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保不住?”就在郝連城鈺這樣問話之後,只聽到耳邊傳來一聲炸響,倒彷彿是什麼東西在耳邊炸開了一樣,而這乾豐園的地板上,竟然開始流動起水來——不,那並不是水,若是水,爲什麼有這樣迷人的香氣呢?
當郝連城鈺意識到那是什麼的時候,突然大喊一聲道:“走!快走出去!”
“我勸你還是不要……”那聲音又響起來。
而郝連城鈺回頭一看,卻發現穆遠正站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而他的手裡,還拿着一個火把。
“穆遠?穆將軍……你不好好在你的十里紅酒裡呆着,怎麼今日到了皇宮之中啊?”郝連城鈺見穆遠這幅模樣,也不覺得驚訝,只是這樣淡淡問道。
“回吾皇之話,穆遠我今日,乃是給我主萬歲來送酒的。”穆遠這樣回答道。
“哦……”郝連城鈺的語氣裡,有一些不明所以的意味,“那這酒呢?”
穆遠笑了笑,回答道:“便是在我主萬歲的腳下。”
——這郝連城鈺與一干侍衛腳下所流的水,並不是水,而是酒,烈酒,那烈酒乃是好酒,便是聞着帶着酒香,肆意撲鼻,只是……
“我今日帶的酒,乃是我十里紅酒裡釀造的最烈的酒,便是喝下去,可比燒刀子傷肺多了。”穆遠這樣說道。
“這酒是好酒,只是我的酒量一向是淺,你往日裡上供倒也有些分寸,今日裡,怎麼這樣沒有個度數呢?”郝連城鈺對穆遠這樣笑笑說道,“只是我便恕你無罪,你且快快下去吧。”
他彷彿大度,可實際上,便是想給穆遠一個臺階下,而這下了臺階之後,後面到底會有個什麼後果,卻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既然吾皇恕我無罪,那我便也求給二皇子一個恩典吧。”穆遠臉上露出恭順的神情,這樣說道。
“穆遠啊穆遠,你可知道一句話,叫得寸進尺必無好報。”郝連城鈺臉色有變,便是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吾主萬歲,這酒烈了,便容易助燃,要是我穆遠的手一個不小心,不小心將這火把落到了這烈酒上……怕是……”穆遠倒是一點不領情,這是這樣說道。
“好你個穆遠!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郝連城鈺臉上便是有掩不住的怒意,“別以爲你仗着自己前朝重臣的身份,我不敢辦你,便是你是開國功臣,我也有辦法治得了你。”
“哈哈……若是讓老國主看到你這幅模樣,想來是會傷心的要命的……吾主萬歲,你可知道,爲什麼穆遠我不願意入朝嗎?”以穆遠功勳,便是做這胡國第一將軍也是綽綽有餘,可是,他只要了十里紅酒的一塊牌匾,便兀自出宮了。
“你愛做這閒雲野鶴,我哪裡管的着。”郝連城鈺這樣說道。
“非也,乃是我這知道,我做了這胡國第一將軍,乃是需要戰戰兢兢地做的,而我拿我所有的功勳去換了一塊十里紅酒的牌匾——那牌匾,非但是一塊牌匾,還是我的免死金牌——我在朝堂之中,你有千萬種辦法可以治得了我,可我在市井之中,你卻未必有辦法——且我做的,乃是消息最靈通的酒館一途——我若是被抓,這消息便是一下子散到民衆口中——帝君冤獄於我。”穆遠這樣說道,“自然,您冤獄一個老百姓自然是沒什麼問題的,只是這個老百姓卻是開國功臣,這問題,可是大的要命了。而且……”
“而且我初初上位,帝位不穩,這六部族長皆在等着看我笑話……所以你料定我不敢,是不是?”郝連城鈺將穆遠接下來的話說了下去。
穆遠點點頭。
“若是我敢了呢?”郝連城鈺這樣問道。
“那便是草民賭輸了,願賭服輸,草民便也只能再賭一把。”穆遠這樣說道。
“再賭一把?這一次,你賭的是什麼?”郝連城鈺這樣饒有興致問道。
“草民賭這一把火放下去,可否把帝君燒死。”穆遠這樣恭順回答道。
郝連城鈺聽完之後,非但不怒,還是哈哈大笑,他又說道:“若是我不敢呢?”
“那便是草民贏了,草民可將二皇子、雲姬,以及這位姑娘安然地帶出去,今日發生種種,只當什麼都沒有發生,您還是高高在上的胡國帝君,而二皇子,卻還依舊是顛沛流離的草民。”穆遠這樣回答道,“這自然是對所有人都好的選擇。”
……
郝連城深微微思考一下,這樣說道:“穆遠,你這酒的名字叫什麼?”
