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野外的溫度很低,空氣很乾燥,但屍體放久了也是會腐爛的。
尤其是紅外自動射擊防線附近,也許因爲那些彈痕上散發的硝煙氣味,使得嗅覺異常靈敏的變異野獸也不願意接近。
老兵從崗哨裡看着不遠處那片屍橫遍野,嘆了口氣。
他已經申請了好久了,防務部終於有了迴應,把這件事排上了日程,明天就會派人來清理。
希望這樣的事情再也不要發生了,他心裡想到,卻又有些隱隱不安。
最近出奇的安靜,起義軍已經很久沒有來騷擾了,但是生存區裡卻有越來越多的人眼神奇怪,他呆了這麼久,當然能看的出來。
前幾天甚至有人找到他,企圖說服他給起義軍打開通道。
“那是不可能的!”對方還沒說完,他就一口回絕了。
他同情那些地下城的人們,但是不能因爲個人感情,就背叛自己應當承擔的責任。
這時,他發現遠處的地平線上,隱約走出來兩個人影。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逆着光線看不清細節,步履蹣跚,身後似乎還拉着什麼東西,緩慢而堅定的一步步走近,走近。
誰會在這個時候來?老兵眯起眼睛,不敢走神。
兩個人終於漸漸走進視野。
那個較高的身影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另一個是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兩個人都穿得破破爛爛。
少年還身後還拉着一個平板車,只用一根粗布拴在肩上,拖着它走在這坑窪不平的荒野上,累的少年氣喘吁吁。
“別再往前走了!前面就是自動射擊防線了!”老兵舉起喇叭喊道,“你們是來幹什麼的?”
兩個孩子聽見喊聲,立刻停住了腳步四下尋找,才發現不遠處有個崗哨似的建築。
那個年齡大一些的少年開口喊道,“我們是……給我爸爸……收屍……”
他的喊聲被淹沒在寒風裡,老兵只斷斷續續的聽到了這麼幾句,但是意思已經足夠明白。
小一點的孩子大概是看到了不遠處的屍體,受了驚嚇,抹着臉抽泣起來,被少年從後面踹了一腳。
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老兵猜他們一定是兄弟。
一對地下城的孤兒,不知外面的危險,拉着板車來給戰死的父親收屍……
老兵的心裡顫抖着,不是滋味。
只見少年伸手指着前面正說着什麼,聽不清楚,但是很明白他的意思是要進來尋找自己父親的屍體。
可是,那裡已經進入紅外探測的範圍裡了……
“你們等一下!”老兵趕緊按下了操作檯上的一個紅色按鈕。
簡陋的小屏幕亮了起來,一行紅字在屏幕中央閃着,“西南F區通道,自動防線暫時關閉。”
忽然,不知從哪裡的草叢中升起兩盞綠燈,一轉一轉的閃起來,分別在他們的左前方和右前方。
兩個孩子嚇了一跳,看得目不轉睛。
“看見那兩個燈了嗎?在那中間的地方都是安全的,過來找吧。”剛纔那個和善的聲音從崗哨裡傳了出來。
兩個孩子哆哆嗦嗦的走進屍體中間,老兵扭過頭去,這場面有些不忍心看。
這時,走在後面的小孩子摔了一跤,似乎是扭到腳了,又似乎是被周圍的屍體嚇到了,竟然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任憑少年怎麼踹也不肯爬起來。
“唉。”老兵準備出去看一眼。
他的手放在門鎖上的那一刻,卻又收了回來。
這崗哨是監視和控制自動防線用的,堅固程度非比一般,只要裡面的人不主動開鎖,即使有變異野獸衝過了防線,也不能把這個崗哨怎樣,就算用聯盟標準的穿甲狙擊槍也很難一發打穿。
老兵心裡有些糾結,查看了各個方向望遠鏡的鏡頭。
鏡頭裡只和平時一樣灰濛濛的地平線,什麼動靜也沒有。
他又把目光轉向兩個可憐的孩子,面黃肌瘦的,即使是那個少年,也至少比自己低一頭,輕一半。
他們不離開,防線就沒法開啓。
於是“咔嗒”一聲,老兵打開門鎖,朝那個哇哇大哭的小男孩走去。
“小朋友,你沒事吧?”
小男孩不回答。
“我幫你找吧?爸爸穿的什麼樣的衣服?”
少年也走了過來。
“要不這樣,明天防務部會來收的,我告訴他們,讓他們……”
老兵還沒說完,只覺得從哪裡噴出了熱氣騰騰的液體,眼前一片鮮紅。他低頭看着插在自己胸前的西瓜刀。
刀柄拿在那個少年手上。
老兵栽倒在地,倒下之前映入他眼簾的最後一個鏡頭,是少年那流露出殘忍和興奮的臉龐。
少年甩開黏糊糊的血,麻利的掏出一個信號彈發射出去。
暗淡的天空升起一條黃色的煙霧。
埋伏在遠處的起義軍看到之後,就會開始行動了。
“我們成功了!”少年興奮的搖晃着坐在地上的小孩子。
小孩子呆呆的看着倒下的老兵,血濺在了他臉上熱呼呼的,和他自己的眼淚混在一起。
“爺爺是個好人……”他抽泣着說。
“好人什麼好人!”少年聽了暴跳如雷,“他們住在天堂裡,而我們呢?!我要是有那麼好的生活條件,我也會可憐比我窮的人!”
……
今天對於地下城革命委員會來說,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
一共有五個生存區的紅外自動射擊防線被起義軍突破。
有些是用利益買通了值班的崗哨,有些是依靠敵人內部的同志的幫助,也有些是用這樣博人同情的騙局騙開的。
起義軍每次展開攻擊,都會統一時間統一行動,這是李鵬飛的方針,既可以避免生存區之間的互相援助,也可以打得他們措手不及,沒有隔壁作業可抄,終究會露出破綻。
紅外自動射擊防線,一旦被敵人攻到了內部,就會變得毫無用處。
起義軍迅速的從缺口進入,將生存區團團圍住。
企圖靠着一條紅外防線鎮壓住起義的青龍區防務部長,氣得大拍桌子,“怎麼可能這麼脆弱?!怎麼失守的?”
“先別說那個了。”助理着急的說,“再不派人出去,咱生存區外牆就被拆掉了!”
“胡說!外牆哪有那麼不結實?讓他們拆上一年都拆不動!”防務部長吼道,“但是我們不會做縮頭烏龜,去下發任務給防務部炮兵營和特編隊!”