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後的正午,周陽走進了韓光給定的座標。
那是一片峽谷。
天光依然是灰濛濛的,外面的天空似乎永遠也不會變化。峽谷兩側是陡峭的山坡,荊棘纏繞在幾近枯萎的古樹上,灌木叢生,卻找不到一絲綠色,一片肅殺的景象。
是個伏擊的好地方。
周陽穿着特編隊的制服。制服上的血跡已經被洗淨,刀口被縫補好。
周陽想,這也許是最後一次穿它。
他悠閒的走進峽谷之中,手指在兜裡摩挲着自己的幸運硬幣,如果可以,他願意當一個獵人逍遙快活,在一切弄清楚之後。
有埋伏,五個覺醒者的氣息在周陽的感知範圍裡清晰的暴露出來。
他現在的感知域幾乎可以無限延伸,比之前的一公里大約大了一倍,而且還可以繼續擴大,不過更遠處的感知並不那麼清晰,只會變成一種直覺,然而直覺已經足夠。
周陽並沒有停步,而是繼續悠閒的漫步向前,直到峽谷中央,那個最理想的伏擊地點。
他在岩石上坐下來,點燃一根菸。雖然他平時喜歡在戰鬥後才點菸的,但是一打五,他也說不上有幾成把握,尤其是其中有一道氣息特別強勢,讓他心生警惕。
周陽並沒有開啓隱匿技能,而且這個位置已經進入覺醒者的感知範圍,所以,伏擊者和獵物,互相都知道對方的存在。
一根菸的功夫悠閒的過去。
悠閒,當然是對周陽來說。
總隊長謝天則覺得像過了一年,緊繃的神經使他的額頭上佈滿細小的汗珠。
他本以爲周陽感知到埋伏會轉頭逃跑,那個時候他們再開始追擊。但是這個人卻大模大樣的走了進來,這絕對不是疏忽,而是挑戰!他相信自己夠強,但是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應付一個完成了二次覺醒的進化者。
“出來吧!”周陽喊道,慵懶的喊聲在山間迴響,語氣間充滿了不屑,“別等了,約的就是你!”
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一道殘影凌空襲來,兩道白光交叉閃現,總隊長的雙刀已經朝他絞喉而來。
一聲響徹山谷的金屬撞擊聲,似乎大地都在震顫,黃葉斑斑的灌木叢瑟瑟發抖。
總隊長的雙刀被周陽手中的鬼刃格擋開來。
撞擊傳來的力道使周陽往後退了好幾步,不愧是S級的武器,不愧是特編隊總隊長,如果不是鬼刃,其他的兵器估計是要被劈成兩半的。
“爲什麼?”周陽問道。其實他已經隱約猜到了是這個人,否則很少人有能力買通特編隊的隊員。但是他依然想不明白,堂堂一個總隊長,爲何會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
“你必須死!”總隊長吼道,全身殺氣噴涌而出。
“你就那麼不待見我?”周陽看着他笑。
“你對於聯盟,是潛在的危險,一定要根除!人類不需要進化!”
總隊長已經近於瘋狂,爆發出了最大的力量,瞬間刀光閃爍,兩個人之間火花飛濺,金屬的撞擊聲快到響成一片,潛伏着的另外四個人聽的心驚膽寒。
周陽並沒有釋放那神秘的力量,他要等其他幾個幫兇都出來。
那對雙刀上傳來的力道驚人,真不知道這麼一個瘦老頭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周陽不斷的後退,雖然有些劣勢,但也只能算是個平手。
“行動!”助手元鵬低聲發出了命令。
四個人影齊刷刷的降落在周陽背後。陳景、路中天、王守昌,三個曾經的隊友,還有總隊長的助手元鵬,看來他們準備合圍近戰解決問題。
“你們真是個奇怪的組合。”周陽回頭看着這幾個人,笑着說。
一陣無形的風從他腳下捲起,並不猛烈,卻讓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後背徹骨的冰涼,周陽的棕色碎髮隨風飛起,他享受一般的閉上眼睛,再睜開之時,雙瞳裡閃起了鮮紅的光芒。
“獸瞳……”總隊長自言自語的話剛到嘴邊,就發現那雙鮮紅的眼睛已在自己近前,心中大驚,慌忙舉刀格擋。
與此同時,助手元鵬也已抽刀出鞘,犀利的刀光斬向周陽的後頸。那竟然是一把惡魔之眼。除了周陽拿的那把,另外一把惡魔之眼,原來在他手裡。
路中天嘿嘿笑了一聲,看了眼旁邊的兩個人,“這回五打一,要是再讓他跑了,你們還有臉見人?!”
