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餘競冬說的,早晨八點未到,秦海華就等在了沈蘊秋辦公室門口,一見到沈蘊秋來,就客客氣氣地和她打招呼,全沒有當日股東會上的囂張。
沈蘊秋照樣還是熱情地待他:“秦叔,這麼早就到了啊!快進來坐,外面冷。”
秦海華自是沒想到沈蘊秋還這般擡舉他,一時間倒有點小青年那種手足無措的感覺。沈蘊秋對他的窘迫,全當沒看見,親自給他倒了杯水,才坐下來和他說話。
秦海華像是表決心一般地說:“沈總,我原來那樣對你,都是我有眼無珠!今天你還叫我秦叔,叔就謝謝你能不計前嫌了!”
沈蘊秋笑道:“秦叔,做生意無非就是做人。有你們這些前輩提點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哪那麼多計較啊。”
兩人說話間,餘競冬敲門進來,甫一進門就打了個噴嚏,人還沒坐下又打了一個。沈蘊秋趕緊給他倒了杯水,問:“你是不是感冒了啊?”
餘競冬捏了捏鼻子,說:“大概吧。沒事。”話沒完,又打了一個噴嚏。
沈蘊秋在自己的辦公桌抽屜裡翻了老半天,找到一板白加黑,取了白片讓餘競冬吞了,三個人才坐下來。
餘競冬讓沈蘊秋先說說自己的想法,沈蘊秋想了想便道:“其實,修水根這戶可以先好好談談的。材料上反映出來,他一直都贊成拆遷,無非是zc框框卡死了,滿足不了他的條件。另外的四戶我還沒頭緒,他們每個人都有主意,又好像誰也沒主意似的,找不到入手點。”
餘競冬又看秦海華,讓他抓緊時間,給沈蘊秋說個框架。
秦海華到底是地頭蛇,在雲橋鄉浸yin數十年,鄉民們的祖祖輩輩都被他摸得個清清楚楚。
他覺得,修水根確實可以是當作首個突破口,但解決的僅僅是他這一戶,因爲他與其他幾戶向來沒有牽扯。所以,這戶早拆晚拆對全局來講作用不大。
而另外的四戶中,看似各有各主意,其實金家的釘子是小兒子金小軍。金小軍在家裡向來以他爲中心,說話做事跋扈得很,金家老小向來看他眼色行事。加上這幾年在機關給頭頭開車,認識了一些場面上的人,更是眼睛往天上看不帶一點向下的。此外,還有一個人就是金家嫁出去的女兒,有點難纏,是個小學老師。雖然沒她戶口在這兒,卻一副老爹代言人的角色,扎着白布條到市府門口靜坐過好多次了。事實上,她跟她爸說好了,只要她把房子多吵出來一套,那套房子就歸她。
沈蘊秋沒想到,這些人之間還有材料中沒反映的故事,更加覺得裡面複雜得很。
秦海華說,“我摸過底,金石林那老小子就想拿錢,並不想拿房子,以前分家的時候,他那倆兒子講好等他過了七十,接他們老倆口輪流住的。明年他就整七十了,所以他看重的是錢。那幾間破平房都幾十年沒翻新了,本就不值錢,如今能換上錢,他就更不怕兒子們不照顧他的晚年了。”
沈蘊秋插道:“那你的意思是,先和老爺子接觸?”
“不是。先和那個女兒接觸。她不是代表她爸嗎?你要找金老頭,繞不過她去。再說了,她沒拿到房子肯定不會讓金老頭簽字。那老小子現在住在女兒家呢!”
“他沒住自己家啊?”沈蘊秋問。
“三兄妹搞得像打仗似得,搶老頭呢。也別說,這金家女兒多喝了幾年墨水就是管用,愣是讓她接走了老頭。”秦海華說。
餘競冬突然插了句:“長話短說。”
秦海華拍拍自己腦袋,馬上說:“我聽說,李鐵腳最近在網羅打手,怕是要動這些人。這幾家裡只有金老頭夫妻倆年紀最大,萬一嚇出個好歹,事情就大發了。所以,怎麼看都該先找他。”
沈蘊秋奇道:“不是還有個金玉娟嗎?她是金石林的姐姐,也是老人啊。”
“你不知道,這老太婆從夏天就被女兒接去新加坡了,沒回來過。”
“啊?這樣啊!”沈蘊秋一下呆了,“那就算都解決了,也還有她不在國內,可怎麼拆啊?”
