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榕在元顏府住了三天,三天之後,她與茹夫人告別,卻也沒見過卓雅。
茹夫人想差下人去將卓雅叫過來,卻是被靖榕制止住了:“郡主不來,便是有不來的道理,此事不便強求。”
茹夫人聽完之後,只是嘆了口氣,便也不強求了,臨到離開的時候,靖榕只要了一匹馬便上路了,來到府門口的時候,卻又被茹夫人叫着了。
“這是?”靖榕看着茹夫人遞給自己的小刀發呆。
“元顏府自建府以來便傳下來的小刀——唯有族長才能持有。”將匕首遞給靖榕之後,茹夫人這樣淡淡說道。
“如此珍貴的匕首,我不能手。”靖榕將小刀放在茹夫人面前,這樣說道,作勢是要把小刀還給茹夫人,可茹夫人卻並沒有接過。
“雖是彷彿傳國玉璽一樣的東西,可這哈圖府,卻後繼無人了。”茹夫人這樣說道,“好刀贈良人,這樣的好東西,落在我手裡,卻是折損,落在你手裡,卻是相稱。且你救了卓雅,這把刀也是理所應當的謝禮而已。”
“這是……”只是這匕首太珍貴了,靖榕着實不敢手下。
這時,茹夫人卻笑了:“不知爲何,總覺得你與上一次相見,竟然是有些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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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了?我是變在了哪裡?”靖榕疑惑問道。
“變得越發想個活人了。”茹夫人這樣說道,“雖然看似是一句難聽的話,可實際上卻是我的心裡話——雖是沒見過幾面,可陸姑娘比起以前,似乎卻是鮮活許多啊,變得,似乎更像一個活人了。”
是嗎……
以往靖榕確實彷彿一個機器一樣,玲瓏奇巧,聰慧異常,可卻不像一個活人。
陸廉貞救助了她的性命,教她如何用最簡單,最完美的方式生活下去,在她的身上鑄出了一個完美無缺的盔甲,讓靖榕蜷縮在裡面,只是零星地去窺伺一下外面的世界,而郝連城深,卻是將那一層盔甲一點一點溶解,讓躲在裡面的靖榕,感受到了外面的陽光。
——外面的陽光很溫暖,但有時,也很刺眼。
“你別在意。”茹夫人見靖榕愣住,便是這樣說道,“我老了,難免腦子不清楚,會說一些胡話,亂話,姑娘且只當是老身在胡言亂語吧。”
靖榕聽完,卻是搖搖頭道:“夫人說的一點沒錯,是我心不在焉了。只是這匕首,我確實不能收下。”
茹夫人聽完,卻是笑笑,便是說道:“姑娘莫非覺得這卓雅的命,還不如這一把匕首嗎?往日再也沒有元顏府了,既然沒有元顏府,那要這把匕首做什麼呢?”
茹夫人將這匕首與卓雅的性命相比,自然是卓雅的性命更重要一些,如此,靖榕便不得不將這這把匕首收下了。
一躍上馬,靖榕與茹夫人抱拳拱手道:“此去一別,怕是日後都難相見了,夫人保重。”
而茹夫人卻是說道:“我知道你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是你別將自己逼的太緊了。”
茹夫人終究是活了這般歲數的人,只是一眼,便看出了靖榕此時的心情。
靖榕一愣,說完,便是一拉繮繩——胯下黑馬彷彿黑色閃電一樣,朝遠處奔去,一往無前,彷彿這所有人的命運一樣。
……
而當靖榕走出南詹部的時候,卻在官道之上見到了一個人——那人身邊一匹棗紅色烈馬,站在陽光底下,小麥色的皮膚上面,全是汗水,而藍色的眼睛裡,卻滿是欣喜,當他見到靖榕的時候,卻只是微笑,而那笑容,卻彷彿陽光一樣。
靖榕一拉繮繩,將馬停下,急急落下馬後,便是跑了幾步,走到那人面前。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靖榕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便是這樣問道。
“我醒來之後不見你,便知道你離開了——雖然我知道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可我卻不懂你爲什麼要走,等我找遍了皇宮之後,才發現你原來早就離開了……後來我找了你許久……在後來,我變聽到了卓雅要出嫁的消息——我想你或許會到這裡,可你會去南詹還是藍解,我卻不知道,於是我只能在這連接兩部的官道上等——你總是會到的,你看,我只不過等了四天而已,你就來了……那證明我猜的,還是不錯的。”
