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圖瑕這樣的人,也不可說其膽小。
他這樣的人便是最適合在亂世之中生活下去的人,因爲生的膽小,所以他會比有些人活的更久一點,只是無奈的是,他並非是一個普通人,普通人膽小,乃是好事,可他偏偏是一個族長,一族之長,若是這樣一個人膽小了,那這個部族之中很多的事情,都會被擱淺,被停滯,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會影響一個部族的前進,所以藍解部永遠都不會逼南詹部更強大。
就像此時這彷彿是一場賭局的選擇一樣。
若是司圖瑕選擇了匕首,他便有可能會當上胡國的王,可他沒有,他在一塊小小的土地上猶豫了許久,甚至他的選擇,更傾向於那一片小小的土地。
而直到那時候,廖先生的出現。
——廖先生在屋外聽了很久……
雖然司圖瑕已經屏退了左右,可這廖先生卻不在左右之列,所以他就這樣站在門口,聽着門裡面的對話——而靖榕,卻是知道這門口有個人的。
可她卻也裝作不知道,將所有該講出的,都和司圖瑕,還有這屋子外的人說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當那人推門進來的時候,靖榕便知道自己剛剛說的話,說對了——廖先生,乃會成爲她的一大助力,而廖先生自己卻還不知道。
廖先生進門之後,便是對靖榕說道:“可否請你在客房等候?”
原本見面的時候是盛氣凌人的語氣,可此時說話的時候,卻是客客氣氣,倒是讓人感嘆此人變臉功力之深厚。
靖榕看了一眼司圖瑕,司圖瑕原本是要將靖榕留下的——他還有話沒有和靖榕說完,怎麼能讓靖榕走了,卻沒想到廖先生卻是開口了一句:“我有話對族長說,比族長手上的匕首,更是重要。”
這才讓靖榕安穩離開了。
靖榕離開之後,司圖瑕極不耐煩問道:“究竟有什麼事情?”
“族長是否極想要這把匕首?”廖先生帶着誘惑問道。
司圖瑕捂住懷中匕首,便是這樣說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族長且不要慌,我只是見族長對這把匕首極爲傾心,所以纔有此一問的。”廖先生這樣解釋道。
“我是想要這把匕首沒錯,可這把匕首卻是陸靖榕的東西,而陸靖榕,又恰好是陸廉貞的妹妹——若是別人,我大可將其殺了,將匕首搶過來,可恰好她卻是陸廉貞的妹妹……你是大赤人,你也是知道陸廉貞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的……”司圖瑕這樣無奈說道。
廖先生是大赤人,自然知道陸廉貞是一個怎麼樣的人的,哪怕此時陸廉貞退瘸了,可卻依舊是有那樣的本事,讓人生不如死,若是讓他知道自己殺了他的妹妹……司圖瑕一陣哆嗦,他怕死,實在是太怕了,可陸廉貞的手段,卻是可以讓人生不如死。
“族長是要奪取這把匕首,卻又怕陸廉貞來尋你復仇嗎?”廖先生問。
“不錯。”司圖瑕回答。
“可咱們只要將這把匕首奪走,卻不傷害陸靖榕性命,不就可以了嗎?”廖先生這樣提議道。
“這哪裡可以做到呢……”司圖瑕這樣說道,“這把匕首是這樣的珍貴……這陸靖榕雖然肯將匕首送我,卻是有一個交換條件的。”
廖先生在門口是有聽到這兩人的對話的,可此時他卻只能假裝不知,他非但假裝不知,甚至還裝的這樣從善如流。
他便是疑惑問道:“這交換條件是什麼?”