餘競冬揉了揉自己的腦門,開口:“先這樣吧。時間差不多了,你們去開會吧。蘊秋,記得,會上還是讓海華兄多發言,你多聽。等你完全瞭解了裡面的道道時,有時間給你定自己的槓槓,別急於一時。”說完意味深長的看着沈蘊秋的眼睛。
沈蘊秋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覺得,這回恐怕真的是踏進龍潭虎穴了。她分明從餘競冬的眼裡看到了深切的擔憂,這些擔憂是從認識他以來從未看到過的。儘管短時間內,秦海華介紹的也只是皮毛,卻足以讓她意識到,五里村這幾戶人家並不是像拆遷材料裡羅列的那麼直接瞭然。這種絲絲縷縷的利益牽絆,如果再加進李鐵腳這樣肆無忌憚的蠻子,那麼,非攪成一鍋渾湯不可。
更讓沈蘊秋想不到的是,在她和秦海華匆匆趕到四海公司租用的辦公點,等了一個多小時,都未見到李鐵腳出現,卻等來了譚紅梅的電話:“蘊秋,你馬上到城投來一趟!”
譚紅梅的口氣是從未有過的生硬,沈蘊秋自是不敢怠慢,讓秦海華先去忙自個的事,自己則馬上趕了過去。剛踏進譚紅梅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就聽到一陣呼天搶地的哭聲。她加快自己的腳步往譚紅梅的辦公室趕,卻在一間會議室門口停了下來,譚紅梅在裡面。
會議室裡除了譚紅梅,李鐵腳也在,還有一個年輕女子一臉眼淚摟着那個呼天搶地的老婦人,會議室門口蹲着一個約摸七十來歲的老漢,默默地抹着眼淚。另外圍着一大羣的人,也不知誰是誰。
沈蘊秋大致能猜到,這兩個老人和年輕女子的身份,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譚紅梅看見她,就說:“你來得正好!這是五里村的金石林夫婦,那是他們的女兒金小芬。”
聽譚紅梅跟沈蘊秋說話,正哭着的三人都停了下來,金小芬更是快速地衝到沈蘊秋跟前,一下拉着她狂搖,嘴裡喊着:“你是不是人啊?你是不是人生爹媽養的啊?怎麼這麼沒人性的事你也做得出來!虧你長得人模狗樣的,怎麼可以這麼對待上了年紀的老人啊!”
沈蘊秋被這突如其來的責罵與推搡弄得如墜雲霧,只好好言安慰地說:“你不要激動,有話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得先讓我知道啊!”
金小芬聽見這話,一下推開她,指着她的鼻尖問譚紅梅:“你不是說拆遷公司的法人過來了嗎?她是誰?”
譚紅梅還未開口,李鐵腳已經應道:“笑話,她不是我們的法人,難道你是啊?”
金小芬聞言重又一把扯住沈蘊秋,言辭激烈:“原來你不光沒人性,還豬狗不如!動物尚且知廉恥,你卻連廉恥都沒了。做了壞事,裝得沒事一樣。行,你們都很橫,這世道沒人爲我們作主,我今天就要用死來讓大家說話!”話說一半時,她就已推開沈蘊秋往窗邊衝去,好在沈蘊秋反應快,在她跑到窗邊的當口,已牢牢抱住了她的腰。
兩個人在窗邊拉扯着,金小芬的手擊碎了窗玻璃,嘩啦啦落下的玻璃砸傷了她的手,也濺在沈蘊秋的臉上。
沈蘊秋回頭朝呆看着的衆人喊,你們誰來幫一下啊,快來一起拉住她啊。沒人出聲,包括譚紅梅,以及金石林夫妻倆。
最後還是李鐵腳看沈蘊秋實在快沒力氣了,走過去一把扯開倆人,又將金小芬拽着拖到會議桌邊。
沈蘊秋徹底憤怒了,本來她還記着餘競冬對她的提醒,可剛纔一屋子的人對一個跳樓女子的冷漠,讓她覺得忍無可忍。
她指着李鐵腳大聲地說:“你立刻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李鐵腳睨了沈蘊秋一眼,無所謂地說:“我們昨晚去現場拆違,見那房子空着沒人住,以爲是違章房,就拆掉了。哪知今天一早他們就鬧到城投來,說我們拆了他們的房子。”
沈蘊秋一聽這話,驚得老半天沒合上嘴巴,氣憤使她的身體不停地打着擺子。好不容易使自己平靜下來,她對譚紅梅道:“譚董,借你的會議室用下。能不能讓不相干的人全部離開?”
金小芬忽然擡起臉看着沈蘊秋說:“你想幹什麼?想趁沒人打我們還是怎樣?不行!有話一定要當着衆人說才行!”
沈蘊秋看着固執的金小芬,好半天才道:“人太多是不適合談話的。如果你不信任我,就挑幾個你信任的人留下來,其餘的人讓他們散了,好嗎?”
譚紅梅終於朝衆人喊:“不要看了,都該幹嗎幹嗎去。我留下來吧,金老師,你可以相信我。”
金小芬瞟了譚紅梅一眼,沒有贊成,也沒有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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