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柯點點頭,回答道:“自然是見過的。便是在去病宮中,帝君榻前。”
“帝君可與你說了那去病宮秘密?”靖榕又問。
這一問問出,韓星柯便知道靖榕也被帝君告知了去病宮的秘密,便直言不諱說道:“那去病宮,設奇門遁甲,養香藥神奇,令人不知不覺說出心中所想,這去病宮,去的非但是帝君之病,還有朝廷之病。”
“那你可看出帝君古怪?”
古怪?用這一次形容帝君,便是大不敬之罪,可靖榕竟敢在韓星柯面前說出,且毫不遲疑。而那韓星柯亦非心眼小之人,她略略一想,便反問靖榕:“你說的古怪是什麼?”
“帝君,似不是病,而是……”靖榕一字一句將話說出,月光融融卻灑不進這臥房一處,黑暗中看不到韓星柯神色,只聽到對方濃重的喘息聲。
過了許久後,韓星柯纔回答道:“面見帝君時,我正奇怪,爲何分明六月,帝君房中還夾着火盆,爲何帝君一病兩年,卻不見一絲好轉,爲何帝君分明耳聰目明,可人卻不能動彈一點……”
“想來,只有那個可能了……”靖榕緩緩說道。
中毒!這個詞忽的出現在兩人的腦中,激的兩人一個激靈,分明是六月盛夏,可兩人身上卻活生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是誰?”韓星柯問道。
“我不知道。”嘴上雖這樣說着,可靖榕心中卻也大約明白,做了這件事情的人,可能是在那三妃之一。陛下病重,朝政已落在那三位皇子的手中,只可惜王位只有一個,可攝政之人卻有三位,三人各不相讓,不願讓出手中實權,相爭相協,相互制約,這才讓朝政不至於偏頗地走下去。
——世人皆以爲這只是帝君選出太子的一種手段,可這帝君躺在牀上,雖是口能言,眼能動,卻身體僵硬,仿如死人。
若是想選太子,何必要用這樣的手段,何必一用就用兩年?
想來做這件事情的人,本來只是爲了要置帝君於死地,可哪知宮廷之中用毒甚重,帝君從小服藥,有了一些抗藥性,所以才未被毒死,只是全身僵硬,無法動彈——可這也夠了。
那三位皇子已經堂而皇之地將爪牙伸進了朝政之中。
——到底是哪一位做了這樣的事情呢?到底是誰,竟會如此狠心,下毒毒害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父親?到底是誰,設計了這一連串的事情,將赤國高高在上的君主,變成了一個頹廢衰敗的老人呢?
這樣想着,靖榕心中徒然升起一些悲涼之感,此處雖是繁華之地,卻分明是用白骨堆成,莫生在帝王家,本不是一句空話。
“陛下如此……會受益的只有三位皇子,我一向知道這宮廷之中父不父,子不子,卻沒想到卻是這樣的殘酷。”韓星柯口中嘆出一口氣,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韓星柯本是江湖中人,亦是看出了帝君並非單是重病,而是中毒,亦是想到下毒之人可能是三妃或是三位皇子,若是三妃之一下毒,其子必知,可此時宮中卻無一絲消息傳出。想來那下毒之人必是上下一心,要謀劃那個王位。
“你去冰窖之中,又與陛下中毒有什麼關係?”韓星柯問。
“你入過陛下病房,可覺得那病房有什麼異樣?”
韓星柯微微想着那病房模樣,回答道:“似是外面放着個火盆,可那病房,卻又出奇的冷……”
“是了,六月盛夏,爲何在一個封閉的屋子之中,你竟會覺得冷?而那屋子中央還放着一個火盆,裡面烈火熊熊,更該炎熱,可裡面偏涼快的很,你可想過爲什麼?”靖榕問。
韓星柯想了一會兒,回答道:“莫非是因爲這去病宮構造特殊?”
靖榕說道:“雖是特殊,可是外面放着一個火盆,屋裡是怎麼樣也涼快不起來的——想來你是未跪過帝君榻前的地板。”
韓星柯想了一想,自己入帝君病房之時,那侍人確實示意自己免跪。
“那地板乃是冰山上所採黑曜石製成,長年如冰,寒冷刺骨,被鋪在帝君所住房子的地板上,所以房中才能如此陰冷……但後來,我卻發現一件事情。”說道這裡,靖榕停頓了一下,“我竟發現帝君牀榻,亦是那黑曜石所做!”
“啊!”韓星柯聽後,竟是驚叫出聲。
這黑曜石似冰如鐵,尋常人躺上去不過是一個凍透骨肉,五臟六腑全部鬱結的下場,可帝君躺在上面,非但未死,還能明白地將話說出來,想來其中必然是有大奧妙的。
“那牀榻雖用錦繡牀單覆蓋,可卻隱隱透漏出寒氣,再看帝君面相,亦是青白無比,想來寒氣滲入五臟六腑,導致血液鬱結,所以纔不能動彈。”靖榕一字一句分析道,“我曾經聽陸……我父親說過,雪山之中有一蟲,名喚雪蟲,長年宿在雪山石洞之中,那蟲極小,又細碎無比,進入人身體中,會讓人的血液漸漸凍結,初時,人只是覺得僵直,過了半年,便會半身無法動彈,過了一年,人就全身無法動彈,如死人無異。”
“你是說,這蟲子並不會致人死命,只會讓人無法動彈?”韓星柯問道。
靖榕搖了搖頭,遺憾說道:“不,一年後,這蟲入腦,人無法言語,這人,也就死透了。”
“帝君竟是中了這樣的毒!”韓星柯驚歎道。
“可讓我覺得奇怪的是,帝君已中毒兩載之久,雖是四肢不能動彈,可口能言語,並不像將死之人。被這雪蟲寄宿兩年之久,斷不會這樣活的輕鬆。”沉默許久之後,靖榕說出這樣一句,竟是有嘆,有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