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這個地步,就到了方不爲所認爲的,已沒辦法再往下查的時候了。
再怎麼查?
到博習醫院,訊問端納?
還是回南京,問問宋夫人?
不論是哪一種,都是幕後之人萬分希望方不爲去做的。
方不爲還沒傻到這種程度。
離開玉器店的時候,付會中建議方不爲到蘇州市政府,蘇州警察局這些地方露露面。
雖然方不爲有中央特派員的身份,但你不露面,讓人家如何恭維你?
辦案也需要地方的支持吧?
方不爲考慮都沒考慮就拒絕了。
開什麼玩笑,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在這邊查到了關鍵線索,甚至已經洞悉了對手的全部意圖?
悶聲發大財纔是正道理。
等到坑挖好,網布好,自然就到了引魚上鉤的時候。
現在一定要做到能有多低調,就要有多低調,堅決不能打草驚蛇。
方不爲估計,對方此時關注的重點,肯定還在鄞縣那邊。
王世和有一句話說的很對:難道刺客說他回了蘇州,就真的回了蘇州?
沒有這麼傻的人,誰也不會想到,會有人根據兇手的這麼一句話,當天就追到蘇州來。
按正常的程序發展,肯定是在鄞縣查不到線索的時候,纔有可能考慮這一點不是線索的線索。
說不定刺客看查案的人遲遲不去蘇州,還會故意再露出點破綻出來,把人引到蘇州來。
方不爲所說的打個時間差,就是想趁對手毫無防備的時候,佈下天羅地網,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現在就到了佈網的時候了。
“邢隊長那邊,一定要交待仔細了!”方不爲又不放心的嚀囑了一句。
現在知道他到了蘇州的,除了付會中,也就蘇州警察局的邢隊長,只要把這兩個人安頓好,他的行蹤就不可能泄露出去。
“放心,老邢這個人還是很靠的住的!”付會中說道。
地方上的特務,如果沒有警察的支持,根本辦不了事,所以各區站組的頭目一到地方上任,第一要務先是交好這些地頭蛇。
而有些能耐,有些關係的區站組長,無一不在當地警察部門兼有公開的職務。
就比如眼前的付會中。
所以付會中說邢隊長還是很能靠的住的,方不爲並不懷疑。
“這兩日,讓兄弟們盯緊一些!”方不爲鄭重的交待道,“不出意外,賊人肯定要想法設法的打探消息,記往,放長線釣大魚……”
根本不知道方不爲辦的是什麼案子,付會中自然也就不知道方不爲口中的賊人是誰,吊的是什麼大魚。
但不妨礙他能理解方不爲的意思。
內緊外鬆,放開口袋,讓兇手往裡鑽,然後關門打狗……
天色漸黑,方不爲估摸着陳江也快到了。
地點是早就約好的,就是方不爲所住的這家酒店。
當見到陳江,看到他頭上包着一圈紗布的時候,方不爲猛的嚇了一跳。
方不爲還沒出聲,陳江自己解釋道:“不小心摔下了車,磕破了,放心,一點皮外傷……”
只是兩個月不見,陳江像是老了好幾歲一樣。
方不爲心裡流過一股滾燙的熱流。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戰之責……
這句話是七七事變發生後,委員長在廬山發佈的抗日動員令,但方不爲以爲,每一位願爲國家盡一份綿薄之力的中華兒女,都有資格說這句話。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正是因爲有陳江這樣有身血性,有擔當,甚至願意爲之付出生命的志士,中華民族才能在炮火和廢墟中重生,直至位列世界之強。
方不爲沒辦法不感動。
看方不爲沉默不語,眼含水汽,陳江還以爲是在擔心自己,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又笑着說道:“不用擔心,只是跟着輜重營運運物資而已,又沒有提槍打仗?”
方不爲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說吧,遇到了什麼事,這麼急?”陳江又問道。
方不爲調整了一下心情,想了想措詞,開始說正事。
“有人計劃在婚禮上毒殺蔣太子,所幸我發現的早,躲過了一劫……”
陳江先是驚了一下,又不明所以的看着方不爲。
既然人沒事,往下查就是了,但這事自己也幫不上忙啊,叫自己過來做什麼?
方不爲自然知道陳江在疑惑什麼,他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推斷,而是將刺客如何留下線索,自己如何追到蘇州,又查到了哪一步的經過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當看到自己只是起了個頭,陳江的臉色就驚的跟見到晴天打了雷時一樣,方不爲就知道,陳江主動將幕後黑手聯想到了宋孔兩家。
方不爲心裡一咯噔。
連陳江這樣的普通人都會不自覺的就往這方面聯想,那建豐同志呢,和他息息相關的那些人呢?
“岳父想岔了!”方不爲趕怪解釋道,“這是挑撥離間,引火燒山之計……”
等方不爲說完,陳江的臉色才緩和了下來。
稍微長點腦子的人都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最怕的就是內耗。
“你準備怎麼做?”許久之後,陳江才問道。
“上房抽梯!”方不爲低聲說道。
上房抽梯?
陳江琢磨了半天才想明白方不爲說的是什麼意思,眼睛猛的一亮。
確實是破局的最好辦法。
其實方不爲更想挖出黑手,一網打盡。
不過方不爲沒說,他只需要讓陳江明白自己是如何應對的就可以了,沒必要讓陳江知道太多。
這樣涉及宮闈秘事的陰私之事,知道的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
“我不方便出面,也不能出面,所以此事只能拜託岳父了!”方不爲又鄭重的說道。
他不可能了無痕跡的離開蘇州,也更不可能悄無聲息的就跑回南京。
“我明白!”陳江點了點頭,“一定會辦好!”
陳江認爲,方不爲讓他辦的這件事,比此時上海的大戰的勝敗還要重要。
上海敗了,也就是失了一地。
這件事要爆了,失的可能就是國。
一個小時以後,陳江離開了酒店,乘座小車,火速趕往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