說完,他就衝了上去。
剩下陳景和王守昌,兩個人只是把武器拿在手中,卻都原地未動。
陳景看着王守昌笑了一下,但卻看不出他笑容裡的情緒,“我先走了。”
他可不想爲沒有勝算的事情賣命。
王守昌也露出一貫的邪惡笑容:“這麼精彩,我多看會兒。”
這轉眼間的工夫,總隊長謝天和周陽之間已經不知道互相攻擊和格擋了多少刀,火花飛濺,高頻率的金屬撞擊和摩擦聲在山谷中迴響。
只不過,這次不斷後退的是總隊長。
畢竟是戰鬥經驗豐富的老前輩,雖然周陽出刀遊刃有餘,但是那隻老狐狸卻總能將將擋開,那對雙刀非常靈活,在他手中彷彿活了的蛇一般,從各種角度糾纏上來,甚至險些絞掉自己手裡的鬼刃。
老頭子也是夠盡力的,那就看看你的人怎麼死的吧。
周陽忽然身形一閃,助手元鵬的刀竟然砍了個空,不禁大驚失色。在普通人看起來,覺醒者的速度簡直是瞬移。然而能讓覺醒者看起來是瞬移的速度,他還從來沒有見過。
元鵬猛的回頭看去,正揮刀砍下的路中天,舉着刀的雙手忽然停滯,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而他的脖子上漸漸出現一條鮮紅的血線,繼而,鮮血噴濺而出,幾乎噴了總隊長和助手兩人一臉。
一具身首幾乎分離的屍體頹然倒下。
雖然覺醒者再重的傷勢都可以自然癒合,但卻無法起死回生。
周陽的鬼刃竟然一滴血也沒沾上,亮的詭異。
周陽之前從未想過殺人,只是因爲他不願意,並不代表他忌憚。
普通人、覺醒者、進化者、被遺忘者……人類的定義早已經模糊,那麼殺人的概念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說,殺人便有罪惡感,那麼之前他親手轟掉的那巨蛋中的小女孩,和他的小隊摧毀的土著村落,又算是什麼?
人類,只不過是在聯盟法律保護下的生物。
然而並不包括自己。
周陽眼中的紅光越來越鮮豔。
兩個被濺了一臉血的敵人僅僅驚呆了一瞬間,馬上開始了猛攻。
對於他們的攻擊,周陽可以說是應付自如,但他卻找不到給總隊長致命一擊的機會。總隊長手裡那對狡猾的雙刀,總是能在關鍵時刻擋住他的刀鋒,然後像兩條蛇一樣繞上來。助手元鵬也很聰明,關鍵時刻偷襲完就跑,避免和他正面對戰。
站在一旁的王守昌緩緩的舉起手槍,瞄準。
陳景早已不知去向。
鬼刃又一次呼嘯着,向總隊長的頸間斬去。
要殺死一個覺醒者,只有砍掉腦袋,或者攪碎心臟。
“鐺”的一聲,雙刀險險的格擋住鬼刃,然後其中一隻順着刀面偷襲上來,這個時候周陽應該收刀,否則自己的刀將被那對靈活的雙刀鎖死繳下。
但是他沒有收回,而是繼續向前,雪亮的刀刃一寸一寸的接近總隊長的脖頸。
總隊長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充滿了瘋狂的意味。他也沒有收刀,而是決絕的用兩把雙刀鎖死了鬼刃。
以命相抵的瞬間,但是總隊長卻還有幫手。
“總隊長!”助手元鵬瞬間便看出了其中不祥的氣息,時機掐的很準,手中的惡魔之眼迅速向周陽後心刺來。
一旁的王守昌臉上掛着謎一般的微笑,子彈出膛。
這個困住他的一瞬間。
周陽腦海中閃現出在獸欄時的情景。那時他和小明爲了製造這樣一瞬間的機會,曾經多少次完美配合。而現在,他只是一頭孤狼。
有時候,需要無視自己的危險,才能給隊友製造一瞬間的機會。
有時候,需要放棄背後勇往直前,才能把握住一瞬間的機會。
周陽繼續發力,鬼刃以完全壓過雙刀的力道繼續向前,一寸一寸的切開總隊長頸間的皮膚。總隊長的小眼睛中盡是驚恐,但卻決絕的絲毫不讓。也許對於他行將就木的身體來說,死在戰鬥中要輝煌得多。
周陽只能放棄後背,他準備硬挺元鵬的那一刀,但願王守昌的子彈會手下留情,他的兜裡裝着幸運硬幣。
其實只有一瞬間。
隨着鬼刃切開血肉,惡魔之眼的刀尖已經刺入他後心的皮膚,子彈正在朝他飛來的路上。
子彈?他驀然驚覺,子彈的路線竟然偏了不止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