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白綾
皇后娘娘聞言目露警告之色,厲聲道:“此話以後再不許提。你給本宮老實待着,哪兒不許去!”說着不容魏薇分說,直接吩咐道:“碧海,你帶縣主下去,陪着她在屋裡好好地說話。”
“是。”碧海應下,來請魏薇。
魏薇見皇后娘娘神色嚴厲,一副全無商量的姿態,只好跟着碧海,不情不願地下去了,眼珠倒還靈活地亂轉着。
待她走後,流雲纔出聲提醒道:“娘娘……”
皇后娘娘長嘆一聲,道:“擺駕念福宮。”
念福宮。
鳳駕儀仗擺開,所有人匍匐跪地。
皇后肅穆看着現場不開口,誰也不敢說話。
“奴才見過皇后娘娘。”乾清宮大太監全海公公向皇后見禮,道:“皇上口諭,此事由皇后娘娘全權處理,問清緣由。陛下便不過來了。”說罷他退到了一邊,這是要見證皇后處事經過。
皇后心中一鬆。
不多時,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同樣只派了身邊的頭臉嬤嬤過來,都表明了不干涉皇后行事的意思。
皇后這纔開口道:“李太嬪。”
李月盈身子顫了顫,道:“臣妾在,見過皇后娘娘。”
沒有在皇后身邊看到魏薇,這讓她心中有些沒底。但又一想趙安憫死了,連撫養她長大的太皇太后都沒有親自過來查看,想必趙安憫是極人遭厭棄的,心中又寬了一寬。
皇后娘娘同魏薇縣主是表姐妹。她一定會幫助縣主遮掩的。
如此一想,李月盈心頭便大定起來,迅速地將自己盤算好的說辭默默溫習了一遍,沒找到什麼錯處,深覺大有可爲,才重新穩了穩心神,恭謹地跪着。
皇后默默了盯着李月盈看了一會兒,纔開口道:“你口口聲聲說着菩薩……這麼說來,宋夫人走的時候。你就在旁邊了?”
趙安憫已經不是皇室中人。但她還是宋階名正言順的妻子。
“是。”李月盈恭敬地道:“早課之後,臣妾認出宋夫人,便想打聽一下臣妾的家事……娘娘知道,臣妾身在深宮,消息閉塞,前陣子又聞家兄冒犯思月公主被革職,具體卻……”
“等一下。”皇后打斷李月盈的解釋,肅面問道:“你是誰,宋夫人當時神智清醒?”
“是。”李月盈面上露出些許疑惑,彷彿不知道皇后爲何這般問。她開口說道:“宋夫人在佛堂時的確神智清醒。今日早課時候的衆位太嬪都能夠作證。而且。宋夫人在同臣妾說話之前。也是同林太嬪說過話的。”
林宜佳聽到此處,見皇后娘娘的目光掃向這裡,便跪行半步,低頭說道:“的確如此。宋夫人當時讓臣妾稱呼她一句‘嫂嫂’。此後。臣妾身邊的宮女尋來,臣妾便離開了。”
“宋夫人既然蒙菩薩庇佑,得意祛除邪祟,神智回覆清明……”皇后娘娘目視李月盈,沉聲問道:“她爲何又突然猝死?你一直同她在一起,宋夫人的死,是否與你相關,李太嬪,你從實說來!”
“娘娘明鑑。不關臣妾的事啊!”李月盈聞言難免惶恐,叩頭道:“林太嬪走後,奴婢還想同宋夫人詢問家人的消息,便沒有立即離開。哪知宋夫人沒說幾句話,便指着菩薩塑像肆意指責起來。言語間極爲不恭敬。臣妾當時極爲震驚,纔想要相勸,便見宋夫人突然起身撲向菩薩神像,口中說道……”
“說什麼?”
李太嬪說的蹊蹺詭譎,皇后娘娘面上並無半分動容。
李太嬪偷瞧一眼皇后娘娘平靜的臉色,心下一橫,先是對着堂上南海觀音像拜了一拜,才咬牙道:“當時宋夫人說,‘憑你個泥塑的爛胎坯子,往日吃了我多少供奉,卻無半點作爲!看我今日不砸碎你這妝模作樣的騙人玩意兒’!宋夫人當時就要往神像上撲,卻突然間倒地不起了!”
“臣妾當時愣住,反應過來時,才覺察到宋夫人已經沒了氣息,便惶恐不安失了心神,四處瘋跑嚷嚷開了。臣妾,臣妾……求娘娘明鑑!”
趙安憫倒在地上,怒視那菩薩像,加上眼下兩行血淚,的確有幾分像是李月盈所言:是其想要向神像撲去,卻突然倒地不起的樣子。再結合李月盈所說的趙安憫口中污言穢語地不敬菩薩……
說是宋夫人不敬神佛,從而遭到神佛懲戒,也未必不可。
畢竟神佛鬼怪之事,世人總要多一份敬畏之心,是也可,不是也可。
皇后娘娘卻淡淡的道:“請御醫。”
李月盈猛然間握了一下拳頭。
一位御醫從身後出來,上前輕聲輕腳地檢查一番,沉聲回稟道:“娘娘,宋夫人是因窒息而死的。”
李月盈聞言眼前一白,差點兒倒在地上,當下鼻涕眼淚直流,痛哭道:“娘娘明鑑!娘娘明鑑!是菩薩顯靈懲罰她不敬,絕不關臣妾的事兒啊!”
