一種他鄉遇知己,相見恨晚的感覺。
當老師開始公佈成績並進行點評的時候,忽然叫到了我的名字。
“韓小莫是哪位同學?”
我無奈的翻了一下白眼,答道:“我。”
那老師擡了擡帽檐,露出了寬大的額頭。
“嗯。很好,韓小莫跟這個葉楠並列最高分。”說着並把我們的畫舉了起來。
我含笑看向英傑,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湊到我身邊來。
“行啊,深藏不漏啊!”
我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笑罵:“我哪裡藏了,只不過是你們沒發現而已啊。”說完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那個葉楠也不錯啊。”說完還輕佻的壞笑。
他的臉立刻紅了半截,說:“你別那麼大聲!被別人知道怎麼辦啊?”我無語的看了他一眼,說的就好像大家不知道一樣。
當晚回到宿舍,楊一一跟李麗書就嘰嘰喳喳了起來。
“哎呀,小莫啊。你還真厲害!我原來跟你不熟,沒想到你畫的那麼好啊!”楊一一閃着大眼睛說道。
我笑了笑,說:“哪有。”
李麗書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以前怎麼沒見你有這本事啊。難不成你還故意隱藏實力?”
我在心中唾罵一聲,我特麼怎麼那麼無聊啊。表面上卻也只能含糊帶過。
蕭文婧還是一副世界與我無關的表情,擺弄着手機,我知道她只得了七十分。七十對於這件事,我真的很無奈。誰知道我聰明睿智的朋友蕭文婧同學樣樣都無可挑剔,偏偏學習不行,畫畫更不行。
雖然她表面上沒有什麼反應,但我知道,她很有壓力。
她爸爸從小就不怎麼在家,一年得有十個月在外面出差,只有一個媽媽和弟弟在家,而她媽媽卻疼愛她弟弟而常常忽略她。我記得小學的時候,她跟我說晚上放學去我家裡玩,我立刻答應了。而到了晚上十點,她媽媽還是沒有任何要尋找她的意思,我們玩的很開心,而她卻玩着玩着掉了眼淚。最後還是我媽送她回的家,敲了半天門她媽媽才睡眼惺忪的開了門。她沒有轉身,只是低低的說了一聲:“阿姨,謝謝你。”
我知道她想離開,離開她的家庭。
我知道,她雖然不怎麼理俗世,卻在骨子裡憋着一股勁兒,想要把自己變得更強,變得可以獨立的生活。
而我也知道她實在是自尊心太強,所以之後只是默默的幫助她,沒有過一絲的言語。她也瞭解我,經常看着我,我笑着摸摸她的頭笑着說她傻丫頭。
之後的幾天,那個老師悄悄的把我拉到了一邊,讓我到另一個畫室畫畫,我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只能不動聲色的把畫具搬到了另外一個畫室。
剛進屋卻看到了葉楠。
雖然我跟葉楠並不算很熟,但至少是一個宿舍的。
我搬着東西坐到了她身邊,悄聲說道。
“那個大張讓你來到這兒的?”
“嗯。是啊,我很無奈。”她撇了撇嘴。和我相視一笑。
因爲這個畫室裡我們寢室的只有我跟葉楠兩人,所以我們兩個就經常結伴上課,也漸漸熟悉了起來,而那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則是更加強烈。不同於跟蕭文婧那樣的細水長流,跟葉楠之間倒像是一見如故。
她甚至還教會了我玩網絡遊戲。就是那種按上下左右鍵控制人物舞動的遊戲,喜歡好看畫面卻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我立刻玩瘋了。
曾經還有兩次跟着她一起晚上出去上通宵,玩的不亦樂乎,即使第二天被老師發現遭到一頓臭罵,還是知錯不改。
而我們兩個去了另外一個畫室的事情,也漸漸被其他人感覺到了。
“哎,小莫。我最近怎麼沒見你來過畫室啊?好像葉楠也不在。”楊一一問道。
我正思考着怎麼回答,畢竟這樣的事情是太過敏感的,實在是不好說。李麗書又插了進來。
“你們是不是去了另外一個畫室?聽說那個是大張老師挑出來的重點你培養對象,我們這些人是沒有什麼希望了。”
我立刻無語至極,微微有些尷尬。
“哎,李麗書,你不是要試試我的這個衣服麼?喏,給你。”蕭文婧拿出了一間水藍色小洋裝。
聽到好看的衣服,誰還記得我?兩人都紛紛圍在一邊試衣服,我感激的看了看蕭文婧,她卻只是輕瞄了我一眼,就立刻轉回了頭。
我不禁心裡一涼,她在想些什麼?擔心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