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趕了幾天的路,走的不快,但也不滿,終於找了一間客棧住下。
這客棧較貴,食物也不算豐富,住的地方也不算舒適,所以沒什麼人……只是有一點好處,這客棧對面便是應府,雖然隔着較遠,可以靖榕等人的眼力,倒算是不在話下了。
——這幾人不着急。
——倒不是不着急,而是不到着急的時候。
這郝連城深下聘時候,郝連城鈺做了打聽——下聘也是理所應當要有個好時間的,而黃道吉日就在三日之後,這黃道吉日之前,衆人可以慢慢悠悠,可這黃道吉日之時,便要鬧個痛快。
郝連城鈺自然是不會讓這一場聯姻成功的。無論是對郝連城深這個人,還是對應猛與郝連城鈺聯合這件事情,郝連城鈺總是不願意讓他有一個高高興興的結尾的。
“這樣不也如你的願嗎?”郝連城鈺站在靖榕身邊這樣說道,而此時靖榕則是站在這間客棧最高的地方,遠眺而望,看着的,便是應府的方向。
“國主若想去做,便去做吧,我可擔待不了這樣大的罪名—倒彷彿國主做這件事情,是爲了我一樣……”靖榕說完之後,嘴邊露出一絲笑意來,只是那目光依舊看着應府方向,並沒有施捨給郝連城鈺一眼。
“難道不是爲你嗎?難道你希望郝連城深成爲別人的丈夫嗎?”郝連城鈺便是知道靖榕會如何回答,所以才問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只是靖榕的回答,卻依舊只是沉默而已。
“你可想過,要如何去做呢?”郝連城鈺見靖榕沉默,便也沒有露出什麼不快的情緒,只是問出了這樣一句話。“你可要知道,我不過只是因爲覺得好玩纔跟着你的,我不會去幫你,而所有的一切,都是要你自己去做的。”
“國主不去見見應猛的死狀嗎?”靖榕這樣問道。
“不過只是一個死人而已,又有什麼意思呢?難道我見的死人,還少嗎?”郝連城鈺這樣反問道。
“只是國主既然將一點消息泄露給紅綢貴人,自然是要利用起來的,不然,不就沒有意思嗎?”靖榕問出了這樣的話。
在宮中,紅綢乃是這應猛的眼線——她是郝連城鈺的妻子之一,卻也是應猛的眼線,她在自己的丈夫和父親之間左右遊弋,彷彿在靖榕面前是心心念念着這個丈夫,可卻又將消息泄露給自己的父親……
“你倒是還記得……”郝連城鈺微笑着看着靖榕,而那張平凡的臉上,閃耀着既不平凡的光芒。
“便是將此時納入了自己的計劃之中,便不會不記得了。”靖榕對郝連城鈺這樣說着。
“你在算計我?”只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郝連城鈺臉上並沒有一絲不快。
他原本將這件事情泄露給紅綢,就是爲了讓紅綢把這件事情泄露給應猛的,而他將這件事情泄露給應猛,也只是爲了給靖榕的那個刺殺計劃一點助力而已。
所以此時靖榕會這樣,他是一點也不意外。
“只是有一點不好……”靖榕並未理會郝連城鈺的算計之語,而是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不好?哪裡不好?”郝連城鈺問道。
“這樊離是你的人……而應猛必然是會對你的人有所防備的,且此時樊離在這個時候去送禮,怕是會有來無回。”靖榕說出了這樣的話。
樊離是郝連城鈺的心腹,而此時應猛與郝連城深聯姻,便是幾乎與郝連城鈺爲敵了,而此時樊離去應府送禮,便自然不是什麼好事,怕是全身而退亦難,若是爲殺一人而喪命,便是有些太得不償失了。
“這你大可以放心。”郝連城鈺對靖榕說道,“他來,便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且你這大赤不是有一句話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便是要他死,他又如何能夠不死呢?”
靖榕看了郝連城鈺一眼——這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他分明是極爲關心的樊離的,可說出來的,卻是這樣的話。
“陸姑娘放心,我想那應猛是不會爲難我的。”最後,還是樊離開口,解了靖榕的疑惑。
“爲何?”
“這應猛,一直想要拉攏我……而我,也收下了他的金銀財寶……”說到這裡的時候,樊離有些不好意思的聳了聳肩。
“有人送銀子,你便拿着,以這胡國人的俸祿,想要好吃好喝還行,可想要顯貴,怕是難了。他送你錢,便恰好補了你的庫房,爲何不收呢?”郝連城鈺反問道。
這臣下貪財、斂財,上頭是理所應當生氣責罰的,卻沒想到這樊離卻是因爲自己收了賄賂而覺得羞臊,而郝連城鈺卻是覺得樊離收賄賂是理所應當的。而收受賄賂一事,必然是瞞着上面,而在私下裡斂財的,而樊離,卻是明晃晃將這件事情說出來,且郝連城鈺非但不覺得生氣,更是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這纔是真真的奇怪。
“我這樣做,乃是爲了得到應猛的信任。”樊離辯解道。
“我知道,否則你這樣木訥的性子,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呢?”郝連城鈺反問道,“只是你看,如今這應猛對你的信任,便是救了你一條命。”
郝連城鈺看着樊離,乃是用一種極爲認真的口氣,對他這樣說着。
不錯。
若是別人去送禮,怕是剛進應府,便被殺了,不,或許還未進應府,就已經死了,可這一次去的人,是樊離,是應猛以爲被自己買通,成了“自己人”的樊離。
應猛不會這樣蠢,將樊離殺掉。這一殺,等於自己將真金白銀丟掉——應猛送的金銀,決計是可以買通樊離的價錢——所以應猛是不會這樣做的。
而這個時候,靖榕與郝連城鈺,便可以跟着樊離安安穩穩地入應府了。
“國主。”就在兩人思考着下一步的動作的時候,卻沒想到,樊離卻跪下了。
“有事便說事,這實在外面,跪什麼跪?”倒也不算是在外面,只是這客房之中就只有靖榕、樊離、郝連城鈺三人而已。這氣氛原本是鬆懈,卻因爲樊離這一跪而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