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第一縷陽關照亮山谷時,山谷裡的營地又恢復平日的靜謐平和,彷彿昨夜的廝殺沒發生過。不過普拉伊西奇又一次被同樣的噩夢驚醒,雖然只花一晚的時間便回顧他那三年在“冰晶”不堪回首的過去,可那段服刑的日子讓他一想起就不寒而慄。
走出帳篷的那一霎那,普拉伊西奇就看見自己精心搭建的競技場突兀地矗立在朝陽下,孤單的就像麥田裡裝腔作勢的稻草人。普拉伊西奇突然覺得心裡翻騰起來,這是種着五味雜陳的滋味,他忘不了主人陰陽怪氣表情,楊文豐不肯就範的傲氣……普拉伊西奇面部劇烈抽搐着,眼前交織着主人和楊文豐的幻影,他們在獰笑,他在他們眼裡就是個表演拙劣的小丑。
“這事沒完!沒有人能阻擋我的復仇!!”
牢騷滿腹的普拉伊西奇突然回過神來,急匆匆地趕到競技場內,他突然在場內來回踱着步,一會用頭輕輕磕着木製擋板。
“這裡面有什麼我沒注意到的呢?一定是我疏忽了什麼細節……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普拉伊西奇站定腳步,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中夾雜着某種不確定陰影,他揮揮手,早在一旁守候的兩個手下立刻來到跟前聽命。普拉伊西奇在手下耳邊耳語幾句,一個手下打開控制競技場內木製地板的機關,這次地板只開啓半邊,接着一個手下脫去上衣跳進水潭裡……
普拉伊西奇在一邊等待手下能在水下給他想要的答案,手下一連上浮兩次換氣,第三次潛入水下後不久就浮出水面,他高舉着一個亮光閃閃的物件向普拉伊西奇稟報:“頭領,找到了,我找到了!”
普拉伊西奇拿過手下從水潭裡打撈出來的一把餐刀,他陰森森地自語道:“原來你神勇的背後竟然有玄機,什麼狗屁的鋼絲托架,那只是粗糲的障眼法,可惜我當時沒有識破……真是卑鄙的小人!不過這把餐刀的背後一定有個有趣的故事,那麼我該尋找故事答案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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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拉伊西奇拿着餐刀去了帳篷餐廳,瓦尼婭和圖西塔麻溜的爲大家準備早餐,他們看見普拉伊西奇後,兩人立刻隱去臉上的好心情,在他們眼裡,這位營地頭領就像一條總隱藏在水網中的水蟒,雖然不咄咄逼人,但是他身上散發那種陰鬱的氣息讓他們感覺就像身處在夜色下的陰森森林中……
“頭領,您什麼時候放我們回去?”圖西塔藉機探聽普拉伊西奇口風。
“回去?回你們那個破落的部落?窮迫的家?這裡有什麼不好?至少你們每天都有肉食。”
普拉伊西奇雖然口吻平淡,但是圖西塔夫婦聽出其中赤裸裸的嘲諷。
“家再貧,也是我們自己的。這裡再好,也不是我們的歸宿。”
“你這番說法我無法反駁,可你們也知道我對你們沒興趣,你們徵詢我的意見找錯了人,我沒有管控你們的權限,這點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可只有頭領能爲我們說上話。”
“錯!你自己的話比我更管用,你可是他的恩人,只要你提出來,他不會拒絕的。”
圖西塔突然不言語,話語在如鯁在喉般沉默中戛然而止。
普拉伊西奇替圖西塔說出原因:“有些話你不是不能說,而是不想說。因爲你希望不再和上帝之手有任何的交集。”
圖西塔眼中閃過一絲的不甘:“這不過是個卑微的請求……”
普拉伊西奇冷冷地說:“既然與他有了關聯,想要過你的平淡日子,這個比較難。”
圖西塔臉色冷冰冰的,一旁的瓦尼婭拉了拉丈夫的衣袖,她知道這樣的對話不但不能解決他們的困境,只能增加丈夫被傷害的程度。
“我找你們不是聽你們的抱怨,而是向你們求證一樁小事。”普拉伊西奇不經意的話引起瓦尼婭的警覺,她隱約察覺普拉伊西奇來者不善的本意。
普拉伊西奇把餐刀放在餐桌前,瓦尼婭眉角微微上揚:“您這是什麼意思?”
