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夫人既然是這樣說了,那便是擔下了所有的責任,大夫人也無須多言。
將人待到後面的客房之中後,梓夫人說道:“你們不嫌這院子破落,這三六九等的客房,唯有這幾間房組長是不常來的。”
雖然梓夫人說着這客房破敗,可這房間裡的物事並不陳舊,這桌子、椅子、凳子,用的雖不是什麼上好的木材,但也是紅木製作,一般人家不常有了。
因這胡國自郝連城深統一六部以來引入大赤文化,這大赤的建築因是富麗堂皇、氣派非凡,故而一些胡國的有錢人便將自己的府邸翻修,變成大赤附院模樣,往日裡這胡國人住的多是氈帳,蒙包,而如今卻是住入這紅磚白瓦的房子裡。
這哈圖雖然不喜歡大赤人,但這十八個姬妾裡面,卻有不少大赤人。連這住的地方也是大赤模樣的府邸,雖然他不願意承認,可大赤人的文化卻在這個野蠻而彪悍的國都裡產生着一種潛移默化的影響。
郝連城深將靖榕搬到牀上之後,梓夫人便出去找大夫了。
只留着自己的貼身侍女留在門口受着……萬一有什麼事情,也好有個防備。
郝連城深看着着屋子裡的裝飾……大赤的紅木牀,大赤的錦被香枕,大赤的七彩蚊帳、大赤的金鉤玉釣……若是不看到這牆上掛做裝飾之用的胡琴,便還讓人以爲自己身處大赤之地呢。
待是房間裡面只有靖榕與郝連城深兩個人了,靖榕纔開口輕聲說道:“這個哈圖府,不簡單啊。”
“再是不簡單,不也是混進來了嗎?”郝連城深亦是這樣低聲說道。
“哈圖府不簡單,大夫人也不簡單,怕是咱們未必能夠留下來。”靖榕這樣冷靜說道。
“咱們此時有梓夫人庇佑,可若是大夫人避過梓夫人將我們趕出去,倒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郝連城深循着靖榕的話說下去。
“這十八位夫人都不是什麼好想與的角色,怕是有人等着看梓夫人的笑話,而大夫人看起來卻是極喜歡這位梓夫人的,便是無論如何都要保她。可梓夫人這樣受寵,別人早就已經有些看不慣了,便是知道今日梓夫人將我們留下,自然是會在哈圖回府的時候吹一吹枕邊風的。”靖榕冷漠說道。
“若是我們被哈圖抓到,便是連累了梓夫人,想來梓夫人必然是會受罰的。”郝連城深說。
“可若是大夫人想要保護梓夫人,自然是會將我們在旁人不知不覺中趕出去。這樣便是有人在哈圖耳邊說了什麼,他也抓不到人,這樣陷害梓夫人的人便必然會受到責罰。”靖榕與郝連城深說完之後,便是一陣沉默。
本以爲兩人可以安安穩穩留在府裡,卻沒想到這最大的阻礙,竟是一位弱智女流。
這辦法自然是有的,只不過是下下策而已。
——挾持大夫人之後,一陣威逼利誘,下毒或是其他辦法,將人封口,強留在這府裡面……
——可下下策,終歸是下下策,若是大夫人強硬一些或是暗示了別人,那此法便是一點用也沒有了。
……
兩人正要說着接下來的事情,只聽到耳邊傳來腳步聲。
靖榕霎時噤聲,而郝連城深則握住靖榕的右手,將之放在自己的臉便,臉上露出的,乃是一個擔憂自己的妻子該有的表情。
門被打開了,不是梓夫人,卻是茹夫人。非但是茹夫人,她身後還跟着兩個胡人漢子,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
將人帶進房間之後,茹夫人命人將門關上。
“大夫人。”郝連城深站了起來,對茹夫人行了一個禮,哪怕是行禮的時候也未放開握住靖榕的手——這一切,自然是看在茹夫人眼裡。
“蒙醫生,你去幫這位夫人看看,看他到底是得了什麼病。”大夫人示意郝連城深起來之後,便命身後那位鬚髮皆白的老人上前——這老人原來是位大夫,非但是位大夫,還是一位大赤人。
胡國的醫術並不如大赤高明,而郝連赫雷將大赤文化引入胡國之後,最重要的大赤的醫術,也流傳到了胡國裡面,有一些大夫,本着濟世救人的心遠走胡國,本來抱着的,乃是一死的打算,卻沒想到胡國人知道他們的職業之後,竟是有禮相待,半點也不野蠻。
——胡國人雖然彪悍狂野,卻是極敬愛生命的,他們不喜歡大赤人,卻喜歡活着。而大赤的大夫,比之胡國的巫醫來的不知高明幾許。在他們的手下,不知道多少胡國人活了下去,故而胡國有些人雖然不喜歡大赤人,但他們並不討厭大赤的大夫。
而二十多年前自郝連赫雷引入大赤文化之後,導致不少醫生來到了胡國,而這些醫生有些開了醫館,治病救人,有些則開了學堂,開醫授課,有些則如這位蒙大夫一樣,入了貴族之府,做起了專門的醫師。
這位蒙大夫大約六十多歲了,鬚髮皆白,但卻是鶴髮童顏,想來是保養的極好的。
他一步一步走到靖榕身邊,對郝連城深說了一聲:“借過。”
郝連城深一番遲疑,便也不猶豫,站在了一旁,讓蒙大夫坐在了靖榕身側,蒙大夫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從醫囊裡拿出一個軟布包來,放在靖榕右手腕子之下,再以自己右手三根手指搭在靖榕腕子上,時而只動一根手指,時而三根手指齊動。
不多時,那大夫睜開眼睛,嘆了一口氣道:“這位夫人的身體……恐怕是……”
“您有話且說……”郝連城深連忙走到那大夫身邊,這般急切說道。
那大夫看了郝連城深一眼,又看了一眼茹夫人。
“您有什麼話,便說吧。”茹夫人看着那大夫這樣說道。
“實不相瞞,我剛剛替這位夫人搭脈的時候,便發現這位婦人身體勞累過度。”
“確實,我夫人幾年之前過的極苦,我前些日子纔將人救出來……”郝連城深說道。
“這位夫人是……”
郝連城深將自己過往的“遭遇”與那大夫解釋了一番。
“只是……爲何做了奴隸,她的心肺卻受過傷呢?”那大夫遲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