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興中帶着人,把庫房裡所有的煙土全部搬了出來。搬出來的煙土,在公館的院子裡堆成了一座小山。
搬完之後,方不爲甚至又讓馮家山帶人將搬煙土的隊員全都搜了一遍。
當看到方不爲提着火把,走向那一堆煙土時,馮家山和葉興中心疼的在滴血。
之所以在大庭廣衆之下,方不爲就是想向所有人表明自己的決心。
只要被他看到,有多少他方不爲就燒多少。
方不爲環視了一圈,看了看圍在四周的隊員,還有那些被捆的五花大綁,被隊員押着觀看的幫派份子。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方不爲想幹什麼
“政府三令五申禁菸,你等卻視王法於不顧,就是再被槍斃十回,也是死有餘辜!”方不爲冷冷的掃了一眼那些幫派份子,一揚手,將火把扔進了煙土堆裡。
煙土上面被葉興中潑了汽油,剛挨着火把,便“轟”的一聲,冒起了沖天般的火焰。
一股熱浪向方不爲撲來,甚至烤捲了他的眉毛和髮梢,但方不爲巍然不動,只是盯着燒的正歡的大火。
火焰倒映在他的瞳孔中,搖曳起伏。方不爲此時感覺自己心裡也好像燒着一股火一般,怎麼也發不出來。
近百年以來,中國之所以發展到如此風雨飄搖的地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這東西害的。
“局長,不進去滅火麼?”站在院子外面,隔着牆頭往裡張望的一個警察小聲問着身邊的局長。
旁邊還站着不少的警察,手裡都提着長槍。
“怎麼滅?”局長瞪了手下一眼,又把視線轉到了院子裡。
院子裡拿槍的這些人雖然穿着便衣,但一看體形,再看看站在那裡不動如鐘的做派,局長就知道這些人的來歷不簡單。
南京城裡別的不多,除了官多之外,剩的就是兵多。
這些丘八根本就不和你講道理,長官的命令就是天理。
方不爲剛到何公館,隊員們逼着幫派份子繳槍的時候,消息就傳到了警察局。
局長還以爲是何世榮與人分髒不均,被人殺上門來了。他收到消息,第一時間帶人往這裡趕。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方不爲盯着隊員在往煙土上面倒汽油。
局長當時心裡就一個咯噔。
國民政府確實禁菸,但效果甚微。不要說地方軍,就是中央軍內部,也有大部份的部隊在販運煙土。
有些地方,甚至拿這玩意當軍餉,價比黃金。
連軍隊都這樣,可想而知其他人對這東西的態度。
何世榮這些年之所以在南京城裡順風順水,越做越大,主要就是靠着販賣煙土。
何世榮自己也販,但更多的是在中間充當掮客。用的着他的人多,自然保他的人也就多,其中不乏一些厲害人物。
院子裡的這夥人既然敢明目張膽的抄了何世榮的家,那就不是普通人物。他一個警察局長肯定惹不過。
看到院子裡堆成小山的煙土,局長心裡也打了個機靈。
這麼多的貨,肯定不是何世榮一個人的,天知道會牽聯到什麼人。這個年輕人說燒就燒,他就不怕捅了馬蜂窩?
局長除非腦子被驢踢了,纔會跑進去滅火。
萬一處置不當,丟面子還是小事,要是被人家扣上一個夥同匪人走私煙土的罪名,自己到哪裡說理去?
眼睜睜的看着一堆煙土被燒成了灰燼,方不爲纔回過身來,看了看第四組的隊員,沉聲說道:“提前提醒一句,免的到時候說我方某人不講情面。四組上下,如若有人敢沾這個東西,就地清除。”
價比黃金的煙土,長官說燒就燒了,第四組的隊員誰也不敢不信方不爲的話。到時候說清理肯定是會清理的。
頓了頓之後,方不爲又說道:“日後辦案過程中,如有發現有人販運煙土,均照此次處理。發現之人重獎!”
方不爲又回過頭來,對馮家山和葉興中交待道:“凡是今日參與搜查葉公館的兄弟,每人獎賞十塊大洋!”
馮家山和葉興中應了一聲,又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方不爲此舉是在轅門立木。
跟着打一趟醬油竟然都有賞錢,日後若是真發現了,哪個都會爭搶着上報。葉興中和馮家山已經料到了以後第四組的隊員看到煙土後的第一反應。
“多謝長官!”在場的隊員震天般的一聲大吼。
門外的警察被嚇了一跳,局長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南京城裡,哪個軍事單位的編制是以“組”來劃分的?
特務處?
只是一剎那,局長的臉色就變了,許光祖知道事情大條了,哪裡還敢有躲在門外看戲的心思。
他三步並做兩步的進了公館的院子。
“西城分局香河街分駐所許光祖奉命報到!”許局長一個立正,筆挺的站在方不爲面前。
自特務處成立不久,委員長就下令,將全國的警察機構交由特務處領導,以方便特務處建立情報網絡。
就算是分局局長見到特務處的組長,怕也是先會把腰彎下三分來。更何況,許光祖只是一個分駐所的所長。
方不爲擡起眼皮,淡淡的看了許局長一眼,又向馮家山揮了揮手,意思是全員迴歸本部。
看年輕的長官看他就像是看空氣一樣,許光祖心裡反倒鬆了一口大氣。他就怕方不爲問他,放着何公館這麼大一個毒窩,警察局爲什麼一直放任不管?
許光祖只是個小人物,他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
別說何世榮,平時見了何世榮的大徒弟宋思明,反而是許光祖先向對方問好。他那裡敢管這些?
看着方不爲走向小轎車的背影,許光祖偷偷的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臨上車之前,方不爲叫過馮家山,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馮家山點了點頭,帶了十幾個隊員先行離開。
方不爲讓馮家山帶隊去查剛纔那個弟子給他說過的南城倉庫了。
弟子不知道那位付老闆的底細,只知道他在城南的倉庫地址,方不爲只能通過這條信息,追查今晚約何世榮去了麗都夜總會的這位付老闆。
付老闆剛走,刺殺何世榮的槍手就到了,這中間巧合太多。
還有何世榮家裡的電話,這個更要查。但現在是晚上,就算方不爲派人去查,也不知道應該找誰。
方不爲記的很清楚,上次馬春風調查胡長安泄密案時,派電訊科的齊振江去電話局,前後只用了半個小早就有了結果。所以方不爲決定先回總部,一是向蘇民生馬春風彙報今晚的事情,二是想辦法請動齊振江,連夜查一下何世榮家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