普拉伊西奇:“你不覺得還需要說明嗎?”
“一把餐刀而已,我不覺得有什麼需要說明的……”
“你閃躲的眼神和你們惴惴不安的神色出賣了你們!這不說明這把看似不起眼的餐刀背後隱藏不可告人的陰謀嗎?”
“是什麼惹得您拿着爲了一把餐刀向我們發難?我們本已謹小慎微,也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也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我們別無他求,只求一處安身立命之地……”
“你們這些抱怨不應該對我說,因爲你我都知道左右你們命運的人可不是我。你不要轉移話題,只需要告訴我誰把這把餐刀給了中國人?是你們自己個人的行爲?還是有人指使的?”
普拉伊西奇有些不耐煩了,要不是忌諱主人的餘威,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對這兩人動刑。
瓦尼婭憂心忡忡地看了看了丈夫一眼,圖西塔接過話茬:“別說我沒不知道你拿着餐刀意欲如何?就算是我們所爲,我們也會爲他們能做些什麼而感到驕傲!你們不檢討自己卑劣的所作所爲,反而爲了區區一個餐刀前來興師問罪,你不覺得你這個頭領名不副實嗎?”
圖西塔的無理讓普拉伊西奇很是惱火:“爲了知道我想要知道的答案,我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也就是任何卑劣的手段,動不了你,還動不了你的族人嗎?”
“如果你膽敢傷害我的族人,我決不饒恕你!”
圖西塔毫不掩飾他無比憤恨的眼神,換做平日,普拉伊西奇面對如此赤裸裸的挑釁早就怒不可遏地實施報復,可轉瞬間他卻平心靜氣起來,不是他收起了睚眥必報之心,而是他此刻有了警覺之意。
“你們給我記住了!無論你們有多自信,別忘記我纔是營地頭領。身爲這片草原子民,你們應該知道就算母獅怎樣精心照料幼崽,幼崽都不會得到時時看護……”
普拉伊西奇看似波瀾不驚的示意,可圖西塔夫婦感受到恫嚇的力度不亞於赤裸裸的恐嚇。瓦尼婭這會都不敢與丈夫的眼神交集,她現在非常懊悔之前的背叛,否則也不會弄成現在的局面,她現在以背叛者身份夾在丈夫與主人之間處境尷尬。自從他們被普拉伊西奇挾持到營地,之後她便感受得到丈夫對自己的冷淡,丈夫的抗拒讓夫妻間本已被掩蓋的間隙不知不覺滑向不可預知的裂痕中……
健身是科諾莫連科每天的必修課,作爲一名黑暗格鬥界的王者,運氣取代不了實力,他的實力是需要向別人展示的,這也是一名格鬥士生存之道。
科諾莫連科忽然被遠處的一個背影所吸引,他想了想,最終決定還是去過找頭領談一談。
普拉伊西奇不用猜就知道這踏實的腳步聲來自科諾莫連科魁偉的身軀和那一雙結實的大腳板。
“頭領,我想和你聊聊……”
“健身是你每天的必修課,沒見你中途結束的。”
“這段時間我心事重重的,總想找個機會和你談談。”
“就連你也有心事,看來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件讓營地人心散了,如果再不進行整頓,無論我們個體如何的無敵,人心渙散的上帝之手也只是一羣慌不擇路的逃犯而已。”
“這段時間我們究竟怎麼了?從我們喀麥隆狩獵、秘密營地被人偷襲和我無故被擒,這一切的過程是那樣的不可思議,現在一想起就覺得我們就像馬戲團裡的小丑,除了取樂別人,沒有任何的意義!”
