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慾望,纔是讓自己進步的所有源泉。
幾乎要餓死的時候,只要有一塊麪包就滿足了。可等吃完了麪包,就會想要有一個住的地方。有了住的地方就想要有一個人的陪伴。有了一個人的陪伴,就想要有一羣替自己做事的下人。有了一羣可以替自己做事的下人,就會有開始想要有滿屋的金銀。有了滿屋的金銀,就會嚮往權勢。有了權勢,就有想要有更大更大的權利……
可當權利接近頂峰的時候,和消亡,也不過只有一步之遙了……
可是當自己回頭看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剛剛想要的,便只有一塊麪包而已。
所謂君王,不過是站在權利最巔峰,玩着在鋼絲上獨舞的把戲的男人,看似過的是最錦繡繁華的生活,實則,不可踏錯一步——若是一步踏錯,這鋼絲之下的萬丈深淵便是他的葬身之地。
而歷史上,有多少位君主在鋼絲上游刃有餘地獨舞着,成了明君,成了賢帝。而有多少帝王在鋼絲之上戰戰兢兢,不敢行差踏錯一步,成了守成之君。又有多少帝君仗着自己的身份,肆意妄爲,不過才走了一步,便落下了帝位……
爲君者,總有太多這樣那樣不可做之事。
他們需要有自己的慾望,卻不能肆意自己的慾望。這大約是這世上最困難的事情了。
——秦箏如今在這個位子上,所遇到的困難,比他想象的要多的多了。
非但是那些臣子倚老賣老不滿新君所產生的困難,還是先帝爲他所使的絆子——光是這一點,便可以讓他在好幾年之內無暇顧及被關在院子裡的秦蕭了。
靖榕知道,自己必須在這幾年之內帶着秦蕭逃出院子。
——若是秦箏根基穩了,怕是就留不得秦蕭了……
此時秦蕭還能活命,一是因爲他乃是秦箏弟弟,終究骨肉親情還在,雖是稀薄了一些;二乃是柔妃因秦箏而死,秦箏心中還算是對她有些情意,雖是未見得有什麼不捨,但終究還算是有些忌憚;三乃是因爲秦蕭如今身上殘廢,大赤總不會有一個瞎眼的君主的,所以秦箏放下了心房;四乃是因爲外界對秦箏仍舊有些不滿,萬一有人來犯,那這個時候,秦蕭便可做一個擋箭牌了……
可若是秦箏根基穩固,再無人可以撼動,這上面的原有便皆擋不住秦箏的殺心了。
這世上若是有第二根皇家血脈,總是不好的……
靖榕太瞭解秦箏這種人的。他若是演一位閒散王爺,他可以演的比誰都像,他若是演一個浪蕩子弟,他也可以演的認認真真,這種人,是天生的演繹家,他們可以將自己藏在一個厚厚的面具後面,不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這個人,如今登上了帝位,要演繹一個皇帝的角色,想來也是可以演的極好的。
只是過往他那浪蕩皇子的角色太過深入人心了而已……
可靖榕知道,不消一月,秦箏便會告訴他們,什麼是錯。
——他是決計能做到這個的人。
只是……
帝君登基如何不能沒有九龍寶璽呢?可這真正的九龍寶璽……別人不知道,靖榕卻明白的清清楚楚……這九龍寶璽,不在別人手中,正是在她手裡……
一個君主,若是無九龍寶璽在手,便彷彿上陣殺敵手無兵器。
她雖如今困在院子之中,但也大約可以猜出這外面情況如何……
——可院子之上,依舊無飛鳥飛過。
“靖榕……你在幹什麼?”聽到院子裡面沒有響動,秦蕭突然問出這樣一句。
“我在看天。”靖榕這般回答道。是的,看天,看天上風輕雲淡,風捲殘雲——彷彿一隻坐在井底的青蛙一樣,默默地仰望着天空……
“天上很美嗎?”秦蕭問。
靖榕又再一次將頭擡了起來。少女如今穿着一件男人的衣衫,頭上也未帶什麼珠釵,只是用一根繩子將頭髮微微綁起來,臉上粉黛未施,素顏朝天的一副模樣,卻是說不出的精緻、美好。
——那並非一張太過絕色的臉,這張臉,只比清秀多了一點而已。可這樣的天朗氣清的天氣之下,少女只是將頭微微揚起,露出一個精緻美好的側臉來……單單只是這樣的場景,便已經算得上是美好了。
只可惜……
無人看到……
“是啊,很美呢……雲很白,天也很藍……”這片方寸天空之上,看不到飛鳥,看不到太陽,只是一點小小的天空而已。
可這樣的天空,卻被形容成了美麗。
是嘛……秦蕭摸着自己臉上的布條,這樣遺憾地說着……
他的動作不重,只是隔着布條摸到眼上的傷口的時候,眼皮之上依舊會微微抽痛而已……
“沒事的……”靖榕這般信誓旦旦說道,“我總是會把你帶出去的……”
秦蕭聽完,對她露出一個笑來,說道:“是了,我信你的。”
那並非秦蕭露出的第一個笑,可這個笑,卻是最安心的一個笑。
三月過後,這天空之上依舊無一隻飛鳥飛過,而靖榕心中的憂愁,卻是更大了一些——若是被衆人發現九龍寶璽不在秦箏身邊,那三月之後必然是該有些風吹草動的。
可若是三月之後無一絲變化的話,那便說明秦箏想出了對策——這對秦箏,對大赤來說,都算是一個好事,畢竟九龍寶璽消失一事,乃是會動搖大赤國本的事情。可對靖榕與秦蕭來說,卻並非是一件好事……
九龍寶璽消失之事所是被人發現,那外面的人必然會攻入皇宮,皇宮中一亂,那靖榕與秦蕭便有了可以逃離宮中的可趁之機……
可如今,這可趁之機自然是煙消雲散了……
可靖榕最擔憂的,卻不是這個……
國之命脈的九龍寶璽,她藏在了一個地方,一個她以爲所有人都不會去的地方——可她被千縷弄暈之後被送到了這裡,卻並非把九龍寶璽帶在身邊……
凡是都有一個意外的,說是算無遺策,可智者千慮也是必有一失。若是那九龍寶璽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