“乃是郡主——她說哈圖殺了她的丈夫,她心中有怨氣。我讓她去拿那十八位夫人出氣,我可以將那些夫人都抓來供她殺,可是她卻不願意……她想要殺了郡主,才能平復她的怨氣……”司圖瑕這樣說道,“可將郡主交給她……”
“這南詹部三分之一的土地,就不翼而飛了。”廖先生將話接了下去。
“是了。”司圖瑕一拍大腿,這樣說道。
而因是他這個動作,廖先生也看着那匕首好一會兒。
“廖先生你這樣聰明,可否爲我想出一個一箭雙鵰的辦法,既可以讓我擁有這三分之一的土地,又可以讓陸靖榕把這匕首給我呢?”司圖瑕這樣向廖先生問着。
而廖先生在門口的時候,便已經想到辦法了,所以才敲門的,可哪怕是這個樣子,他還是要裝作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便是在屋子裡踱步。
而司圖瑕便是被他這幅樣子弄得更是高深莫測而不敢說話。
片刻之後,廖先生這樣說道:“我有一個辦法,想來是可以一箭雙鵰的。”
說完便是在司圖瑕耳邊竊竊私語一番,司圖瑕初聽的時候,臉上大變,再聽便是點頭,聽完之後,便是臉上露出笑意。
……
當晚,靖榕的房間裡,被送來一桌子菜。
菜是好菜,只可惜這一碗飯裡卻放着迷藥,靖榕只要聞一聞那白花花的大米飯,便可以從這裡面聞出一股香甜的,上等迷藥的好味道。若是加入米飯之中,甚至還能讓米飯更加鬆軟。
——因是不致命,加之這一桌菜,確實是好吃,爲了讓靖榕多吃兩碗,那廚師甚至多放了一些鹽,可其實他便是不這樣做,靖榕也會多吃兩碗,因爲她已經許久沒吃到這樣好吃的菜了。
吃完這些飯之後,靖榕便沉沉睡去了……
飯裡的迷藥,乃是極珍貴的迷藥——其實比如迷藥、媚藥這樣的下三濫的藥,卻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比如這靖榕吃的迷藥,要是一味極爲貴重的迷藥,這迷藥少吃一些,可以助眠,且睡醒之後神清氣爽,沒有意思吃了迷藥之後的後遺症,而吃的多了,比如靖榕這樣,便會昏睡好幾天,想來之後,頭不暈,眼不花,只是覺得自己睡了一覺而已——也許她只以爲自己只睡了一天,可其實,她卻睡了三天。
而這三天之內,卻是可以做出很多事情的。
所以他們纔會對靖榕下這樣的藥,而這三天之內,乃是會發生一些事情的……
第二天早晨時候,司圖府靜悄悄的,可這靜悄悄之下,卻是一派祥和喜慶的氣氛,一夜之間,這司圖府裡被裝扮上了紅緞綵線,甚至這幾位有明晚的鄉紳富戶都被請了過來——其實這族長大婚,其他族長理所應當是要被請過來的,而且他也這麼做了。
只是原本大婚的日子是在三天之後,可這一次婚禮,卻平白無故提前了,所以司圖瑕只能請一些鄉紳富戶證婚。
只是這場婚禮又無樂隊助興,也無鞭炮齊鳴,雖然也算是喧鬧,可終究還是安靜了一些。這詭異的婚禮別人看在眼裡,卻也不敢說什麼——終究是一族之長,又能說些什麼呢。
接轎,迎門,跨火盆,拜天地,射箭。這一來一往乃是用了最快的時間,便將新娘迎娶了進門,甚至都沒選一個吉時。只是雖然儀式可以有多快便多快,可這宴請賓客這一項卻是不能免掉。
所以近到黑夜的時候,這司圖瑕進門的時候,卻是醉醺醺的。
——洞房之內原本應該是燈火齊明,紅燭香氣,可是他進門的時候,卻只覺得屋子裡一片漆黑。
他坐在牀邊,想要摸一摸郡主的小手——雖然郡主被毀容了,可那身子,卻還是俏麗少女的身子,如今這黑燈瞎火的,不應該做些什麼嗎?
可他一摸,摸到的,卻是一件冰冰涼涼的東西。
他原本還在想這個東西是什麼,可下一刻,那東西,便刺進了他的胸膛之中,他甚至連喊一聲,都沒有喊出來。
……
第二天清早的時候,這司圖瑕帶着郡主從洞房裡面走出來,郡主嬌羞着面容,挽着司圖瑕的手,而司圖瑕原本佝僂背,似乎也直了一些。
廖先生看着這兩人的背影,便是覺得自己的計劃成功了。
一路隨着司圖瑕、卓雅兩人來到這大門緊閉的,睡着靖榕的房間門口的時候,司圖瑕卻突然開口說道:“你去外面候着,再去準備兩匹馬,我去將陸靖榕喚醒。”
廖先生心裡覺得有些怪怪的,可卻不知道是哪裡怪,既然是司圖瑕吩咐了,他自然是理所應當招辦的。
司圖瑕與郡主進去之後,關上大門,再一出來的,便是陸靖榕與卓雅郡主,而此時郡主的手上綁着繩子,嘴裡塞着布條,乃是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衆人已經受過廖先生指點,知道等會會出現這樣的情景,所以也裝作不知,也無人去救郡主,只可惜郡主初初換上婦人的服飾,就這樣被自己的丈夫出賣了。
接過廖先生手中的馬的繮繩之後,靖榕便是淡淡說了一句:“如此,我們便是兩清了。”
……
看着那陸靖榕與卓雅兩人離去的背影,廖先生心中得意。便是三步並作兩步往司圖府裡走着,可沒走幾步,這院子裡就傳來了一聲驚人的尖叫聲。
——司圖瑕死了,就死在自己的婚牀上,胸口一個大洞,血紅的一片,染紅了他那血紅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