“作爲頭領,我必須爲此而負責……”
“頭領這麼想是甘擔責任,可還有人必須擔當全責。”
“住口!你是在指責主人嗎?”
“如果您這麼認爲,我不否認。既然大家心裡有抱怨都忍着不願說出來,我願開這個口,我們是一羣亡命天涯的亡命徒,如果不能坦然面對危機,而是忌憚主人的權威聽天由命無所事事,那麼他應允我們的很可能兌現不了。難道頭領還沒察覺到這種危機嗎?”
“你一再質疑主人的計劃,如果我告發你,你非常清楚自己的下場!”
“我之所以說出我這番肺腑之言,我相信您睿智的決斷力,上帝之手行事決不能在這樣軟弱,昨晚那麼好的機會,爲什麼不殺死他?這片草原上生存在食物鏈上的頂級捕食者,靠的就是殺戮,如果我們一而再猶豫不決,也許最後被捕食的就是我們!”
“不是我不想下手,而是主人一再暗示、甚至恫嚇我放過他,最後我只能放走他。”
“這人是我們的勁敵,也將是我們必將面對的死敵,對他的寬容就是在縱容他與我們爲敵的決心,這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男人,主人的仁慈只不過助長他的囂張氣焰,這對我們有百害而無一利。”
“你別把主人想象的那麼無能,我總感覺這是他刻意而爲,他這段時間行事的手段優柔寡斷,難見他昔日干練老辣的作風。至於爲什麼這樣,現在誰也揣度不了他的心思。”
“作爲我們的頭領,該您決斷時絕不要猶豫,以後只要您作出的決斷,我都聽您的!”
“你這是什麼話?你向我表忠心是在分裂上帝之手,現在上帝之手的核心是主人,以後也將是!我不許任何人背叛主人,你現在不但不要這麼想,以後也絕不能有這個念頭,否則我會毫不猶豫的處決你!”
“我的行爲會服從我的心,如果只是盲從,明哲保身的道理我自會領會。如果頭領認爲我叛逆,儘可以拿了我去向主人問罪。在這個營地裡如果沒有人能夠說出心裡話,您不覺得非常遺憾嗎?”
“這段時間大家都忍受了很大的壓力,這段時間你和大家好好休整,我想之後我們會有次很大的行動,我們會用一次強勢的行動挽回之前的頹勢。你是我們最優秀的一員,所以我不計較你剛纔所說的話。”
“是……嗎?也許是我對我們這次對話很期待,現在的上帝之手已經墮落了,我原本想找個可以信賴的統領,我願意做個追隨者,可現在我才知道自己錯了……”
當科諾莫連科走開時,他離去的身影勾勒出主人的落寞。普拉伊西奇低語:“有這麼強勢的手下,我很快就會擁有忠於自己一隻隊伍的。到那個時候,我就會隨心所欲地實施我的復仇計劃!”
夜幕降臨後,諾丁早早的鑽進睡袋,他一遍遍看着妻兒的相片,這就是他每晚消遣,自從那次Amok復發險些誤殺科諾莫連科後,營地其他人刻意與他保持距離,他成了一位不受歡迎的病人。幹他們這一行這種,病弱便會拖累同伴,拖累同伴的人最終會從這個羣體消失。於是妻與子成了他的精神寄託,支撐他與病魔抗爭。
“這就是你真實的狀態?一個不合羣的人每晚躲在睡袋裡逃避同伴異樣的眼光,你自己看似心安理得,可這樣的逃避只能讓你成爲同伴眼中的異類,在同伴眼裡,異類是沒有生存空間的,你越是這般的消沉,那麼你從營地消失的時日必將屈指可數。”
諾丁很不情願地探出頭來,當他看見頭領那一雙冷瞳盯着自己,他把所有的怨怒強壓在心底。
“我想做到更好,可我病魔折磨的沒有往日的銳氣,我想抗爭,可我每一次抵抗換來的只有下一次併發症後的行爲失控,我感覺自己已經無能爲力了。”
“你這種消極的態度就像個自憐自哀的婦人。沒有熱血的男兒,是不配接受別人的尊重,你這般表現只能說明你時日不多,那你就好好珍惜你生命餘下的時日吧。”
“頭領,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都會爲上帝之手和主人效命。”
“你有這個機會嗎?”