他突然問起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穆遠愣了一下,回答道:“火燒雲。”
“好個火燒雲!你出宮之後,就送十壇火燒雲到宮裡。”郝連城鈺似乎忘記了剛剛的那一岔,竟開始說起酒的話題。
“謹遵聖命。”穆遠鞠躬,恭順說道。
而等他回答完之後,只見郝連城鈺往旁邊讓了一步。
衆侍衛見郝連城鈺這位胡國國主都讓開了,便是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
郝連城深與雲姬、靖榕三人,便是前前後後走了出去。可剛剛走到門口的時候,靖榕卻是一個踉蹌——她此時失血過多,而便是這個踉蹌,卻是拖慢了她的腳步。
而郝連城鈺,卻理她只有半步之遙而已,只要郝連城鈺一伸出手,輕輕點住靖榕的穴道,便可以將他制服住了,而此時,也恰好是所有人思想最鬆懈的時候。
——而郝連城鈺,也確實這樣做了。
當靖榕被郝連城鈺壓在懷裡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我知道你,你叫陸靖榕,是不是?”他那水藍色的眼睛看着靖榕,這樣奇怪問道。
“你,將靖榕放開!”郝連城深已經幾乎走出房門了,可見靖榕被郝連城鈺制住,卻不得不回頭這樣說道,而他又回頭囑咐道,“母親,你先去穆遠那裡。”
雲姬一步一回頭,卻還是走到了穆遠身邊。
“我改變主意了。”郝連城鈺這樣說道,“若是將雲姬放走了,想來,你以後都不會再陪我玩遊戲了。而我,總要留下一個籌碼的,不是嗎?”
而他此時手中的籌碼,與雲姬相比,卻是不妨多讓。
“吾主,請將手鬆開。”這時候,穆遠說話了,“吾主可否看到我手上的火把,這火把是這樣旺盛,連我只是拿在手裡,都覺得它熱度驚人,又何況是燒在吾主身上呢?吾主一向錦衣玉食慣了,怕是受不得這樣的苦。”
“穆遠啊穆遠,你倒是丟啊。”郝連城鈺這樣說道,“此時且不說這陸靖榕在我手裡,便是這郝連城深也離我是這樣的近……若是你這火頭一下子控制不好,莫說是這一干士兵陪葬,想來這胡國,是再也沒有繼承者了——想來這胡國會陷入像最初的那個時候,七部分割,受外族欺壓……”
穆遠臉上出現遲疑的表情來。
“我的好弟弟啊,你這一次到乾豐園來,是幹什麼?”他分明知道答案,卻這樣明知故問。
“我想念姆媽,便是想要將人帶出去。”郝連城深這樣誠實說道。
“可是雲姬不是已經被你帶出去了嗎?”郝連城鈺這樣明知故問說道,“你已經將自己的姆媽帶出去了,可你爲什麼還要留在這裡呢?”
他邊說,邊將手掌壓住靖榕肩上的傷口——靖榕很疼,可她卻一句疼也沒有叫出來。
“我非但要救出姆媽,我自然是要連靖榕也要救出來的。”郝連城深這樣說道。
郝連城鈺皺了皺眉,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來,便是這樣說道:“只是啊,這世上哪有什麼十全十美的事情,我剛剛不是說了嗎,你想保兩個,可……你保得住嗎?”
郝連城深將手中染血之劍握緊。
“我若是你,便快快離開,以你和穆遠功夫,帶着一個人離開,恰好勉強,可若是帶着一個傷重的陸靖榕卻是癡心妄想。”郝連城鈺這樣提議道,而他的提議,卻也是最好的提議,並沒有半點虛假,此時郝連城深疲倦,而靖榕亦是負傷,這四人想要逃出皇宮,卻是難於登天。
見郝連城深沉默,郝連城鈺又是說道:“哦,對了,倒還是又另一個辦法,這陸靖榕也是極厲害的,若是集你和穆遠之力,你們三人也是可以逃出皇宮的。”
此時便是這樣的境地,郝連城深可以保雲姬,卻保不了靖榕,保的了靖榕,卻保不了雲姬。
就像郝連城鈺說道,他想保護兩個……可,卻是誰也保護不住。
“你若是做不出選擇,那便是我替你做吧!”說罷,她便奪過靖榕手中匕首,將這赤紅匕架在靖榕脖子之上。
“不!”說完,郝連城深便是一個轉身,帶着雲姬、穆遠,兩人飛身離開了。
“真是沒有意思。”郝連城鈺將匕首燦燦放下,便是皺着眉頭這樣說道,“他不是對你用情至深嗎?怎麼見你被我威脅,卻沒有一點只要救你的意思……”
他也沒等靖榕回答,便是將人推給了其中一個侍衛,這樣說道:“交給內務府,好好洗洗,好好治治,她便是要好好活着,活的漂漂亮亮,才能再讓我弟弟再來,畢竟,整個胡國,也只有這個人,可以讓我玩的這樣開心,而整個胡國,也只有這個女人,能讓我的弟弟捨命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