皇后娘娘冷聲道:“肅靜!”
李月盈聞言,連忙將雙手張開手心向天給皇后和御醫看,道:“娘娘請看,臣妾的手乾乾淨淨的,什麼也沒有!臣妾真的碰都沒碰過她啊!”
“此事本宮自然會查清楚。”皇后冷冷看了李月盈一眼,問御醫道:“還請大人再仔細看看,可有別的線索?”
御醫點頭應下。
李月盈不敢多言,只不停地流着眼淚。
誰也沒有注意,一直低着頭跪着的林宜佳,悄然朝後面跪着的彩畫打了一個手勢。
彩畫見到之後身子一顫,悄悄地挪動了一下身體,將靠着門檻邊的一個蒲團悄悄地翻了一下,而後突然驚聲尖叫了一下,雙眼圓睜,一隻手死死地捂住了嘴,一隻手指着一個蒲團,顫抖不已。
她是這林唱佳的宮女,本就跪在最外面。
她這一尖叫,在場所有人都向她看過來。自然也就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那個沾血的蒲團。
李月盈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個乾乾淨淨。
有小太監立即將那蒲團呈給皇后娘娘看了一眼,而後給了御醫檢看。御醫檢查了一下上面的血跡,又小心翼翼地翻看了趙安憫的鼻子和嘴巴,而後回稟道:“回娘娘,宋夫人確實是被這塊蒲團悶住口鼻窒息而死的。臣在宋夫人的鼻孔和喉嚨內,都發現了細小的蒲草。娘娘明鑑。”
皇后娘娘冷冷看着李月盈,道:“李太嬪,你還有何話說?居然在佛堂行兇害人,你倒是不怕真有佛祖懲戒!”
李月盈直呆愣愣的。
突然,她眼珠一轉,看到了外面來了個人,頓時精神一震,爬到皇后娘娘面前,說道:“娘娘明鑑,臣妾的確有話同您說。娘娘明鑑。”
皇后娘娘冷聲道:“證據確鑿,本宮不必再聽你任何話。來人,將她堵了嘴巴,押下去!”
“是!”頓時便出來兩個太監,架住了李月盈的胳膊。
“縣——”
不待她多說半字,其中一個太監便一拳打向她的下巴,將她剩餘的話都打落回肚子去。緊接着,另外一個太監從懷中掏出帕子毫不客氣地塞住了李月盈的嘴巴,再反手一剪,拿了繩子將她麻利地捆了個結結實實。
李月盈猶自不甘心地“嗚嗚”掙扎着。
皇后娘娘冷冷地看着她掙扎,淡淡地道:“念在李氏是伺候過先帝的人,便賜白綾吧。流雲,你送李太嬪上路。”
“是。”流雲應道。
“擺駕,回坤寧宮。”皇后再不看李月盈一眼,淡淡地道。
待走到才做宮女打扮偷溜進來的魏薇身邊之時,皇后隨手一指,道:“你來扶着本宮。”
魏薇無法,只得學着宮女的做派,垂首扶着皇后娘娘,緩緩走出了念福宮。
不多時,流雲帶着兩個中年太監沉着臉過來,行禮道:“稟娘娘,李太嬪歿了。”
“發還家人吧。”皇后嘆息道:“至於宋夫人,其送她的屍身出宮,停靈歸雲寺,着人通知宋大人吧。”
“是,奴婢這就去吩咐人去辦。”流雲應聲之後,轉身又去了。
皇后娘娘一行回到坤寧宮,才一坐下,皇后的臉便沉了下來,問那宮女道:“碧海呢?”
那宮女擡起頭,卻是魏薇。只見她擡頭看了一眼,被皇后娘娘的臉色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喚了一聲:“表姐……我……”
“本宮問你,碧海呢?”皇后聲音沉下來。
魏薇不敢多言其他,低聲道:“我將她打暈,關在屋裡了。”
“來人!”皇后高聲道:“碧海辦事不力,重打三十大板,降職爲粗使宮女!”
“是!”有人應下,轉身便去傳話。
魏薇嚇了一跳,忙想要替碧海求情,擡頭卻見皇后眼神如刀地盯着她看,只看得魏薇一陣心虛。而這心虛又讓魏薇惱了起來,衝動之下,脫口而出道:“是我自作主張,表姐你衝碧海發什麼威風!”
“大膽!”皇后向身後鳳座上重重一陣,怒視魏薇那脾氣上來犟起來的神情,心中怨其不懂事,道:“輕風,掌嘴!讓縣主漲點兒記性!”
“表姐!”魏薇難以置信地瞪着皇后娘娘。
輕風走到魏薇面前,說了一聲“縣主得罪”,便挽了一下袖子,猛然真的抽在了魏薇的俏臉之上。
魏薇被這一下打得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