“頭領,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應該明白!你以爲把心中罪惡隱藏起來別人就看不出來?任何罪惡只要用心去查,真相就會浮出水面。你看看這個吧?”普拉伊西奇把一疊照片扔在諾丁面前,諾丁隨手拿起一張,頓時臉色僵住了……“雖然我們的營地被偷襲,他們必定傷亡慘重,大量人員傷亡必定在救治上留有漏洞,我很快找到救治他們的醫院,我只使用了一點手段,就從危重傷員口中得到我想要知道的一切。而你,就是我們內部的告密者!”
“想不到您這麼快查清了事件的真相,我不想爲自己辯護什麼,爲了保護我的家人,我違心的向軍情五處提供秘密營地的座標,我知道背叛者的下場,從現在起任憑頭領您處置。”
“想死的確簡單,而你的下場是註定了的。可你想過沒過,就算你被處決,主人會放過你的妻兒嗎?主人的手段你不會不知道,對於背叛他的人,他的決斷永遠只有一個選項——斬草除根!”
諾丁癱倒在地,抱着必死決心是他最後的防線,而精心構築的防線卻在瞬間奔潰。軍情五處既然能利用他的妻兒脅迫他就範,暗黑*天使一樣能利用他的妻兒讓背叛他的人永世不得安生。
“頭領,我該死,我甘願受任何懲處。只懇求您放過我的妻兒,我求求您了!”
一個人要是被人死死扣住命門,那就是一隻沒有主人可依靠的喪家之犬。
“你還有挽回的餘地……”
“還請頭領明示!”
“我收集的這些證據還沒有呈交給主人……”
諾丁“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我明白,只要頭領保全我的妻兒,以後我便只聽命與您一人!”
“你以爲這樣就能輕鬆逃避懲處了?要知道你目前沒有自己可以選擇懲處的權利,你必須完完全全聽命與我。”
“我知道了,只要我的過錯不牽扯到我的妻兒,我願意爲頭領做任何的事!”
“很好。要我放過你,你個人必須爲此付出你的全部。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一名死士!”
“死士?”諾丁滿頭的大汗,他知道死士的含義,死士從事的基本上是突擊和暗殺兩種任務,作爲一名敢死的勇士,死士通常爲他的主子達成的目被迫獻出生命,也就是別人手裡的一把工具。這樣的工具對使用者來說,使用得當可以逆轉危局;而對死士自己而言,自己的價值只是一次性使用的廉價品。現在的諾丁很難用屈辱來形容自己心情,保全妻兒成爲他最後的希望。與其哀嘆最後的歸宿,不如享用這之後賺到的每一天,畢竟之後的某一天犧牲自己保全妻兒比現在自己全家都得死的結局好得多,雖然自己心有不甘,可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作爲一個丈夫和父親,他必須盡到自己的責任。
普拉伊西奇有些不耐煩:“你覺得自己還有退路可選?要不是對我有用,一具行屍走肉沒有任何的價值。”
諾丁的身體突然抽搐起來,他哀求道:“我,我感覺要犯病了,請頭領幫幫我。”
普拉伊西奇在帳篷內找到一捆繩子,然後把諾丁結結實實綁在椅子上。“嗚嗚”諾丁努力不讓自己失控,但是意識很快崩潰了,開始的嗚咽變成了歇斯底里般的嚎叫,一聲聲哀泣的悲號迴盪在營地內,靜謐的夜晚突然變得難以安靜。可是沒人在乎,在別人眼裡,諾丁早就是個被驅逐出羣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