這官道周圍無住宿場所,甚至連一個茶棚都沒有,他說等在這裡四天,那必然是等了四天四夜的,而他竟然在這官道旁邊風餐露宿了四天四天,白天遭遇暴曬,晚上則要忍受寒冷——想到這裡,靖榕便是想要將阿成抱在懷裡,可是,她還是忍住了。
“卓雅毀容了。”靖榕原本想開口詢問阿成的事情,可話到嘴邊,說的,卻是卓雅的事情。
果然阿成臉上露出的意外的神色,便是這樣說道:“怎麼回事?卓雅爲何……”
“自你走後,卓雅悶悶不樂,哈圖爲了讓她開心起來,便是尋了許多與你相似的人,想要讓卓雅在裡面尋出一個,以代替你,沒想到卓雅倔強,便是劃花了自己的臉。”卓雅的臉,乃是在右眼下面有一個足有兩根手指粗細的井字傷口,那是她思念慕容的代價,卻也是靖榕與郝連城深欺騙她的象徵。
“這……”阿成原本想要說些什麼,可到最後,卻依舊沒有說出口,許久之後,便是說上了一句,“是我對不起她。”
原本相聚時候該是歡樂無比,可卻是硬生生被靖榕變成了這幅模樣。
——靖榕並非是不開心見到郝連城深,相反,她甚至開心的想要尖叫。
可……
不可以……
那夜做了那樣的事情,她以爲只是媚藥作祟而已,可當阿成進入她身體的時候,她才發現那只是情之所鐘的結果而已,媚藥,只不過是一種發酵劑。
而她是如此渴望着對方,就像對方如此渴望着她一樣。
可……
不可以……
她與阿成之間,終究隔着一道踏不過去的溝壑,而她向來都是不喜歡賭博的。
也許告訴阿成之後,阿成會原諒他,可更多的,卻是阿成離他而去——她實在是賭不起。
“靖榕今後有何種打算?”郝連城深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是他雖然聰明,雖然瞭解靖榕,可終究不是靖榕肚子裡的蛔蟲。
“我與郝連城鈺定下約定,要幫他收復三部。”靖榕這樣說道。
“什麼?靖榕爲何要幫助郝連城鈺?”郝連城深驚訝問道,他是再瞭解靖榕不過的。靖榕幫郝連城鈺收復三部之後,怕是便是胡國統一的開始,而胡國統一之後,下一個目標,便是大赤。
靖榕雖然冷漠,卻是極不喜歡戰爭的,看着生靈塗炭絕非靖榕本意,可如今郝連城深卻是從靖榕口中聽到了這句話,所以倍感驚訝。
而靖榕自然不能告訴郝連城深原因。
阿成是一個怎樣善良之人,若是知道自己這原因,想來做出的決定,便只有帶着靖榕踏入逃亡之中吧。卻是靖榕最不願意面對的。
並非靖榕害怕逃亡生涯。實則若是可以將所有東西拋下,而與阿成毫無芥蒂地生活在一起,倒真是她的願望——只是她原本可以制止兩國之間戰役卻未制止,而別說是她,便是阿成想來也會陷入無限的自責之中吧。
——這是靖榕最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阿成這樣問話之後,靖榕也只是沉默不語而已。
許久之後,靖榕說道:“我這樣做,自然又我這樣做的原因,只是那原因卻不能告訴你。”
往日之中阿成必然是不會追問的,可今日阿成卻是不知爲何,極爲心神不寧,看到靖榕此時模樣,又說出了這樣的話,心中頓時警鈴大作,不知爲何,卻是問了一句:“究竟是什麼原因,爲何不能告訴我?難道靖榕遇到了兩難的事情嗎?莫非我是這樣不能讓靖榕新任的人嗎?”
郝連城深說的,只是靖榕幫助郝連城鈺的事情。
可靖榕想的,卻是郝連赫雷與蘇含玉的事情——不告訴郝連城深,只是因爲不能說。
僅此而已。
靖榕看着郝連城深許久,許久之後,便是從懷中拿出一樣物矢來。
“這是……”放靖榕將那物矢之上的明黃色布解開之後,裡面露出的東西,卻是讓郝連城深驚訝的幾乎叫出聲來。“這東西……這東西如何在你手裡?”
靖榕將那東西包好,弄的嚴嚴實實,最後卻是交到了郝連城深手裡:“我與郝連城鈺定下約定,總是要有一個信物的。而我便是要了傳國玉璽,而他,卻也沒有反對。”
靖榕這樣輕輕巧巧說道,可拿在郝連城深手中的玉璽,卻有千斤重量。
——他原本想問,靖榕與郝連城鈺定下了什麼約定,這郝連城鈺,竟願意將這傳國玉璽交到靖榕手中……可到最後,他還是忍住了。
“阿靖,我願意幫你一同去收服三部。”郝連城深這樣信誓旦旦說道。
“可……”靖榕尚未開口,卻是聽郝連城深說道。
“什麼都不必說,我總是信你的。”說完,他一躍而上馬,便是給了靖榕一個大大的微笑之後,問道,“咱們下一個地方是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